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礼酒祭灵
凌月和若竹将林丛笑的尸体埋在那树林的最深处,并在四处施了障眼法,外人不会进去打扰她。从此,凌月便戴上了面具,替林丛笑活在这世上。
“姐姐,时间到了。”
“恩。”
雾气腾腾的药房里,凌月泡在水池中,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被浸过,显得更加白皙。
若竹扶着凌月出了池子,为她擦了身子,披上外衣。涂了药水在她胸前,就见胸前的皮肤分成了两部分,用手轻轻一揭,凌月自己的皮肤便暴露在了空气中。
拆了面具,再次用药水洗净被面具覆过的地方,又涂了些香膏。
凌月换上自己的衣物,月色长裙温软淡然。即便在这个世界,她还是习惯穿自己那个世界的衣物样式,总觉得这样熟悉的衣物会让自己心安不少。
只是那脸颊上从太阳穴斜切至下颌的半指节宽的伤疤,实在煞风景。
“还是没有消息吗?”
凌月的声音在药房的水雾中显得有些闷,若竹一边整理着药箱,一边摇摇头道:“没有。”话音顿了顿,又道:“有来就有回,终会找到的。”
凌月从镜子里看着自己脸上的疤痕,心中没有一丝波澜。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她已习惯了。
只是将来她要如何面对死去亲人的灵魂呢?
礼酒日是凌月从前生活的地方的习俗,每年四月初清捻花开,族中女孩子全部都去摘取“绣尖”。所谓“绣尖”其实是每支清捻花上最嫩的一只花苞,因花朵含苞待放呈尖尖的模样,有些像绣花针发福的样子,便称“绣尖”。酿酒时加入绣尖是摇冰独一的做法,次年礼酒日每家每户都挑几坛子出来互赠共饮。来到这里后,她将这唯一一个传统留了下来。
园子里丛丛梨树下摆好了长桌,上设有精致的点心,小巧的瓷瓶子里插了几枝刚剪下的梨花,几坛子未开封的酒在正中央。
凌月穿过暗香浮动的梨花,头上沾了几缕皎白,来到长桌前,众人正吃着点心笑闹着,见凌月来了便停下打闹。
凌月随意地摆摆手,坐下问道:“讲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宋泠向来藏不住事,率先开口道:“姐姐你许久不回来,可知道陈执这家伙在外面拈花惹草,人家姑娘昨天都闹到店里去了,可给人看热闹呢。”
陈执听宋泠又开始大嘴巴,隔过旁边的林放,一把揪住宋泠的脖颈子笑骂道:“你真是没白瞎这宋大嘴的称号,知道个什么事都能昭告天下。”
宋泠抓住林放支撑着以免被陈执拽倒,边喊到:“姐姐姐姐,你管管他,你不在他都要翻天了!”
凌月将胳膊肘放在桌上,撑着脑袋看戏:“没关系,反正我看热闹不嫌事大,阿执,你尽管闹翻天,姐姐给你做主。”
陈执一看凌月要给自己撑腰,更来劲了,从椅子上下来,一把将宋泠提起:“哈!宋泠你完蛋了”
宋泠苦着脸,转而反手抓住陈执揪住自己的手腕,腰一个吃力,翻转了方向,顺势低头,一腿向后踢起。腿风凌厉,眼看就要扫到陈执的脑袋,陈执见势撤了手,向后闪躲,紧接着两人缠打在一起。二人也不是真生气,招式你来我往,并未步步紧逼,就是借机切磋罢了。
纪岚和张云、林放跟着凌月在一旁看热闹吃点心,时不时地鼓掌叫好。
凌月看热闹看的起劲,这样的场景,让她有些怀念从前那种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
“姐姐,到时辰了。”若竹在一旁提醒道。
闻声,凌月回过神来,道:“礼酒时辰到了,你们改日再一决雌雄罢。”言语中尽是宠溺。
二人正打的难分上下,听凌月发话,十分听话的止住了手。
宋泠扬着下巴,瞪着陈执:“今日看在姐姐的面上,我便放了你,等姐姐走了,我一定打趴下你!”
陈执双手交叉,丝毫不示弱:“奉陪到底,还不知道谁打趴下谁呢!”
张云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回到桌前的宋泠,柔柔的笑道:“快擦擦汗,这么狼狈。”
陈执见张云只顾关心宋泠不管自己,有些不是滋味,一拍还叼着一块小鱼干的林放:“喂,林放,你的手帕呢?给我擦擦汗。”
林放斜眼瞄他:“你自己的呢,干嘛拿我的?”
“我的没带。”
“我也没带。”
“胡说,你刚刚还擦爪子了。”
“。。。。。。”
林放不情愿的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帕扔给陈执:“洗干净再给我。”
陈执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家伙一点便宜占不得。
几人跟小孩子一样谁也不让谁,凌月也不打断,只是默默将酒开封,给每个人都分了。
执酒起身,凌月走到池边,望着高悬的月亮,眸中仿佛一瞬间蒙上一层薄雾,尽是悲凉落寞。
若竹也跟着举杯站在凌月身旁,而方才还打闹的众人,这时都起身站在身后一言不发,静的仿佛林子里花落入红尘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凌月感受到了众人的肃穆,苦笑着道:“从前,礼酒日还是个快乐的日子,怎得才短短数年就被我冠上了如此沉痛的气氛呢?\"感叹一句后,依旧自顾自的说道:“你们看今日的月亮,还和从前的一般明亮,只是我摇冰族人再也看不到了。那个人让我家破人亡,我却连这仇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报。报仇?我连家都回不去了。”
凌月这些年一直在找寻回家的通道,只要回去,就有机会再次见到那个人,她才能报仇雪恨。
“姐姐莫要忧心,有消息了。”说话的是宋泠。
凌月闻言心中微恸,急忙问道:“找到了?”
宋泠似乎不敢与她过多对视,不止凌月期待的看着她,其他人也齐刷刷的盯着她,这时候说到的消息,必然是与那人有关的,却从未听宋泠提起过。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昨天才得到的消息,想着今日礼酒,正好给姐姐一个惊喜嘛。”
“快说。”
“昨天收到北边族人传来消息,说从半年前开始草原上的生灵便莫名减少,死亡的数量几乎是往年的3倍。但是那些生灵死去的方式并不像非人类行为导致死亡,只是各种形式的正常死亡,所以一开始才没有人注意到。直到前天,草原各地几乎一天内死亡近百人,非人族类也死亡至少五十有余。除了死亡数量的剧增,没有别的任何异常。”
众人听闻齐齐皱眉,这事倒是诡异,但是也不能说明和凌月回到那个世界有关。
显然凌月也是这样想的,单手撑着下巴,思虑着问道:“既然没有异常,又是如何发现不对劲的?”
“是我们族中一位与冥界打过交道的长者,觉得死亡数量不正常,便去了死亡地点查看。他发现死去的人不仅像是被某种邪恶的力量侵蚀过,并且他们的魂魄,全都消失不见了。”
陈执惊呼道:“魂魄消失了?人死去的魂魄不是会去冥界报道吗?”
啪嗒——
是酒杯落在桌上的声音。陈执这才回过神来,“冥界”这两个字,几乎是凌月心里的刺,他们从不在凌月面前说起,这次也是大意了。
一时间众人不知该如何开口,凌月却拂去了方才的神色,捡起杯子放定,缓缓问道:“这位长者如何断定事有异常?”
宋泠见状赶忙答道:“人死后魂魄虽虽有处可去,但一般情况下,魂魄都会游离在死亡之地一天一夜才会有鬼差来接,有的同一时间死魂太多或许还会游离更久才会被接走,因为每个地界的鬼差数量都是固定的,难免有排不到前面的。但是我族长者在冥帝出现前就去了事发地,却发现所有的死亡地都没有游离的魂魄。”
“所以呢?”众人好奇问道。
“所以这一定是有人在搞鬼。先是制造死亡事件,然后在鬼差来之前收走魂魄,你们不觉得,这像是对冥额,对那个地方的挑衅吗?”
一阵沉默过后,张云又怯生生的望着宋泠:“阿泠啊,就算像你说的,有人在挑衅那个地方,这也不能帮姐姐回到那个世界啊。”
“可以的。”
是凌月的声音。
凌月似是想通了宋泠把这件事作为“惊喜”送给她的原因,却只留下一句可以的便没再多说,起身离席:“若竹,阿泠你们跟我来。”
若竹似是也想到了,忧心忡忡的与宋泠跟在凌月身后。
剩下的人还是没想明白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面面相觑的望着三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