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表舅
“吱呀”开门的声音将李长亭吵醒，他睁开眼，小屋门半开着，中年男子已经出去了。
屋外已经亮了，李长亭忙坐了起来，掀开盖着的袄子。袄子落在地上，激起一层灰，李长亭不知道这灰是地上的还是袄子上的。
但是此时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光明总是能给人带来希望和勇气，此时李长亭也不再像昨天晚上那般害怕中年男子伤害自己，他好奇地跟着走了出去，清晨的空气夹杂着刺骨的寒意朝着他涌来。他看了一眼小屋，虽然很破败，但依然遮住了大部分寒意，要不然他肯定被冻死了。
只见中年男子站在小屋外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垫着脚朝远处望去，脸上带着焦虑和期盼。
“你醒了。”这时，中年男子看见李长亭也走了出来。
李长亭看着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我哥哥那个人性子要强。”中年男子说着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坐在了石头上看着李长亭絮絮地说。
“我们挖了个陷阱，潜伏在不远处守着。过了……挺长时间吧，看见一头野猪掉了进去，就连忙跑了出来，谁知道坑挖得太浅了，那头野猪很大，它居然爬了出来。我们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大一头野猪逃跑，连忙拿着叉子冲了上去。”中年男子说着挠了挠头，似乎是在努力回忆当时发生的事。
“我冲在前头，那野猪性子烈，后腿被捕兽夹夹伤了，又眼见有人冲上来，大叫着就用獠牙怼向了我，把我的腿都刺穿了，我整个人被掀翻在地，被它拖拽着前行，痛得呼天喊地。野猪甩了几下头，终于把我的腿从它的长牙上甩了下来。”
李长亭听完睁大了眼睛，面露恐惧，想着那该有多痛啊。
“我哥哥不愿意就这样让到嘴的肥猪溜走，嘱咐我回小屋等他，他一人拿着钢叉就追着野猪离开了。唉，也不知道他逮到野猪了没有。”中年男子说着叹了一口气。
随即又看了远方一眼道：“肯定是没有逮到。他要是逮到了早就拖着野猪回来了。哥哥是个要强的人，就是因为没逮到所以肯定要逮到别的才会回来。”中年男子说着低下了头，他想回家了。
“大叔，你到底是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啊？”李长亭抬头看着中年男子的眼睛问道。
“我……我不记得了，好像等了很久，又好像只等了两三天。自从我腿受伤在小屋里睡醒过来后我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了，记性不好了吧。”中年男子看着李长亭腼腆地笑着，露出一口大黄牙。
“别说我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中年男子说话间又伸出手想要去探李长亭的额头，李长亭却微微躲过了，然后站起身来，往前走跳了几步。
“我应该是恢复了，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你看，好着呢。”说着又往前跳了几步，然后伸着双臂转了一圈。
“那就好。”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我要继续上山了。”
“嗯，去吧。你到时候绕到北山偏东的方向，可以看到有块很高很大，上面写着‘飞天石’的石头，顺着那块石头一直往前走两三里地，我之前听别的挖参老人说，那边容易找到人参。”
“好，谢谢大叔了。我会帮你留意你哥哥的，不知道怎么称呼啊，要是遇到别的打猎人了，我帮你问问。”
“我叫许邦，我哥哥叫许诚。”
“好的，我记住了。许大叔，我走了。”
“注意安全啊，小伙子。”
和许邦分开后，李长亭顺着山势继续往上爬，乍然间，觉得“许诚”“许邦”这两个名字有些耳熟，便一边走一边努力地回忆是不是在哪儿听过这两个名字。由于想得太过于入神，在一个斜坡处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还往下滑出半米远。
“还好穿得厚。”李长亭站起身来拍了拍背后的雪，脑中一个激灵：那两个名字好像是自己远房表舅的名字。
想到这，李长亭突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是了，在自己十岁那年，妈妈有天突然带着自己和二姐回去了很少回去的许庄，说是自己远方的两个表弟上来打猎出了意外。
李长亭现在还隐约能回想起当时见到两个表舅妈时的场景，两人都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堂前，旁边还跟着几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孩。
许茹先让李长亭对着那两个女人叫舅妈，随后又指着那几个小孩给自己介绍，这个是表姐，那个是表弟……而两个表舅的父亲，也就是李长亭的四姥爷，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抽着烟，脸色阴郁得像是一滩化不开的墨汁，眼睛眨也不眨，李长亭看着他那样子有些害怕。
“四爹，你可要看开些。”许茹松开李长亭和李长虹的手，走到老爷子身边，微微弯着腰安慰道。
“许茹，你来了。”听到许茹的声音，老爷子回过神来应道，似是现在才看到许茹。
“是啊，四爹。日子再难，熬熬也就过去了。”许茹说着有些哽咽，她是想起李中华了，也就是李长亭的爹。他才走的时候，日子也是这般艰难。
“嗨，我都是半截身子迈进土的人了，没想到还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老爷子说着再也忍不住热泪纵横了起来。
两个舅妈见状连忙起身来安慰老爷子，安慰着安慰着，其中一个舅妈哭了，然后另一个舅妈也忍不住哭了，随后表弟表姐表妹们也哭了起来，他们一家子围在一起哭着，引得屋外来参加白事的人全都进来一通劝。
“唉，是我不好，我要是不说那话，四爹想必还不会哭的。”回家的路上，许茹不停地后悔着。
“妈，不怪你，我看到那四姥爷在见到你之前眼睛都不眨一下，哭过之后反而还好一些，看见他后来还去院子里招呼来参加白事的人呢。”李长亭连忙说道。
“是吗？”许茹有些不相信。
“我骗你干嘛，你说我说得对吗，二姐？”李长亭看着旁边的李长虹。
“嗯，长亭说得没错。可是妈，两个表舅发生了什么啊，怎么突然间两个人都……”李长虹此时已经十五岁了，比许茹还高出一点，她微微压低了眼睛看着许茹问道。
“嗨，这不快过年了，兄弟两个想上山打点野味过年，没想到遭遇了不测。”说完，许茹的声音又有些哽咽，当年李中华也是在那山上丢掉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