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周倩：你去看看潘语宁吧
从停车场的那天起，刘明辉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潘语宁，也没有再通过一次电话。
她就好像一朵浪花，涌起来，又瞬间落下，没有留下一点波澜。但是，却让刘明辉的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直到有一天，周倩跑到他的办公室，红着眼睛跟他说：“你去看看潘语宁吧，再不去，就没机会了。”
“你、你说什么？”有那么几秒钟，刘明辉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说让你去看看潘语宁啊，她快死了。”这一刻的周倩，几乎是尖叫着的。
这句话出口，刘明辉手里的一沓病历，瞬间掉在了地上……
他几乎都忘了，当时，是怎么来的市区医院，怎么进的病房。
他只记得，当他看到病床上的潘语宁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明明很幸福啊，都快当妈妈了，这怎么可能呢？是不是自己在做梦啊？
可这时候的潘语宁，却微微的睁开了眼睛，伸手轻轻的拽着他的衣襟。
刘明辉就这么看着她，极力的压抑着所有的情绪，站在病床旁边，双手用力的扶着床沿上的护栏，呼吸越来越粗，越来越重。
他脸色铁青，双眼通红，扶着护栏的双手，青筋暴起。随着啪、的一声响，病床护栏应声掉落。
此刻的他，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的突起，瞪着通红的双眼，双手叉腰，转身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戴世杰、周倩、潘父、潘母、潘语静，他像是要质问，也像是要求助。
可是潘语宁，却在身后，轻轻的拽了一下他的衣服。
他缓缓的回头，蹲下身体，努力的挤出一抹笑容。
语宁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没有，我没生气，我不发脾气。”刘明辉看着潘语宁的眼睛，他知道，她在怕什么，在担心什么。
他看着她，声音很轻：“语宁，你怎么了？是不是生我气了？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接电话的时候，声音就大了点，对不起，真的，我知道我错了”
潘语宁一直看着他，想要努力说句话，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没事，语宁不怕，有我呢，有阿辉呢，我是医生，一个很厉害的医生。你两次手术不都是我做的吗，我内科外科都可以呀。”他边说着，边把手伸进了潘语宁的被子下面，轻轻的摸着她的腹部。
刘明辉看到她痛苦的皱着眉，巨大的无助感，瞬间侵蚀了他，此刻的他，把脸深深的埋在了潘语宁的枕头上。任自己的眼泪，放肆的流。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傻，做了十几年的医生，居然把她肚子里，这个巨大的肿瘤，当成了怀孕。
在场的其他人，看着刘明辉的后背，不停的抖。明了的开门，走出了病房。
其实，现在的潘语宁，神志是清醒的，她知道。这个男人在哭。她很想摸摸他，很想说句话。可是，这一刻的她，却没有一丝丝的力气。
不过，她还是努力的抬起一只手，轻轻的碰了一下他的头。
可这时的刘明辉，却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他就这样，把脸深深地埋在她的枕头上，让他们俩的头，离得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可是他的潘语宁，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一年了，他想象过很多，她生活里的场景，开心的，快乐的，幸福的，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戴世杰。以后，还会忙碌的带小孩、做饭……
怎么都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场景。
这一刻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抬起头，努力的把嘴角上翘：“不怕，没事，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一定会……”
可是，到今天为止，却已经是潘语宁，在重症监护室里，待的第三天了。
刘明辉一直守在病房外，这期间，没人告诉他什么，也没人跟他解释什么，他自己更是不敢问。
所以，他就一直不停的翻看着潘语宁的病例，自己找答案。
而作为一个专业的医生，拿着一份病历，想找到一个答案，是何其的容易。
一年多前，潘语宁癌细胞复发，转移到腹腔。最近一次的彩超报告单显示，她腹腔内有一个长达十二公分的肿瘤。
这个肿瘤的位置，和它疯长的速度，让刘明辉知道，潘语宁得了一种癌症之中的罕见病——腹后膜瘤。
从医十几年了，他也只跟老师做过一台这样的手术。那是他毕业后两年，跟老师一起，从一个患者的腹腔内，切除一个重达十八斤的肿瘤。
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种病人，潘语宁是他从医生涯中，遇到的第二例。
可是，怎么就这么难呢？四年，她复发了两次。原发是肺癌，第一次复发是骨癌，这次复发更严重。
“姐夫”刘明辉正想着，潘语静走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深陷的眼窝，布满血丝的眼睛。整个人散发着疲惫感，已经没有了初识的那种灵动。
“这是我姐想要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说着，把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递给了刘明辉。
“谢谢……”“要不然，你先带伯父伯母回家休息几天，我在这里就可以了。”刘明辉看着她，有点替潘语宁心疼：“他们年纪大了，一直在这熬夜，身体也受不了。监护室也是定时让亲属探视，我守在这里，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潘语静点点头，转身离开。
刘明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缓缓的拿出了塑料袋里的东西。
那是一件纯白色的毛衣，手工织成的。胸口左下方的位置，还织出了一个橙色的笑脸。
他知道，这是她经常吻他的位置，他每件衣服的这个位置，都会有一个淡淡的印记，时间久了，就洗不掉了。索性，她这次就织成了一个橙色的笑脸。
他看着这个笑脸，不自觉的笑了。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他的潘语宁，这么爱他的潘语宁。他居然相信了，她走以后，周倩告诉他的，或者他自己想象出来的，关于她的一切。
“明辉”
刘明辉寻着声音转过头，周倩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的药”她说着，把一瓶药，递给了他。
不过，他并没有接递过来的药，而是径自扭过头，走到了阳台处，背对着周倩：“你之前每到周末，是不是都会过来看潘语宁”
周倩苦涩的一笑，这应该就是他兴师问罪之前的开场白吧：“是。”
“潘语宁很幸福，很快乐，过得很好，这都是你说的，对吧。”
此时的刘明辉，都没有转过头。周倩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就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冷。
“刘明辉，我们相识二十年了，我周倩，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这次也一样。”
“我女人在这儿，快死了，你却每次都跟我说，她很幸福，这是朋友应该做的吗？”他看着周倩，脸色黯然，没有表情。
这时的周倩，眼睛瞬间就红了：“刘明辉，如果我是作为朋友，作为家人在你的生活里。那么，在我看来，潘语宁就给不了你幸福了。她现在连活命都困难，还能给你什么？”
“朋友和家人给的，不应该是祝福吗？你给我的是什么？”刘明辉转头看着她，满眼的无奈。
“废话，你以为我想骗你呀，是你的潘语宁，非让我告诉你，她过得很开心，很幸福，很快乐。”现在的周倩，情绪激动，几乎是尖叫着的。
“你们俩，一个想当情种，一个想当圣人。硬把我夹在中间，当我是个什么东西？”吵完，叫完，无力的周倩，缓缓蹲在地上，无声的抽泣着。
刘明辉看着蹲在地上的周倩，满眼的心疼。他缓缓地低下身子，也蹲在她的前面，轻抚着她的后背。
“对不起啊，我一整天了，没处发泄，不好意思。”他轻轻的说着，声音都有点哽咽。
可就在这时，潘语宁的监护室里，出来了一个小护士，看着周倩和刘明辉说：“病人醒了，她说，不想你们俩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