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次手术
在别人看来，刘明辉恢复的很好，毕竟他在清醒之后的第三天，就能正常上班了。
可是，他自己清楚，有一些身体反应，他得忍住，因为潘语宁的手术，就在两天以后了，这之前，他不会让自己发生任何状况
她这一次的手术，和上次的完全不同，因为这一次是局部麻醉，所以手术期间，潘语宁除了胳膊没有知觉以外，人其实是完全清醒的。
刘明辉设想着手术中可能发生的一切，最糟糕的状况就是，切除左臂。
不过，他已经答应潘语宁，会保全她的手臂。所以现在他能做的，就是避开臂丛神经，切除已经长到苹果大小的肿瘤。
但是这一切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因为肿瘤的疯长，它离这根上肢的主要神经，已经只剩下零点五毫米的距离，一旦碰到，潘语宁的左臂，乃至左胸都会失去知觉，而努力保留的手臂，也不过就是如同摆设罢了。
他紧皱着眉头，一张张的看着潘语宁的x光片。在大脑里一遍遍演练着手术的过程，零点五毫米，也就是一张公交卡二分之一的厚度，所以这台手术，要全程在医用显微镜下做完……
此时的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纸袋。里面装的，就是潘语宁的手术风险告知书。
两年前，他是让她自己签的，而这一次，他想在家属一栏里签上自己的名字。他用征求她的同意吗，还是自己签了就可以？
这时，他握笔的手突然紧了一下，全身僵直的坐在那里，微闭着眼睛，深深的呼吸，没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除了他自己。
几秒钟之后，他睁开眼睛，毫不犹豫的在家属一栏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三天后，潘语宁第二次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没有像上次那么紧张了。
因为，在她触目可及的地方，什么都和上次一模一样，还是阿辉和周医生帮她做手术，还是同一间手术室。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居然多了一台医用显微镜。
潘语宁看着这台多出来的家伙，稍稍有点意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刘明辉：“这次为什么要用显微镜阿？”
“因为我要用它耍帅。”说着，他还刻意露了出一个玩味的笑
这就是她的阿辉，多么紧张的气氛，都会被他的一句话给轻松解决：“行，那这次姐不睡觉了，看你秀。”潘语宁说着，还朝他调皮的一笑。
“你得乖，只能看着，不能说话，因为耍帅也是不能被打扰的。”刘明辉看着躺在床上的潘语宁，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做完这台手术。
这时，周倩用余光瞄了一下刘明辉。可能语宁多少还是有点紧张，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
手术开始了，潘语宁就这么躺在床上。看着她的阿辉，为她努力着……
不过，手术的过程中，有那么几秒钟，她居然发现，阿辉的眼睛里是没有光的。
下一秒，刘明辉转过身，背对着她，深呼吸了几次。再转过来的时候，眼神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看着周倩，简单明了两个字：“继续。”
潘语宁在心里舒了一口气，暗暗的想，也许是她太紧张了，看错了。
其实手术期间，潘语宁是什么也看不到的，她只能看到周倩不断地递东西给阿辉，剪子、手术刀、纱布，甚至还有笔。
而她除了稍稍有点紧张之外，几乎都没有什么其它的感觉。所以她也就真的很放心的，看着她爱的男人在哪儿“耍帅”。
但是，下一刻的刘明辉，却意外的停顿了。他的手没有再动，周倩递过来的东西，也没有再接。他又一次转过身，深深地呼吸着。
而这一次，他却没有很快的转过来。他慢慢往前走了几步，离潘语宁稍微远了一点。缓缓地蹲下身体，紧紧的闭着眼睛。
周倩担心地看着他：“不行，就我来？”
潘语宁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是心疼。因为她已经清楚地确认，上一次她并没有看错。阿辉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只是她还不知道而已。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可是手术开始之前，她已经答应过他，不会出声，不会说话，所以她就只能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连背影都很无助的他。
刘明辉知道，现在的潘语宁肯定是哭了。他默默地在心里祈祷着，‘妈，你在天有灵，一定要帮我。’
可能真的是祈祷管用了，刘明辉缓缓地站直身体，转过身，慢慢的接近手术台。看着还在流眼泪的潘语宁，说了一声：“没事，放心。”
然后再跟身后的麻醉师，命令似的说了一句：“给她全麻”
很快，他们就用一个像氧气罩一样的东西，扣住了潘语宁的鼻子和嘴，几秒钟之后，她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三个小时后，刘明辉看着尚在麻醉中的潘语宁，正在等着她醒过来，他想告诉她，手术很成功，左手保住了，手的功能也保住了……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一直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潘语宁微微的睁开了眼睛，试图抬起自己的右手。
“是不是没有力气阿？别怕，麻醉药的效果还没有完全过去，一会儿就好了。”刘明辉解释着。
可是，这个时候的潘语宁，还是用力的抬着自己的右手，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明辉看着她，柔柔的一笑：“怎么了？想要抱抱，是不是？”
潘语宁点点头，刘明辉轻轻地把她抱进怀里，小心地避开左手：“以后你得自己照顾自己。因为、我要出个差，时间有点长。”
“我能照顾自己，我还能照顾你。所以不准“出差”，永远不准”可能是麻醉剂的效果已经过去了，潘语宁用右手紧紧的搂住刘明辉，倔强而明确的告诉他，不能逃。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瞒不住她，也骗不了她，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面对了：“我的眼睛会有一段时间要“放假”，但是，也可能以后它就不上班了，你确定还要我吗？”
“废话，我的眼睛又不放假，以后，让它们加个班，为我们两个服务”说着，潘语宁居然笑了，笑的梨花带雨。
刘明辉也笑了，一边笑一边帮她擦眼泪：“那我现在就得好好看看你，省的以后看不到了，会想”
这一刻的潘语宁紧紧的抱住他，甚至不顾左臂刀口的疼痛：“刘明辉，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离开我，永远不能”
“小心左手，小心点儿”刘明辉有点担心，因为他知道这条手臂能够留下来，是多么的不容易。
“阿辉，我爱你……很爱！”潘语宁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抖。
她知道，她以前没资格说，现在也没资格说，但是如果她再不说出来，刘明辉跑了怎么办？
他轻轻地拥着怀里的女人，认命似的点点头：“以后……拜托了！”
之后的潘语宁，从医生那里了解到，刘明辉的脑袋里，因为有血块，压迫了视神经，才会有偶尔短暂的失明。
如果血块儿长期得不到吸收，那么就有可能造成视神经的永久受损，刘明辉也就永远看不见了。
从那天起，潘语宁就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刚开始，短暂的失明还能上班，语宁就在办公室里等着他，等他查完病房，等他看完病历…
直到有一天，他兴冲冲的跑回办公室，告诉她，“癌细胞没有扩散，也没有转移，后续不用放疗，也不用化疗”。
那是最后一次，语宁看到他的眼睛里放着光。从那以后，刘明辉就再也看不到了，他仿佛是用生命里全部的光明，换回了潘语宁后半生的健康。
后来的刘明辉，生活里的方方面面都要靠潘语宁照顾，小到吃饭、上厕所、穿衣服、洗漱……大到出门，逛街，散散步。她就好像个小婢女一样，二十四小时守护着她的主人。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他，坐在哪里呆呆的出神，于是，她蹲在他的面前，抬头看着他，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故意笑出了声：“阿辉，你能陪我回家，“看看”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