第37章 告别
许岑和许靖帆的婚期定在五月，过完年后，两人不仅忙着学业和工作，还要抽出时间去选礼服和拍照。
在所有人都在准备迎接这件喜事的时候，却有人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人世间。
“靖帆，你们快回来吧，你奶奶快不行。”许靖帆还在学校上着课，突然接到了许远的电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句话，在他的印象中奶奶的身体好像一直都不错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发抖，他急忙收拾好东西。
“刚刚爸爸打电话来说奶奶快不行了，让我们赶紧回去。”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好，我马上去请假。”听到这个消息许岑也有些震惊，她听到许靖帆告诉自己的时候那种哽咽的声音，心里不由得一阵疼痛。
许岑请好假后连忙回到家，这时许靖帆已经在家收拾衣服了，他尽量加快速度，尽量能去见上奶奶的最后一面。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就可以出门，这时许靖帆的手机响了，是许远打来的。
“靖帆，你奶奶她已经走了。”在电话那头的许远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在四月的那个下午，许远失去了自己的妈妈。
许靖帆手握着电话，没有说一句话，脑子里回闪着关于奶奶的画面，他瘫坐在沙发上，他还是没能见到奶奶的最后一面。
“走吧。”许岑看着他坐在沙发上，以为是在等自己。
许靖帆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双手紧握着。
“怎么了？”许岑见他不对劲，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这时的许靖帆早已红了眼眶。看着他这个样子，许岑轻轻的用双手捧起他的脸，轻轻的抚摸着他。
“奶奶她，已经走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也从许靖帆的眼角滑落下来了。
“我还是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这一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丢失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一样。
许岑起身抱着他，他的双手环抱着许岑的腰，在她的怀里哭了起来。许岑还没有经历过亲人去世的痛，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只是紧紧的抱着他，让他能有个可以倾诉悲伤的地方。虽然那是许靖帆的奶奶，但是对于许岑来说，那也和自己的奶奶一样，她也再见不到她了。
她轻抚着他的背，想为此时的他输入一点能量，奶奶走了，她也很悲伤，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她必须坚强起来，这时候的许靖帆很需要她。
她安抚着许靖帆，片刻后，他才恢复了情绪。许岑替他擦干了脸上的泪，整理了一下额前有些乱的头发。
“我来开车吧。”以前都是许靖帆开车，让她休息，这一次她也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好。”许靖帆坐上副驾驶，这个位置以往都是许岑的，他知道许岑担心自己，他也想让自己好一点，但是此时这种悲伤的情绪正在侵蚀着他，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控制。
从南江到许靖帆老家要开三四个小时的车，这一路上许靖帆很安静的坐在车里。其实许岑大一的时候就考了驾照，虽然之后很少开车，和许靖帆在一起的时候每次也都是他在开，但是每次许岑自己出差，都会开车，所以她的车技还是可以的。只是许靖帆不知道，原来他的许小岑已经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原来一直想着怎么照顾她，其实她也有在照顾着自己。
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这一次再也没有人站在门口等他们了。大门的两旁已经挂上了挽联，屋里传来亲戚的哭声，许远和杨婧招呼着亲戚们，他们都没有时间来悲伤。他们好像瘦了一些，头上也有了些白头发，脸上的笑是勉强的，爷爷只是拿了一个凳子，安静的坐在角落里。
“回来了，去给你奶奶上一炷香吧。”许远和杨婧拉着许靖帆和许岑给奶奶上了一炷香。
在看到遗体的那一刻，许岑有些忍不住了，那种悲伤从心底涌上来，她原本想悄悄的抹去脸上的泪水，许靖帆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把她抱在怀里安抚着，就像她安抚自己一样，奶奶脸上是带着笑的，她走的时候很安详。
反倒是许靖帆，好像没有那么悲伤了，但许岑知道这是他装的。杨婧也偷偷抹着眼泪，这是她的婆婆，但是待她就像是自己的女儿一样，从来没有和她发生过争吵，就连她和许远吵架，老人也会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这边。
第二天，奶奶的遗体会送到殡仪馆去火化，看着遗体被送进去，最后再出来时就是一盒骨灰。
亲戚朋友都纷纷前来吊唁，这一次大家聚在一起，却怎么也都高兴不起来，即使是笑着的，但是这个笑容都是勉强挤出来的。
最后奶奶的骨灰葬在了老家的公墓，下葬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路上很滑，大家都劝着爷爷，不让他去，怕他摔跤，爷爷最后还是拄着拐杖坚持要去，见拗不过他，也只好同意。
葬礼结束后，雨也停了，亲戚朋友也差不多都走了，只剩下自己一家人。大家都安静的坐着，这几天很累，都几乎没有合眼，原本忙完这些应该会很想休息才对，可是没有一个人睡得着，这个家再也听不到奶奶的声音了。
晚上的时候，许岑和杨婧收拾着奶奶的遗物，许远一个人走到外面点燃了一支烟，他很少抽烟的，在这天却很想抽。许靖帆走到他的身边，没有说话，就这样陪着他。
“以前我刚开始抽烟的时候，被你奶奶逮到了，她狠狠的骂了我一顿，然后又给我拿了些钱，说，要抽就买好一点的烟抽。”许远说着，看着自己手里点燃的烟。
“可是，以后再也没有人骂我了，我再也听不到妈妈的唠叨了。”他拿起点燃的烟猛吸一口，有些被呛着了。
“我再也听不到妈妈的声音了，我没有妈妈了。”积压了几天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迸发出来了，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就像小时候一觉睡醒找不到妈妈一样，他多么希望这也是他的一场梦，等梦醒了，妈妈就回来了。
许靖帆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哭，他知道他此时的悲伤，但是又不能完全的理解，因为逝去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是不一样的身份，但是是同样重要的存在，他只能陪着他，这一刻他就是他的依靠。
大家都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因为他们不能在爷爷面前表现出来，爷爷是那个最悲伤的人，虽然他这几天都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失去爱人的痛一直都在。
许岑和杨婧收拾完奶奶的遗物，本想问问爷爷，那些东西是不要的，但是他们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爷爷的人影。
“爸不见了。”杨婧焦急的找到许远，赶紧告诉他老头子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刚刚不都还在家里吗？”许远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他已经失去母亲了，他不想自己的父亲也出事，他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四人拿着手电开始在镇上找着，一边找一边喊。
“到底到哪里去了。”许远有些急了，这镇上几乎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
“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找。”许靖帆说道。
几人才意识到他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地方。
他们匆忙的前往墓地，果然在这里找到了爷爷，他坐在她的墓旁，靠在她的墓碑上，就好像他们两人真实的依靠着。
“慧啊，我们认识得有六十多年了吧，还记得那时候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姑娘呢，那天我去接你的时候，走在路上我的心都是激动的，都说我们那个年代没有多少夫妻是因为爱情在一起的，可是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有你，我有爱情。”爷爷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
“我每天一醒来就能看到你，到晚上睡前最后看到的也是你，别提有多幸福了，结婚的第二年，我们有了孩子，那时候我在产房外面等着，我一点都不好奇是女儿还是儿子，我只想知道我的爱人好不好，在看到你从产房被推出了的时候，我其实是后悔的，看着你憔悴的模样，我想要是我能生孩子就好了，你就不用遭罪了，但是我也很感谢你，是你给我带来了小远，也是你让我学会了怎么做一个丈夫和父亲，可是我觉得我还没有学好，你怎么就走了。”爷爷说着，身后的几人没有上去打扰他，就让他们好好的告别吧。
“我每天都给你洗脚，现在你走了，我再也不用给人端洗脚水了，可是你说我这保持了几十年的习惯该怎么改啊，也不知道你在那边冷不冷，你说你怎么就忍心丢下我就走了，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啊。”爷爷抚摸着奶奶的照片，诉说着他这一辈子的爱，可是怎么可能说得完呢，我对你的爱是说不完的，有些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甚至都说不出，语言文字能表达的只有千万分之一都不到。
天上又开始下起了下雨，雨水落在爷爷的身上，就好像是奶奶听到了他的话，他知道他们会再见的，他知道她在爱着他，以另一种方式。
“爸，我们回家吧。”许远上前搀起爷爷。
“嗯，好。”爷爷起身，再次抚摸着奶奶的墓碑。
“慧啊，我走了，你自己一个人要好好的，不用担心我。”他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头去看一眼奶奶的坟墓。
雨一直下着，几人到家时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了。
爷爷走进那间他和奶奶的卧室，以后再也没有奶奶的身影了。
“这是慧让我交代给你们的。”爷爷从屋里拿出一台相机，里面有一段奶奶生前的录像。
许靖帆接过相机，连在电视上，几人坐在一起。
“小远，小婧，靖帆，岑岑，当你们看到这个录像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不要伤心，我怕我到那个时候了会来不及说这些话，所以就提前录上了，最近的身体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这辈子啊没有过得很开心，我的先生很爱我，我的儿子很董事，我的儿媳妇很孝顺，孙子和孙媳妇都很好，我这辈子啊很满足了。小远和小婧，妈走后就要辛苦你们了，又要忙着孩子的事，还有照顾老头子，不过啊我很放心，你们从来没有让我操心过。靖帆和岑岑，奶奶可能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了，你们也别觉得奶奶会遗憾，奶奶能看到你们在一起就已经满足了。你们都不要太为我伤心，人本来就会有离开的那一天。这最后一段是留给许老头的，许老头，我很感谢这辈子能嫁给你，在那个不太好的年代，是你让给我过着很好的生活，和你在一起我从来没有为生活发愁过，你就像是一个大英雄一样，只要和你在一起就会觉得和安心，是你让我可以在这几十岁的年纪了还能像个小孩子一样，往后的日子，我不在了，你也不能把生活过糟了，好好的生活，等我们再相遇的时候好好给我讲讲。好了，我有些累了，要休息了。”
录像里的奶奶是笑着的，她早就知道自己时日不长了，她不想在最后的时间里是看到大家守在她的病床前，为她日渐憔悴，她只想和她心爱的人一起走完这一生最后的时间，所以她一直隐瞒着自己身体的不适，直到最后才让爷爷通知许远他们，因为她知道是时候该告别了。
外面的雨停了，录像结束了，奶奶也走了。她只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在这个世界存在着，她的温暖还留存着。
爷爷整夜抱着奶奶的照片，他看着和她生活过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爱情的痕迹。
许远他们想把老人接到南江去，可是爷爷不肯去，他不想离她太远，最后选择在镇上的养老院住下，隔三岔五的就会去奶奶的墓前和她说话，把他那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部说给奶奶听，如果吃到什么好吃的也会给奶奶带去，奶奶生前很爱干净，爷爷会把她的墓前清扫得很干净，也会在她的墓前放上奶奶最喜欢的鲜花，不管何时去看，奶奶的墓前总会有盛开着的花。
不管何时，我向你诉说着，你无需回答我，我知道你在听，我知道你能感受到我的爱和思念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