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油菜花展,新建油厂
瑞木嫂走的时候小麦还是被雪压着,预示着这年是一个好年景。萌溪每年冬春季,田里套种油菜,地里套种小麦,“瑞雪兆丰年”就是这个意思。惊蛰之后,那小麦和油菜就噌噌地往上长,一天一个样,几天不见就打起了花骨朵,再几天就漫山遍野一片黄。从家门口一直到萌溪岭脚,所有的梯田都开满了油菜花。黄绿相间,一层高过一层,层层叠叠,最后消失在萌溪岭脚的云雾里,连云雾都透着淡淡的油菜黄。每块油菜田,只要人走进去都见不到人影,真是喜煞人嘞!
黑狗被这花的世界迷住了,伸手将油菜花拢过来放在鼻子底下,深深地吸上一口,香而甜美,仿佛看见不久的将来,村里所有的壮劳力都挑着油菜籽到鸿琴去,然后挑着一桶桶油回来,都能闻到几个月后的油香。
不对啊,萌溪不缺树,为什么不能自己办个榨油厂呢?不就上下两片木榨,一根带铁头的木撞吗!一个念想突然蹦出他的脑海:办个榨油厂!
这事得快,因为油菜已经开花,再过个把月就打油了,如果不抓紧时间,那今年大家还得往鸿琴挑菜籽打油,十里路,来回就二十里,万把斤菜籽搬出去,打成油后又把油和菜籽箍搬回来,那是多么耗劳力啊。不行,得快!于是当天晚上就召开会议,油榨厂就选在凯喜塘碾碓那里。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刘顺宝和刘观庆到水路找会打油榨的师傅,另一路由黑狗自己带队,先确定可以做油榨木料的粗细和长度,在村里选定树木,砍树搬运,而且第二天就开始行动。
刘顺宝他们在深渡打听到绵溪有一个师傅会做油榨,就直奔绵溪,果然找到汪立文师傅,经与其洽谈并和生产队商量,同意他带手下五个人来萌溪做油榨。于是在汪师傅的指引下,到深渡铁匠铺订了三十六个铁箍、一个撞头和铁铲、铁钉等一应铁具。汪立文师傅答应五天后来萌溪开工。
黑狗这边确定了两棵树围不小于三米、树干笔直且不短于五米的硬木,一棵是萌溪岭的黄梨木,一棵是黑狗家门口的朴树。像这么大的树据说都是有树神保护的,所以在砍之前必须敬两炷香,一柱敬树神,一柱敬土地爷,说明用途,求得土地爷的谅解方可动斧。黑狗家门口正对面就是凯喜塘,所以这棵树只要砍倒时不往边上倒压住人家的房子就行,搬运也不是很难。萌溪岭那棵树砍倒容易,运回村可搞苦啦!
这树有五米长,几吨重,要十六个壮劳力抬才行。因为从萌溪岭到凯喜塘道路弯弯曲曲,有的地方要过溪,有的路段急拐弯根本就容不下五米长的大树。没办法,一路搭桥。过去搭桥都是三寸木板,这次要供抬几吨重的人员通过,只能砍树架桥。
抬树那天,四五十人浩浩荡荡,轮番上阵。在过大塘小塘那石桥时,由于急转弯又过桥,抬中间的两个人因为路窄突然发现脚下没路要踩空,眼看就要掉下小溪,那肯定伤筋动骨。十六个抬树的人自顾不暇,哪顾得了别人呢。好在黑狗眼尖,发现不对劲,大叫“快吊杠、快吊杠!”就是抬杠的人临时不抬了,双手吊在大杠上,让其他人抬。这样也很危险,万一突然少了两个人抬,还增加两个人的重量,然后又遇拐弯,抬杠的承受不住,只要再有其中一个人脚下不稳,就可能导致大家全部倒下,几吨重的树就会砸在抬杠的人身上,那后果不堪设想。两个人反应也快,双手吊在大杠上与整个抬树的队伍一起过了那道桥。好险哦,黑狗和边上看的人都心惊肉跳、魂都吓掉大半。大家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像蚂蚁搬家一样把这棵大树搬进油榨厂。
建油榨厂绝非黑狗他们一开始想得那么简单,它是个系统工程。木榨榨油技艺复杂,一般要经历去杂、炒熟、碾末、锅蒸、踩饼、上箍、装膛、打榨、沉淀和沥油等环节,从而决定了需要碾碓、油榨、炒炉、蒸炉等完整的场所和相应的工具,除有木榨、槽板、撞钟等常规工具外,另要设置灶具、稻草等。更重要的是,每一道工序全靠手工技艺来完成,环环相扣,所有流程都具有一定操作技巧,缺一不可。这种手工技艺的掌握,来源于实践操作经验积累和言传身教。榨油过程又是个体力活、技巧活,没有几年学习摸索,很难“上锤”。熟练的老师傅们一般借助撞锤摆动的惯性,施以巧劲,才能施展自如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师傅们和一群骨干社员的日夜奋战下,萌溪油榨如期投入使用。油榨厂建起来了,“嘿唷——嘣,嘿唷——嘣”打油的声音响彻整个山村,老远就能闻到菜油的芳香。村里来看打油的人来了一茬又一茬,都为村里有了自己的油榨高兴、自豪,一个个脸上堆满了笑。
按他村的惯例,打油时这批社员和请来的师傅都在油榨里吃饭。村里请了刘成秋来烧饭,新打的油,现烧的肉,那吃起来满满香味。
第二天中午,当刘成秋烧好中饭去小溪里洗锅刷盘时,这边到了开饭时间。陈唐俊去舀饭,一掀开锅子,一股怪味冲鼻而来,仔细一看,原来饭里全是牛屎,再看菜锅里也都是牛屎,一阵呕心直冲脑门。陈唐俊丢下饭碗跑出大门,蹲在地上干呕不止,火不打一处来:“野鬼哦,谁这么缺德啊?饭菜里放牛屎让大家怎么吃?”
听到骂声,刘成秋正好洗刷回来,陈唐俊指着他的鼻子骂:“搞什么屌东西,你这饭怎么烧的?把牛屎当米啊?”
刘成秋被骂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蒙逼,等搞清楚怎么回事后,他分析说:“应该就是我去小溪里洗东西这一下子的事,这点时间哪一个来过?”
“油榨刚搞起来,来看打油的人这么多,加上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摊子事,哪在意来了谁、没来谁?”负责炒油菜籽的刘平灶说道。
刘顺宝突然想起来:“可能是刘立旺这个杂种干的,昨天吃饭时他也来舀饭吃,被我轰走了。他说他是管碾碓的,也算打油的一分子,没睬他。刚才好像他来过。”
刘观庆说:“刘立旺刚才是来过,鬼鬼祟祟的,这只王八蛋!”
刘顺宝跑到刘立旺家去问,他满口承认:“对,就是我干的,怎么啦?就管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就不兴我吃啊?我让你们吃不成,有问题吗?”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气得刘顺宝要吐血,当天就安排一个年轻后生去公社报案。
公社也派人来了,刘立旺也不赖账,承认就他自己干的,说自己本来就不是好人,要怎么滴,随你们。
的确是的,刘立旺本来就是收钱替人家去当兵,解放南京时投降参加解放军,不到两三个月部队解散回家成了复员军人。村里为了照顾“革命复员军人”给他安排了管碾碓的活。哪晓得他又调戏妇女,特别是调戏军人家属,成了公认的坏人,现在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孤屌汉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又能怎么样?最后这事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