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接手窑场,大干一场
这一年风调雨顺,从萌溪岭一直通到外湾的层层梯田里都沉甸甸地挂满了稻穗,丰收在望。陈叔明背了陈伯明淘汰下来的黄色书包,在弟弟陈季明的陪伴下,一起到学校报名读四年级,兄弟俩成了同班同学。可能是长期生病影响长个子的原因,兄弟俩个子差不多高,学习也差不多。兄弟两个穿着两哥淘汰下来的帆布裤子,一起上学,一起放牛、割草、斫柴,就连睡觉都在一张床,盖一条被子,形影不离。村里许多人分不清哪个是哥、哪个是弟,于是不管见到哪一个都是两个名字一起喊“陈叔明陈季明”。一开始兄弟俩很不习惯,时间一长,兄弟两个都默认了这种叫法。
这年下半年陈鑫华在华杨县临溪、雄路等地一下子承包了几只窑场。临溪离萌溪很近,这只窑场就交给了黑狗管理。黑狗这时还是村里的干部,白天还得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只有利用生产队里收工后利用晚上的时间走三十里地去窑上看一下,天亮前又赶回来参加劳动,神不知鬼不觉。偶然碰到村民,他总能以各种理由化解。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日子就如当年的地下工作者,神出鬼没。
好在这样的时间持续不长,国家最上层大换血,农村政策明显放松,鼓励多途径解决农村、农业和农民问题。黑狗通过半年的调整,家里情况也稳定了,经和生产队商量带领一批人出去做窑,一方面改善这些人家的生活条件,另一方面也给生产队增加额外收入,得到了生产队和公社领导的首肯。
黑狗这次出去准备大干一场,需要一位管理的帮手。一个人抱着烟袋在那里想了半天,思来想去,决定去请刘观庆同行。他也是和黑狗一起长大的发小,还一起参加了当年的集体婚礼,做事一板一眼的。请他去的目的是帮助管理窑场,充当大内总管的角色。没想到,黑狗到刘观庆家把情况一讲,他就满口答应跟着去。他和陈鑫华也很熟,以前和黑狗在陈鑫华那里一起做过事。
黑狗不再偷偷摸摸地早出晚归,而是大摇大摆、光明磊落地带着几十号人,名正言顺和刘观庆一起完全接手了临溪的窑场。
黑狗和陈鑫华商量把柴火窑改成煤窑。因为煤窑烧砖瓦烧得透、烧得均匀、硬度也强,不再需要请那么多斫柴火的工人,节约了成本。那时掌握烧煤窑技术的人不多,而陈鑫华和黑狗两个人胸有成竹,是绝对优势,只要把原来的柴火窑略加改造,搞到煤就行。
他们说干就干,一方面着手改造窑的结构,另一方面就是想办法搞煤。那时燃煤是需要指标的。皖南一带供应的多是港口煤矿的煤,燃点低、含硫量高,烧窑后期需要赶火(强化升温)的时候总感觉温度上不去。最好能批发到淮南煤,但那时淮南煤只供应几个有特需的厂矿,很难弄到指标。他们想到了一个人,听说在省物资局当领导,就不知能不能帮到忙,决定去拜访一下。他就是萌溪当年往返于深渡和华杨县、旌杨县之间专为新四军送情报的刘玉照(瞎照)。瞎照在新中国成立后就消失在村民视野中,过了好长时间才知道他就是新四军的正式交通员,赶骡只是他掩护身份的工作而已,新中国成立后就到江北参加了地方工作,现在已经是省物资局里的一把手。
他们动身的时候正好是梅雨季节,天气不作美,三天两头下雨,从华杨县到庐杨的公路不是这里塌方就是那里塌方,客车很不正常,正好皖赣铁路火车通了,于是陈鑫华、黑狗和刘观庆三个人干脆改乘火车。
三个人带着油布雨伞、穿着胶鞋。陈观庆提着一只蛇皮袋,里面装着洗脸毛巾、牙膏牙刷等洗漱用品和几个人换洗内衣。“咣当咣当”坐着火车到达庐杨的时候已经傍晚,黑狗问陈鑫华:“庐杨我和观庆都没来过,晚上住哪里啊?”
陈鑫华略一沉思,蹦出一个饭店名来,把黑狗和刘观庆惊讶得张大嘴巴,半天合不上嘴。他说去稻香楼饭店,那里是伟人住过的地方。饭店在一片古树林里,住的房间里什么东西都有,听说睡的床是弹簧做的,一睡上去能蹦得老高;还有沙发,一坐上去人就陷在里面,软得不得了;听说有电视机,有许多戏可以选着看;还有洗澡池,不出房间就能洗澡,不是那种头顶上的水龙头一开就往下冲水的样子,而是有个长长的池子,正好一个人能躺下去的,里面有冷水有热水,而且就装在房间里。
三个人乘坐公交车在稻香楼站下了车,一条公路通往森林深处,陈鑫华带头,三人一口气跑到里面。前面一个岗亭,一个背着步枪的哨兵跑过来挡住他们,问:“来干嘛的?”
陈鑫华理直气壮地回道:“来住宿的。”
哨兵问:“介绍信呢?”
陈鑫华伸手问刘观庆,刘观庆赶忙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抽出介绍信递给陈鑫华,陈鑫华把介绍信递了上去,那哨兵一看说:“这介绍信哪行?”
陈鑫华声音大了起来:“怎么不行啦?”
哨兵说:“这是省委的接待宾馆,住的都是高级干部,介绍信至少也得省级部门开的才行啊!你们想住就住啊?就你们这样子也不是什么干部啊!”那个哨兵把枪抓在手上,横在胸前,把他们三个往外推,口里喊着:“走!走!走!”
陈鑫华他们心里骂道:“真是狗眼看人低!有朝一日,老子一定要来住上十天半个月的。”不过他们一行带着油布雨伞、穿着胶鞋、提着蛇皮袋,的确不像工作人员的样子,一看就是乡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