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坦白
回到月影居，凌月与贺兰修进了四白园，见若竹和周暮鸿在练习射箭，才练了没几天，虽然周暮鸿准度和力度都不够，但是已经初有成效，可以十支箭中它个三四箭了。
把周暮鸿和若竹赶出去，两人才坐下好说话。
凌月坐下给自己倒茶，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我就直说了吧，之前我瞒着你用万灵石修习的事，是为了不向你暴露我的真实实力，好让你对我没有戒心，从而可以有更大的机会杀掉你。至于我为什么不先杀掉你，你该猜到了，凭我一己之力很难对付老冥帝，所以，只是单纯的利用你，就是这样。”凌月一股脑说完等着贺兰修表态。
“所以呢？”贺兰修却看着一点不急，显然的，他心里早就有了数。
凌月略显愠怒，他倒是一点不着急：“你不生气吗？”
贺兰修轻笑：“坦白讲，那天见你灵力乍涨，我是吓了一跳，也渐渐地晓得了你之前不杀我不是因为相信我，而只是想利用我。换做别人这样被利用，确实会很生气吧。可你小瞧了我。我贺兰修从来都不是凭着自己的情绪做事的人。我虽然不高兴你利用我，可我也清楚你这样做的缘由。也是，之前是我太高看自己，侥幸的以为告诉你事实你就真的会原谅我，不怪我的。可人非圣贤，你心里的苦，我也同样体会过。你当真以为摇冰因我被灭族，我就一点不难过吗？”
贺兰修起身走到一棵树前，伸手抚摸着开的饱满的梨花。
“我从出生起就是被人人喊打的怪物，苟活了十四年，差点以为自己的一生都是那样卑微的走完，终于要结束那不堪的生命时，你和齐青出现了。你们将我带回家，救了我的第一次生命。长老们治好我的恶疾，给了我第二次生命。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却让我感受到了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温暖。”
凌月听着，见贺兰修正望着自己，那眼神里蕴着一丝脆弱，看的她心里咯噔一下，乱了方寸，赶忙收回视线。
“我清醒时，满脑子闪过的都是倒在我脚下的尸体，那样熟悉，却那样冰冷。我的手上沾满了给了我生命和温暖的人的鲜血，我痛恨自己，恨不得用我这条命来还，正是因为我明白那种痛苦，所以想着，你该多恨我，就算将我千刀万剐也不解气。可那时你被困，我只能强打着精神想尽办法救你，我要救你。月儿，我从来没怪你利用我，因为我理解你的痛苦。你，我，还有若竹，我们三人是当年的幸存者，我们三人都有同样的痛苦，谁也没少一分，所以我理解若竹对我的恨，更理解你利用我。”
此时林子里飘出了一缕青烟向林子外面飘去，若竹悄悄地离去。
院子里和宋泠张罗着晚饭的周暮鸿见若竹突然出现，面色苍白，原本就瘦弱的身子更是摇摇晃晃的，赶忙去扶她，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若竹回过神来扯出一个微笑，说道没事，顺手帮着她们一起择菜，只是在两人眼中看的十分心不在焉。
四白园里两人心思不在别处，所以根本没发现若竹方才一直在偷听。
凌月忍着哽咽，不敢去看贺兰修，他少见的情绪激动，那言语中的痛苦她何尝不懂，从前她只当贺兰修是仇人，是他的存在让自己家破人亡，却没想过，那也是他的家破人亡。看着好不容易盼来的正常的生活，却被自己亲手毁于一旦，那滋味也不好受吧。
“我确实没想过你的感受。”凌月硬将胸口的一口气压了下去，长舒了一口气，只是胸口依然憋闷，像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
缓了半天气，她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贺兰修，只见贺兰修用一种让她承受不起的悲痛目光望着她，她受不了那样的注视，也强打着精神与他对视，一字字说道：“可你的痛苦，是你该得的。”
贺兰修面色苍白艰难的开口道：“是啊，是我活该。”
一时无言。两人都不知该如何继续这谈话，各自忍着悲痛，倔强的不肯开口。
半晌，还是贺兰修打破了沉默：“解决了他，我自会谢罪。”
言语中渗透着无助和绝望。
“一有他的消息，我会通知你。”贺兰修莫名的确信不敢回头的凌月是在强忍着悲痛。伸出手想要安慰她，却终是在未触到时就停下了。
凌月许久没有答话，等到她终于气顺了，红着眼睛再抬头时，人早已走了。只留下自己和满园的清香。
一手拂去，将桌上的茶壶茶杯全部打翻在地。贺兰修一番话，让凌月突然惊醒，原来贺兰修同她一样痛苦的呀。
所以人是不能去体谅与自己处于对立面的人的，一旦试图去理解他们的痛苦，那自己就会陷入两难的痛苦中去。
“你怎么这么没用！”凌月恨贺兰修，更恨自己心软。
贺兰修一开始死皮赖脸的跟了过去，却不敢再留在那里。
从他找到凌月开始，两个人就处于一种微妙的关系中。他心里奢望着凌月能够真心对他，可他忘了她对自己的恨，就像凌月忘了他也会痛一样。
他们两人，从来没有深刻的理解过彼此。所以，他又怎么有理由怪她呢。有些事情处于无法挽回的境界，费多大的心思，都终究是无法挽回的。
贺兰修不免想起北景夫人说的那句命中注定，却还要看是否能够跨过两人之间的劫。苦笑着，或许，命中注定什么的，只是给人一个勇于向前的力量罢了。当劫难出现时，这命中注定的力量就被降到无限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