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许诚的记忆
“许诚,许诚,你赶紧清醒过来啊,你忘了你弟弟还在半山腰的小屋等着你吗?”李长亭不停地说着,这些话似乎也勾起了他自己的一些回忆,曾经的一些小美好不停地在脑中闪回。
“哎哎,小子,你愣什么神啊,继续说啊。”牛世靖不满突然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言不发的李长亭连忙招呼道。眼前的许诚虽然只是个灵体,可是被他伤到了也会痛苦一阵子,牛世靖可不愿意。
“许诚,你还记得石茵么?石茵,给你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李长亭期待地看向许诚,后者毫无反应。
“唉,我说,他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怎么可能想得起老婆孩子来?”牛世靖失望地摇了摇头。
“你肯定没有老婆孩子,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李长亭朝牛世靖扔了个白眼过去。牛世靖没有说话,心里却“咯噔”了一声,李长亭说得没错,他不仅没有老婆孩子,甚至没有父母兄弟姐妹,他是一个弃婴,是师傅捡回去养大的。
李长亭没有注意到牛世靖的沉默,依然自顾自地喊着许诚的名字。
“许诚,你倒是清醒过来啊。你就真的想不起来你和许邦一起上山打猎的事了么?你们挖的陷阱掉进去了一头野猪,这么大……”李长亭按照先前许诚比划的模样比划了起来。
“野猪?”许诚似有了一丝意识,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手上的动作也微微迟疑了 一下。
“小子,有效了。”牛世靖看着李长亭脸上涌现笑意,他都快要放弃了。
“对啊,野猪。谁知道陷阱挖得太浅,野猪又逃了出来。于是你们朝着野猪砍去,许邦冲在前头,腿被野猪的獠牙刺伤了,他被掀翻在地上,痛得大叫……”李长亭边说边慢慢走近,仔细地观察着许诚的神情。
“许邦的腿……”许诚努力地回忆着,是的,他眼睁睁地看着野猪拱在弟弟的腿上,他本想制止,却没来得及,一晃神的功夫,弟弟已经倒在地上,还被野猪拖拽出了几米。那该多痛啊。
“你等着,我一定要把那头野猪杀了。”他背着砍刀眼神坚定地朝着野猪野猪逃跑的方向看去:野猪的腿在陷阱中受了伤,鲜血在雪白的地上指引着它逃离的方向。
“哥哥,哥哥,你……”许邦想说什么,可是许诚没有在意,他满脑子都是杀死野猪。
“弟弟,许邦,我的弟弟。”许诚停下手中的动作,眼泪溢了出来。
牛世靖好奇地看着许诚。
“大表舅?”李长亭试探性地叫道,许诚双手擦脸,然后抬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你是?”
“我是李长亭啊,小时候去过你家的。”见许诚清醒了过来,李长亭也不再害怕,又上前两步,停在了许诚的面前。
“李长亭?”许诚疑惑地看着李长亭,名字熟悉,可是面前这个人……
“当年我只有这么高。”李长亭伸出手在一米八左右的许诚的胸口比划着。
“你是许茹姐家的孩子?”许诚猛然想起是有表姐家确实有个叫做李长亭的孩子。
“都已经过去七八年了,大表舅。”李长亭此话说出口,重逢的喜悦转变成了死别的悲凉,他不由得低下头不再看许诚。
“都这么久了啊。”许诚叹了一口气。
当年,他留下许邦追逐野猪而去,一直追到了天黑,终于看到野猪躺在背风斜坡的一根枯木旁边休息,他打算偷袭野猪,谁知道没注意脚下,踩到一截木头,脚下一滑,顺着斜坡往下滚去,最后终于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醒来之后,他又开始寻找着野猪,随后就迷路了,一直在这山头转悠,却再也没有发现过那头野猪,也再也找不到下山的路,从此便一直在这山头晃悠。
“没想到竟然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许诚再次感叹了一声。
“家人都还好吗?”
李长亭看着许诚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日子虽然艰难,但是都挺过来了,大家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许诚脸上没有不甘和难过,面带微笑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
“那你……”许诚突然意识到,既然自己已死,为何李长亭还能和自己沟通。
“这位是牛道长。”李长亭忙转移话题,向许诚介绍牛世靖。果然世人都认为道士能看到灵体很正常,也会很自然地认为和牛世靖在一起的李长亭看到灵体很正常。
许诚转身面向牛世靖,他知道牛世靖要带他离开。
“大表舅,小表舅在半山腰的那个猎户小屋里等着你。”
“好好,我这就去找他。”许诚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往山下走去。
“你先去吧,明天我带你们离开。”牛世靖挥了挥手,示意许诚独自离开。
“你怎么不和他一起?“李长亭看着许诚的走出十来米后才收回视线问身边的牛世靖。
“天都黑了,我就近找个休息的地方岂不是更好。这往前走两里地,就有个简陋的猎户小屋,走吧。”牛世靖转身边走边说道。
“小表舅终于等到大表舅了。”李长亭跑了几步,追上牛世靖。
原来,当年许邦在小屋睡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因此他才会说之后的记忆有些模糊,那是因为他已经死了,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而已,魂体靠着等待许诚的执念留在了人间。
许诚追着野猪离开,正如他所言,在山的背风斜坡发现了休息的野猪,他拿着砍刀偷摸着靠近,随后和野猪一起滚下了斜坡,他和野猪双双殒命,但是他也并未觉察自己已死,而是以为自己受伤了,跌跌撞撞地下山去找许邦。
当许诚在小屋看见许邦的尸体后,无法接受,转而开始怪自己没有保护好许邦,偏执地认为杀死那头野猪弟弟就不会死,于是又上了山,最后迷失在日复一日的执念中。
时间久了,客观的记忆就会开始主观地被改变,一点一点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改变。
李长亭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牛世靖停下问。
“没什么。”李长亭摇了摇头,他只是想起当年参加许诚许邦葬礼时不停地夹着碗里的肉狼吞虎咽。
“真香啊。”当时才十岁的小长亭在那之后很长的时间里都忘不了那肉的味道,听说那是两个表舅在山上打到的野猪,有好几百斤呢。只是那个时候的他不知道,这头野猪,是两个表舅用生命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