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密林遇险
魏无晏在行宫御花园闲逛了一会,才不急不慢回到寝殿。
步入寝室,她瞧见文鸳正在衣架上铺展开一套绯红骑装,架下置有一小鼎熏炉,炉口冒出一缕青烟,室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文鸳见小皇上回来了,笑着解释道:
“方才内侍省送来这套骑服,詹公公说骑服内衬里嵌的金丝软甲是摄政王命尚衣司连夜赶制出来的,猎场上箭矢无眼,陛下穿上也多了一份安心。”
“还有,陛下总说您身上少了些男子气息,奴婢这次出宫前特意从内侍省拿了一盒雪松香,这松香气味清冽,不似麝香味道浓郁,还能防蚊虫叮咬。”
魏无晏点点头,称赞了文鸳几句办事仔细,遂让她退下。
少了外人在场,蕊心替魏无晏拆下头上的玉冠,一面用象牙篦子梳拢女子如墨青丝,一面忧心忡忡问道:
“陛下为何要带文鸳来行宫?行宫的寝殿不比福宁殿宽敞,文鸳在路上还同奴婢说,她想在行宫这几日给陛下守夜。”
“你是怎么回她的?”
蕊心见魏无晏神色平静,秋眸淡淡望向衣架上悬挂的新骑服,女子明亮的瞳仁倒影出一抹绯红,宛若熊熊燃烧的烈火。
“奴婢说陛下有梦魇的毛病,醒来的时候不喜看到生人。”
魏无晏垂下双眸,道:“一会你去唤文鸳近来服侍朕沐浴更衣。”
“啪嗒。”象牙篦子掉落在紫檀木妆台上,蕊心慌张拾起篦子。
魏无晏神色自若,她从蕊心掌中拿过象牙篦子,对镜梳拢长发。
铜镜中映出的女子乌发披散,秋眸迎水,琼鼻朱唇。
再过段时日,怕是蕊心再怎么花费尽心思去修饰她的五官,都难以在摄政王面前蒙混过去。
“上一次朕与文鸳在闲聊时,得知她的兄长在猎苑场当差多年,此人十分了解猎苑场内的地形。”
蕊心心口一跳,她环视四周,压低嗓音问道:“陛下是想从猎苑场逃走?”
魏无晏轻轻颔首。
“朕早先托吕太医在宣州城置下房舍和田铺。如果文鸳的兄长能够帮朕逃出行宫,再由吕太医安排的人在京郊接应,朕先在宣州城躲上一阵子,待到摄政王向世人宣布大魏皇帝驾崩的消息,朕就算成功了”
其实,当魏无晏得知文鸳的兄长在猎苑场当差时,脑中就浮现出这个想法。
只不过这个法子太冒险了,只要有一个环节出了疏漏,她的逃离计划就会被人发现。
蕊心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迟疑片刻,忍不住劝道:
“文鸳在陛下身畔服侍不过三个月,虽然她曾被陛下救了性命,可咱们不确定她会不会衷心于陛下,要不陛下还是再等等,容咱们回到皇城和吕太医再商议”
“朕等不了了”
魏无晏解开衣襟,露出大片赛雪肌肤,如玉堆砌的锁骨间,赫然显现着点点斑驳红痕。
这段时日,蕊心在服侍魏无晏沐浴时,常常能在女子脖颈和耳后上发现这些红痕,每当她问起来时,魏无晏只云淡风轻说是蚊虫叮咬的。
其实今日蕊心守在摄政王马车外,隐隐约约听到了车厢内传来的动静,现下瞧见魏无晏肌肤上新添加的红痕后,她脑中嗡地一响,不禁向后踉跄两步。
“这是摄政王干的?”
见魏无晏平静点点头,蕊心脑中走马灯似的浮现出许多画面。
譬如自从上次宫宴后,摄政王对陛下的态度突然转变,一日三餐都要留在福宁殿用膳,还有摄政王每每看向陛下时眼中流淌的柔光,却是在他人身上未曾瞧见过。
“朕已做好决定,你去将文鸳唤进来罢。”
魏无晏站在铜镜前,慢慢解开了身上的龙袍。
铜镜中映出女子窈窕的身姿,冰肌玉骨,四肢修长,乌发垂散在腰际微微摆荡,就算胸口束缚有一层又一层厚重的束带,依旧难掩那微微浮起的曼妙弧度。
————
文鸳从蕊心口中得知皇上让她去浴室侍奉的消息,先是感到微微惊讶,遂即害羞地笑了起来。
她从蕊心手中接过皇上换洗的衣裳,双眸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一路哼着小曲前往浴室,全没注意到托盘的内裳中,为何有一条长长的束带。
文鸳不知自己对小皇帝的好感是从何而起。
可能是少年天子为了她与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对峙时,亦可能是皇上同意她留在福宁殿报恩,护她周全时,还可能是皇上弯起清澈明眸,笑着对她说糕点很好吃时。
其他宫人都劝她莫要与小皇帝走得太近,明眼人都知道如今宫里真正的主人是摄政王,而年少寡势的皇帝,只不过是摄政王为了遮掩他玩弄权术的傀儡摆件罢了。
待摄政王扫平障碍,黄袍加身之时,届时与皇帝亲近的宫人,定然不会落得善终。
不过文鸳一丁点都不在乎,她只想用心侍奉皇上。
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为皇上诞下孩子,让自幼命运坎坷的皇上享受天伦之乐。
心中揣着这个念想,文鸳激动又羞涩地撩开纱幔,款款进入浴室。
浴室间水气缭绕,热腾腾的湿气扑面而来。
文鸳眯上眼,待适应了浴室的温度,她透过氤氲缭绕的水汽,终于看到小皇帝的袅袅身影。
“陛下,奴婢来服侍您沐浴。”
“你过来罢。”
文鸳一怔,她突然觉得眼前皇上的声音与往日里有些不一样。
往日里,皇上的声音向来是沙哑又低沉,可刚刚开口的声音却有着女子独有的娇柔。
她迈着狐疑的步伐,慢慢朝浴桶中的小皇帝走近
守在外的蕊心很快听到浴室里传来文鸳惊声尖叫声和托盘落地的声响。
不出片刻,数名侍卫如潮水般迅速涌进寝殿。
“无事,是殿内的宫娥不小心碰倒香炉,你们莫要惊扰到皇上。”
为首的侍卫见蕊心神色坦然,又听到浴室里传来皇上淡然的声音,命他们都退下。
侍卫首领迟疑片刻,对浴室的方向行了一礼,领兵退出寝殿。
等到侍卫们都离去后,蕊心抱起一身新的寝袍,进入浴室。
室内笼罩在一片氤氲水雾之中,烛光朦胧,芙蓉色纱幔后,两道身形影影绰绰显现出来,一跪一立。
蕊心撩开纱幔,瞧见文鸳跪在湿漉漉的葵花式地砖上,托盘中的内衫散落一地。
文鸳一对儿杏眼睁得老大,直勾勾盯着氤氲水汽中的女子,口中不敢置信嗫嚅着:“陛下陛下”
魏无晏缓缓从浴桶中走出来,朦胧烛光之下,女子如玉堆砌的锁骨间淌下透明细小的水珠,犹若雨后梨花,蝉露秋枝。
蕊心走上前,展开手中浴袍罩在女子肩头,却难掩月白罗袍下的丰盈身姿。
魏无晏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昳丽桃花眸微抬,眉梢噙着让女子都心悸的妩媚风情。
“文鸳,朕听说你的兄长在华林苑当差?”
长夜漫漫,灯火辉煌。
烛燿华宫之下,有人喜,有人悲,有人惊,有人恐,有人辗转难眠,亦有人酣然入梦。
行宫外的华林苑广袤百里,地跨三县,重峦叠嶂,浓翠蔽日,山林间有百余种飞禽走兽,供天子春蒐射猎取之。
翌日,惠风和畅,碧空如洗。
华林苑猎场上旌旗迎风飞扬,角马长鸣震天,气势恢宏。
悠扬礼乐声起,大魏新帝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照夜玉狮子马上,出现在百官眼前。
高台下的群臣瞧见马上一袭绯红洒金的少年天子,不由眼前一亮。
只见小皇帝墨发束于白玉冠内,身着一袭绯红色骑服,衣襟和袖口具绣有金线勾缠的龙纹图腾,在日光下浮动着隐隐华光。
少年身姿挺拔如松,唇红齿白,眉眼如画,一身矜贵气息浑然天成,星眸淡淡扫向群臣。
百官醒过神来,纷纷下跪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霎时间,猎苑场内的群臣跪成一片,冠盖如云,连衽成帷。
除了,高台上那位稳坐于紫檀木太师椅之上,岿然不动的摄政王。
陶临渊面容无波,幽深漆眸中倒映出一抹红艳身影。
他目不转睛盯着飒爽英姿的小皇帝,见少年摆手阻止迎他下马的内监,扬起洒金披风,翻身下马,动作利落,身后的绯红斗篷在空中荡开层层涟漪,宛如迎风盛开的海棠花。
面对目无圣上的乱臣贼子,魏无晏笑容不减,她拎起衣摆不急不缓走上看台,对摄政王笑道:
“朕头一次出宫,夜里兴奋得睡不着,故而早上起得晚了些,还好没耽误时辰。”
陶临渊缓缓起身,将昨夜撰写好的狩猎大典的宣文交给小皇帝,同时俯身在少年耳畔低声道:
“陛下肤白胜雪,很适合红色。”
男子声音低沉,热气拂过耳畔,好似轻柔的羽毛轻飘飘划过面颊,让魏无晏背对百官的脊梁陡然一酥,险些站不稳。
祸国妖姬倘若能有男儿身的话,想必定是眼前男子的模样。
摄政王玉容清俊,眉眼清冷,口中明明说着狎弄她的话,可那双深邃的眸子却如古井般无半点儿波痕。
男子在众人面前端得清风霁月,不近红尘的谪仙模样,偏偏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堕仙为魔,修长又有力的手指紧紧桎梏在她腰间,炽热薄唇一遍遍淌过她的眉眼
魏无晏深吸了一口,从摄政王手中接过玉轴,平静道:
“有劳爱卿。”
言罢,她转身面向高台下的群臣,缓缓舒展开玉轴,朗声道:
“景乐初年,朕铭记始皇之志,不敢承平日久,贪享荣华,不可遂望武备”
少年清越的声音在狩猎场响起,伴随着草叶飒飒作响,悦耳动听。
百官聆听圣训之时,仰望高台上玉树临风的君臣二人,心中感叹:只可惜少年天子生不逢时,不然的话,也应是个垂拱而治,仁民爱物的一代明君啊!
真是可惜了!
待宣读完狩猎大典的宣文,魏无晏与摄政王一起走下高台,二人骑上各自的良骏,朝狩猎场内林出发。
期间,詹公公对摄政王禀明皇后娘娘昨夜突然发起了低烧,不能参加今日的狩猎大典。
魏无晏在一旁听到了,不由想起小福子在早膳时谈起昨夜宫宴上发生的事。
原来就在昨夜魏无晏早早离开宴席后,大殿上因摄政王的男色之争掀起一场小小风波。
皇后的父亲吴参政在给摄政王敬酒时,特意携小女吴唅星前来拜见摄政王,
吴唅星虽在容貌上稍逊于皇后,但她性格开朗又伶牙俐齿,面对不苟言笑的摄政王一点都不发怵,还主动与摄政王攀谈起骑射技艺。
在小福子绘声绘色的描述中,皇后本来正与摄政王谈论行宫年久失修,要不要差人修缮一事。
恰在此时,吴唅星追随吴参政前来,言笑晏晏间打断摄政王与皇后的谈话,又一脸好奇询问起摄政王那柄赫赫有名的轩辕弓重有几石,所用材料是什么天材地宝?
在摄政王简单回答过后,吴唅星更是大胆邀约,撒娇撒痴恳求摄政王明日在狩猎场上传授她骑射技巧。
一旁的皇后可能是看不惯自家妹妹烟视媚行的模样,当即阴沉下脸,冷声质问吴唅星见到她这个皇后为何不拜见?
吴唅星不情不愿对皇后行过礼,想再与摄政攀谈两句,却被皇后追问起她对蜀中王方才即兴发挥的诗词有何见解?
诗词歌赋之道,吴唅星最不擅长。
见吴唅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皇后朱唇含笑,语重心长叮嘱她要收心养性,多读一些诗书来扩充见识,免得日后面对满腹经纶的夫君,却连一句附和之言都说不出。
吴唅星被皇后暗中揶揄得满脸涨红,亦是不甘示弱回呛道:“陛下路途劳累,现在寝殿休息,皇后娴静端庄,淑女才情,何不快去与陛下高谈阔论。”
此言一出,酒席上原本觥筹交错的臣子和官眷们都静默不言,彼此心照不宣,悄悄抬头望向金殿上的热闹。
最后还是摄政王冷声开口,让吴参政将小女带回府邸,什么时候教养好了,吴参政再去政事堂当差不迟。
吴参政被摄政王训斥得脸色铁青,灰溜溜带着小女儿退了下去。
摄政王亦没有轻饶皇后,当着百官之面,褫夺了皇后的凤印,禁足椒房殿。
这场拈酸风波过后,宴席上那些原本打着和吴参政一样心思的臣子们纷纷熄灭了想要当摄政王老丈人的心,生怕自己的女口舌笨拙,惹得摄政王心生不悦,连累自己掉了乌纱帽。
魏无晏正是因在早膳上听到小福子提起昨晚之事,才险些耽误了狩猎大典。
想到如此,她悄悄瞥向身旁策马的摄政王。
男子紫冠华服,身姿挺拔如松,立于宝马之上,三月暖阳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他清冷的眉眼间,镀上一层金芒。
似是察觉到她投来的目光,摄政王微微侧目,那双魅惑世人的瑞凤眼淌着柔光。
“陛下是在偷偷打量微臣吗?”
偷看被抓个正着,魏无晏毫不心虚,面色坦然道:“朕在环视林间,瞧一瞧有没有猎物。”
陶临渊不以为意笑了笑,他俯下身,薄唇贴在小皇帝莹白小巧的耳垂上,轻声道:“陛下若想要轻薄微臣,不如随微臣前往密林里搜寻猎物。”
呸,谁要和他钻小树林。
魏无晏驱策马镫,距离自荐枕席的俊美臣子远了些,淡淡道:
“皇后身染风寒,都说鹿茸温阳通络的功效最好,摄政王若是能射到一只马鹿,取其鹿茸为皇后佐药,想来皇后的风寒定会药到病除。”
“皇后的风寒自有太医诊治,微臣不通晓医术,无需插手。”
对于摄政王的言辞,魏无晏感到嗤之以鼻。
要知当初蛟龙大人每每在她练习完骑射后,都会怀揣华佗之心,将她泛酸的手腕放在掌中轻轻捏揉,动作轻柔,无微不至。
以前,魏无晏还因摄政王此举备受感动,觉得摄政王并非是其他人口中孤高自矜,不近人情的清冷谪仙,实乃古道热忱得很啊!
但自从洞悉摄政王喜好男色的隐秘后,魏无晏再追忆起她与摄政王私下相处的往事,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哎,只可惜她与其他人一样,皆被摄政王清风明月,俊美无俦的外貌欺骗了。
“陛下今日换了熏香?”
随着林间徐徐微风,拂来小皇帝身上的香气,陶临渊剑眉微蹙,问道。
魏无晏抬起袖口,轻轻嗅了下,笑道:“是啊,朕总觉得自己身上少了些爱卿这种男子气概,便让宫娥用雪松熏了衣裳。”
“下次换回以前的熏香。”
这味道,太过清冽,他不喜欢。
他还是喜欢以往小皇帝身上甜丝丝的香气。
魏无晏眨了眨眼,她想说自己以前没用过熏香。
二人闲谈期间,渐渐与林中其他狩猎的臣子的拉开了距离。
山林深处,古树高耸入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一缕缕阳光穿透细小的缝隙透,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幽静的山林间,回荡着山雀唧唧清鸣。
突然,一株苍天榕树后传来沙沙的声响,魏无晏定睛一瞧,原是三五只膘肥体壮的獐子正警惕地从灌木丛间探头张望。
魏无晏心中一喜,獐子的行动速度没有鹿快,若是能猎到一只肥獐子,百官今夜的晚膳就有着落了。
她举弓拉弦,瞄准一只正在低头啃食嫩芽的肥獐子,果断松开了指尖。
箭矢离弦而出,周遭空气震动,直直插入灌木丛中。
獐子虽然奔跑速度不快,但生性胆小,动作机敏,就在魏无晏瞄准它们的时候,几只正在觅食的獐子似是察觉出了危险,迅速跃出灌木丛。
桦木箭插入石缝,落了个空。
魏无晏豪不气馁,她知道自己刚刚练习骑射,技艺尚未炉火炖情。再说狩猎场里的猎物早被每年一次春蒐修炼得成了精,比寻常野兽更难擒获一些。
“驾。”
她清哧一声,修长双腿夹了下马肚,驱策照夜玉狮子追赶逃走的獐子。
陶临渊同样驱策马镫,紧紧追随在小皇帝身后。
这几只獐子膘肥体壮,奔跑的速度也是极快,在茂密的树林间上下逃窜。
魏无晏与陶临渊身下的良骏乃是万里挑一,在坑坑坎坎的密林间如履平地。可追随在他们二人身后的御林军就惨了,有几个御林军的猎马被林间盘踞错杂的树根绊倒,险些连人带马摔个人仰马翻。
渐渐地,君臣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
半炷香过后,其中一只体力不支的獐子终于放缓了逃命的脚步,魏无晏见状,毫不迟疑拉起满弓,一连放出三箭。
“噗”地一声,终有一箭命中逃命的獐子,中箭的獐子倒在草丛之中。
魏无晏勒停马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瞧见猎物无力再逃,唇角浮现出笑意,转头看向身后的摄政王,欢喜道:
“摄政王你瞧,朕射中了一只肥獐子!”
陶临渊垂眸看向欢呼雀跃的小皇帝。
小皇帝气喘吁吁,香汗淋漓,额上沁出晶莹汗珠,顺着少年娇嫩细腻的雪腮滴滴滑落。
小皇帝今日穿了一身绯红色骑装,衣袍红艳似火,包裹着少年纤弱的腰肢,宛若一颗剥了壳,颤颤巍巍又鲜嫩多汁的的荔枝肉。
陶临渊眸色暗了暗,浮起的喉结隐隐上下滑动。
见摄政王眸色深沉,沉默不语,魏无晏还以为对方不满意她没有一击必中。
“朕骑射技艺浅薄,倘若方才是爱卿出手,想来这三只肥獐子一只都逃不掉”
她正绞尽脑汁想着恭维摄政王的话,突然眼前一暗。
男人猝不及防俯下身,宽阔的肩膀遮挡住树叶间洒下的阳光,让她尽数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薄唇如蜻蜓点水,在她的面颊上轻轻一点而过,留下酥酥麻麻的触感。
再回过神时,男子已直起挺拔身姿,金色阳光重新洒落回她身上,刺得魏无晏眯起了双眸。
“恭喜陛下首擒猎物。”
魏无晏一怔,眼前的摄政王眉眼含笑,语气认真。
细碎阳光落在他如玉俊容上,柔化了男子眉眼间那抹凌厉,仿若给冰冷的寒玉注入一丝温度,泛着温润的光。
自从海棠树下的一吻后,摄政王对她的态度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无论她冷脸拒绝,还是挣扎逃离,只能激起男子顽劣的心,落在面颊上的吻向来是炽热又猛烈。
每一次二人拥吻时,对方都好像要榨干她肺叶里的空气,待一吻终止,瞧见她绵软无力瘫倒在怀中的模样,男子幽深的眸光才会有一丝波澜。
像今日这种男女情窦初开的青涩一吻,从未有过。
魏无晏垂下眼睫,小巧莹白的耳垂在日光下透出淡淡的粉晕。
“朕朕去取猎物。”
她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中箭的獐子跟前。
这头獐子体型不小,后臀中有一箭,伤口处汩汩流出鲜红热血。
魏无晏利落搭上弓,缓缓拉出满弓弦,目光平静,再次瞄准无力可逃的獐子,欲补上一箭。
似是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倒地的獐子突然悲鸣一声,努力挣扎着仰起头,黑黝黝的眸子泛着湿漉漉的光,用乞求的神色看向她。
魏无晏目光下移,当落在獐子微微隆起的腹部时,瞳仁骤然一缩。
原来是一头怀有身孕的母獐子。
她拉弓的手臂垂了下来,从腰间抽出一把嵌满宝石的匕首,快步走到獐子身后,毫不迟疑用锋利的匕首插入母獐子汩汩流血的伤口里
随着母獐子发出一声痛苦嘶鸣,沾满血的倒钩箭头落在草地上。
“止血药。”
魏无晏冲马上的摄政王喊道。
陶临渊没有多言,扬手抛出一个青釉色瓷瓶。
接过摄政王掷来的止血药,魏无晏将药末洒在母獐子伤口处,又用匕首割开她的衣袍,简单包扎了一下。
“你走吧。”
魏无晏伸手拍拍母獐子的脑袋,轻声道:“若是一开始知晓你有身孕,朕绝不会对你穷追不舍。”
似是听懂了魏无晏的话,母獐子踉跄着站起来,用脑袋轻轻摩擦着她的掌心,仿若在表示感谢。
随后,它步履蹒跚朝丛林深处走去。
魏无晏望着母獐子一瘸一拐地身影,叹了口气。
她为了擒获这只獐子,策马追逐半日,同样损耗了不少力气,如今已经无力再去擒获其他猎物。
看来她只能寻上一条小溪,再摸上几条河鱼,拿回去炖上一大锅鱼汤给诸位大臣分食。
还未容她感慨完,身畔草木突然簌簌作响。
一道巨大的黑影猛然从林间跃出,扑向了那头受伤的母獐子,母獐子连哀鸣都来不及叫出来,就被黑影扑倒在地。
脚下地面剧烈颤动,魏无晏浑身血液在短短一瞬涌上头顶,脚下宛若生了根,一步都挪动不了。
她只能眼睁睁看向十丈开外,正在大快朵颐的庞然大物。
骨骼碎裂声和咀嚼声在寂静的山林被无限放大,渗透至她的每一寸毛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