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怎……怎么了？大队长，你咋不走了？吓我一跳……”吴丹霞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的震惊，脸上扑的粉也更加花了，看得人好笑。
“吴知青！希望你能明白知青这个词的含义是什么！上头让你们下乡是要你们来参与劳动的，不是让你们来摆架子的！”这两句话说完，孙泽华也气得胸膛不断起伏。
“我……我又没有摆架子……”吴丹霞嘴里嘟囔着，却也不敢大声吼出来。
“吴同志，你说说，你刚刚让我们搬行李，刚刚那一大通的诉苦，不是摆架子是什么？啊？”
孙泽华狠狠喘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什么穷学生，什么肮脏的农民，什么下放户，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不利于团结的话要是传出去，足够让你爹都跟着一起倒霉了！”
“我……我爸……”吴丹霞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丝害怕，以往都是看他爸用这种语气和话术去对付别人，但没有人教她自个儿该怎么应付这些话术啊……
“好了，吴同志，既然你自愿报名了知青，我也不管你到底是有什么目的，来镀金的也好，为了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也好，都请你今后老老实实地当个知青，有个知识青年的样！”
说完，孙泽华便不再吭声了，只是那起伏的胸膛依旧显示出他的愤怒。
“我，我知道了队长，我以后改改，你先送我去知青公寓吧……”孙泽华这一番话倒是真的把吴丹霞吓住了，赶紧白着脸道歉。
“好，走吧！”孙泽华冷硬地开口，继续推着木板车往知青点那边走。
吴丹霞在孙泽华身后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个大队长这么厉害，明明都知道自己是谁的女儿了，居然还敢教训她。
不过，吴丹霞也知道，要是她的这次话传出去了，说不定还真会给父亲带来麻烦。
毕竟她爸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又是怎么伪造各种证据或者歪曲事实把那些人降罪的，吴丹霞都知道地一清二楚。
看来今后说话要小心一些了，万一不知不觉中留下了证据，让别人抓到了把柄……
吴丹霞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为了那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谁想要来这鬼地方。
很快，在吴丹霞的东想西想中，孙泽华已经把木板车推到了知青点门前。
看着这小小的院子，土墙土瓦，地上甚至连石板都没有铺，自来水管更是没看见一根儿，热水器自然更不用说了。
吴丹霞心口一窒，虽说她爸以前只是个最普通最低等的工人，但即使是住在城里狭小的筒子楼里，自来水管至少是有的啊，烧水更是有炉子可用。
更别说自从她爸搭上了一个大人物，学会了抄家斗人之后，自家甚至搬到了以前资本家的别墅里头住，那里面可是有热水器的，还有宽阔的浴缸。
现在……吴丹霞眼前一黑，她还想快些洗个热水澡呢！
“好了，我就把你送到这里，你的房间就在最里面那一间，喏，钥匙给你。待会儿等其他几个知青回来了你记得和他们认识一下，我现在要去安排另外两个人了。”说完，也不等吴丹霞答应，孙泽华就急急忙忙地去安排另外两个人了。
看着堆了满地的行李，吴丹霞感到有些头晕，这么多东西，难道也让她一个人搬？
“姐姐，姐姐。”
吴丹霞转头一看，知青点旁边的那棵树边有个小女孩儿在叫她。
看着穿着一身旧衣服，脸和脖子都有些黑乎乎的的小女孩，吴丹霞并不想理她，估计是看她漂亮有钱，来问她要糖吃的呢！
“姐姐，你是新来的知青吗？招娣可以帮你搬行李！对了，我家还烧了热水，待会儿我给你送一点儿过来？”
这话倒是打动了吴丹霞，她罕见地勾起了嘴角，掏了掏自己的小皮包，从里面掏出来一颗最便宜的麦芽糖。
“好啊，你帮我搬行李，我就给你糖吃。”
……
另一头，孙泽华紧赶慢赶地回到了村口的黄桷树下，却没想到那里多了一个人。
“嗯？林医生，你怎么过来了？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这位知青是你弟弟吧？”
林渊笑了笑:“没错，大队长，林浩是我亲弟弟，我刚刚去给隔壁大队的林老三摘夹板去了，回来刚好碰上他。大队长，你看要是方便的话……要不就让他去我那边住？”
“可以可以，我本来就打算让他去你那边住的，实在是知青点那边的房间不够……不过虽然他去你那边住，但每天的劳动还是要做的，你也帮着督促一下他，不然工分不够，反倒让大队养着，其他村民们也会不高兴的。”孙泽华刚把气喘匀，就又忙着叮嘱道。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大队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督促他参与劳动！你也甭客气，就给他安排最脏最累的活也行。”
“不不不，这倒不会，好了，林浩同志的行李也不多，你们兄弟俩也早些回去吧，明天一早他就得起来参与劳动了。”
两兄弟自然是主动听从了孙泽华的安排，和孙泽华告别过后，一人提着一个皮箱就往林渊所在的大队医务室去了。
大队的医务室是用一间废弃的民房改的，只有林渊一个人在里面住，现在就算是多了一个林浩那也住得开。
恰好那医务室离知青点也不远，知青们互相通知事情也方便。
送走了林浩和林渊两兄弟，孙泽华也松了一口气，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周渊洁了。
看着坐在黄桷树荫下面满面愁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周渊洁，孙泽华叹了一口气，主动走了过去。
“周同志，大队里没有其他地方可住了，要不你就住牛棚吧？放心吧，牛棚虽然脏臭，但至少不受风吹雨淋。”
周渊洁渐渐抬起了头，眼中毫无生气，嗫嚅着回道:“好，住牛棚……住牛棚……没想到有一天我周渊洁也要住牛棚去喽！”
说完，周渊洁就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手里只提着一只简单的藤编箱子，还有一个灰扑扑的包袱，双眼发直地望着前头，里面没有一丝光彩。
“走吧，大队长，这些天都要麻烦您了。”
孙泽华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只带着周渊洁往牛棚走去。
大队的牛棚是老地主家以前的牛棚改的，距离李文耀家只有大概百米的距离。
在去牛棚的路上，孙泽华又碰上了李文耀。
九岁的孩子背起背篓已经不像原先那么吃力了，割草用的镰刀也使地熟练多了，背篓里面已经快满了，这半大孩子也在靠着自己的努力赚工分呢。
李文耀一边割地石榴藤，一边在草丛里探寻，时不时从下面刨出一个鲜红的地石榴，有时装进衣服兜里，有时实在耐不住馋，就简单用手指擦一下，一口把里面甜蜜的汁水吮进嘴里，再把果皮一丢，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的微笑。
看着李文耀，孙泽华又不免想到了遥远记忆中这老地主家的荣光。
想当年这老李家的产业可真的不小，名下有好多个制盐作坊，还有连片的肥沃土地，老太太以前甚至还在村里办了个女子学堂，可惜啊……
形势就是变得这么快，当年的老地主也落魄喽！现在就剩下一处还算结实的宅院能用，就连九岁的李文耀也得从小就干活挣工分。
还好以前战时给部队捐了几架战斗机，解放后老太太又当机立断把自家的家产悉数捐了出来，不然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祸害呢。
“孙叔好！”李文耀看见了孙泽华，赶紧打了个招呼，孙叔是李文姨的丈夫，李文耀还记得李文姨给他塞过东西吃呢。
“诶，文耀好，在打猪草呢？这个月你打猪草挣的工分可不少哩！”孙泽华也笑着回复道。
“嘿嘿……谢谢孙叔！孙叔是往那边去呀？”李文耀看着孙泽华身后的中老年男人，疑惑着问道。
“哦，我送这位同志去牛棚，这是下乡的同志，犯了点儿错误……”
“哦……”李文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了，文耀你先忙，我先把这位叔叔送过去。”孙泽华不想和李文耀透露更多的东西，赶紧和他告别。
很快就到了牛棚，孙泽华带周渊洁看了一圈，这牛棚的确不错，里面铺了一层青石板，土墙也很夯实，上面的屋顶也铺着厚厚的茅草，只是光线稍微暗了一些，空气中多了一股牛粪味儿。
这样的环境，周渊洁已经很满意了，毕竟自己的一个同僚下乡之后可是住的村里以前凿的山洞呢。
住在这里，至少不用担心吹风淋雨……
孙泽华帮着周渊洁清理出一片地方来，让他能有个睡觉的地方。
“好了，你先在这里收拾收拾，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旧木板可用，待会儿给你钉个桌椅板凳什么的……”孙泽华环顾了一圈，还是觉着这牛棚里缺了点儿东西。
周渊洁点点头，开始不慌不忙地收拾起自己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