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司马灵开开心心蘸着调料吃烤小鸟，姬潮则默默钻到河中，只留一双深邃的眼睛露出水面，时不时盯她。
接下来几天鲛人都在养伤。
它会自己出海捕食，还会给她带一两条五彩缤纷的鱼作为礼物。
然而司马灵拒绝一切五彩缤纷的食物，她朴实地认为，漂亮的生物有毒，越漂亮越毒……而事实也的确是那样。
姬潮吃着没问题。
可是它带来的鱼让海鸟吃下，那些凶狠狂暴的鸟连三秒都没活过，一只两只死状极惨，尸体肿胀发紫，还流出腐臭的脓水。
堪比中了化骨水。
司马灵挑起一条凄惨鸟尸，看向姬潮。
鲛人什么话都没说，转身拖着半截断尾游泳去了，后来……再没带回过“食物”。
人有人食。
鱼有鱼食。
这种道理幸好不是用司马灵的小命去明白的。
司马灵把流浪者营地中能用的东西全都搜刮到山洞，一件件整理，想趁着出去前，做个小推车出来……实在不行搭个板子拖，她也要拖回去。
总之，到手的物资没有不要的道理！
翻到清一色的超小码衣服，女孩决定先拆两件，给姬潮做点衣服。
鲛人不喜欢蓑衣，每次上岸被迫穿上，都是一脸敢怒不敢言的倔强死鱼脸。她用刀拆了两件弹性布料的上衣，等鱼游泳回来，就迫不及待往鱼身上比。
“这个做成抹胸不错，布料很软不会擦到皮肤，可惜没法加钢圈，定型效果应该不太理想。”
司马灵念念叨叨，测过鲛人胸围，对着衣服挥舞匕首。
银色刀光闪过。
她专注的时候眼睛亮得吓鱼。
姬潮虽然不怕刀，可是莫名怕司马灵手中那块小小的布料。
于是在女孩完工前切无声息钻进河。
“姬潮姐姐——你在哪呀，快看我给你做的胸衣……嗯，鱼呢？”司马灵在山洞绕一圈，最后在河边看到一截萎缩的鱼鳍，欣喜道，“原来在这呀，怎么又下水啦！”
暴露在空气中的鱼鳍抖了抖，要缩。
司马灵一个猛男拔萝卜，拎住鱼鳍就往外拉，“快试试呀！”
可怜的鲛人被热心的人类少女拖出水面，整条鱼都是绝望的。
“抬手。”
“……”
“不抬我可生气啦！”
“……”
姬潮抬起手，就看司马灵把粉红色的小得令鱼发指的衣服，强行往它身上套。
套到胸口，它感觉快被勒死了。
可是始作俑者却很开心地继续在它身上套，一边拉扯一边念，“不错，颜色艳了点，不过穿在里面又没人看到，我真棒棒。”
她夸完自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它。
仿佛在说：傻愣着干嘛，快夸我啊！
姬潮摆摆尾巴。
更绝望了。
“不要。”鲛人拉扯胸衣，十分抗拒，“勒。”
“……我知道。”司马灵摸摸鱼头，好脾气地坐在它身边，“可是你说以后要在陆地生活，不回海里了。我们在陆地觅食，每天都要跑啊走啊，身为女孩子如果不好好保护这里，会受伤的。”
“……”
姬潮还是不愿意。
跟个小孩似的抓着衣服不松手。
司马灵没办法，只能掀开上衣朝鱼挺了挺肚皮，“瞧，我也穿着，真的没骗你。”
人类少女的体香比往常更浓烈。
小小的圆圆的肚脐近在咫尺，皮肤温软娇嫩，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姬潮甚至能看清上面可爱的汗毛在动。
它松开拉扯衣服的手。
迟疑片刻，伸手摸司马灵肚皮，说摸也不对，姬潮并没有接触女孩的皮肤，而是轻轻触碰身体之上细细茸茸的汗毛。
“软的。”
姬潮的表情变得非常柔和。
司马灵痒得哆嗦，拍掉咸鱼手，拉好衣服。
“你是鱼，没有毛孔，皮肤像玉石一样光滑细腻。我是人，祖先是猴子……当然会长毛啦！真是的……摸什么摸啊。”
“为什么生气？”姬潮不解。
“你猜！”她提高声音说一句，看着鲛人绝美无辜的脸，又没了脾气，“当然是因为你比我漂亮一万倍，甚至连毛孔都没有。”
糟糕，她好像对姬潮产生了嫉妒情绪。
啊，不对，不是嫉妒，是羞愤！
司马灵皱眉，小小一只站在那里。
气压很低。
姬潮伸出长满蹼的手捧住女孩巴掌大的小脸，清澈的黑眸静静凝视，“可是小灵更美，像火焰的宝石。”
她透过他的眼看到自己的倒影。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姬潮眼中的她，确实……嗯，挺美的，不灵不灵闪着光。
司马灵高兴起来。
男人的赞美虚假！
姐妹的赞美，美滋滋。
两人坐到一起。
鲛人在河边泡尾巴，她坐了靠着它冰冷有力的臂膀，用磨过的贝壳当针，给自己缝了一条粗糙的吊带连衣裙。
“领口有点大……算了，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
每天赶海捡食物，粗布衣服弄湿后穿在身上怪难受，有件替换的就行。
司马灵套上连衣裙靠着姬潮睡觉。
小脸印着火堆跳跃的光。
姬潮盯着女孩若隐若现的领口，偏过头。它上岸之前有过周密的计划，中心原则只有一个：蛊惑能蛊惑的男人，警惕所有女人。
鲛人的长生和美貌，导致它们长久以来都是女人趋之若鹜的珍稀补品。
尾巴会再生。
可是每失去一截尾巴，就会流失一点异能。
如果想在陆地求生，就必须尽可能保存实力，至于身体……只要能换来利益，在不折损的情况下反复出卖。
姬潮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只是……它遇到的人类好奇怪。
“想要变美，明明吃我的尾巴就行，为什么要一边嫉妒又一边克制自己的欲望？你到底……想要什么？”明明总是看着它的尾巴两眼放光。
司马灵翻个身。
又差点掉河里。
姬潮伸出尾巴捆住她，宽挺的肩膀耷下去，后颈的气孔又开始噗噗冒气。
司马灵一直很奇怪。
海边明明是异兽的巢穴，非常凶险。可是自打从山洞出来，除了那群呱噪的海鸟，就没见过一只能打的。山上遇到的野兽也比较呆，没有变异种出没。
白天，姬潮下海找治愈断尾的药，她就大着胆子四处搜寻。
终于，司马灵找到了一处违和感强烈的地方。
靠近北边的山峦树木稀少，只有少量的灌木，成群结队到处寻找食物的海鸟也从不过去。灌木光秃秃的，在万物疯长的雨季干枯发黄，一看就很不对劲。
大型异兽居住的地方都很贫瘠，原书的说法是，异兽会吸取“世界”之力，所以把土地的生机剥夺了。
司马灵不太信这种神神叨叨、模棱两可的说法。
就像经常有人踩踏的草坪会秃出一条明显的路，说什么剥夺土地的生机，明明是被异兽糟蹋出来的。
山上有些密集的脚印，很浅，看起来有一段时间了。
脚印一直延伸到一处隐蔽的岩洞。
司马灵追到洞口不再往前，接下来一连守了三天，确定没有异兽进出后，这才大着胆子摸进去。
不同于海边潮湿的洞穴。
这处岩洞干燥温暖，位置隐蔽，有风，空气是流通的，不论是居住还是繁育后代都很适合。别说异兽，就是人类也会想住进去。
如果是空置的话，太不正常了。
她不敢点火把，走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才点燃一小根木柴。
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废弃的异兽巢穴。
没想到——称霸海岸的巨型长毛蟹全家上下老老少少，整整齐齐的，都在。
大小不一的冰块陈列在岩洞的各个角落。
有的在低头进食，有的在舔舐身上的毛，还有的正在吐口水和泥构筑巢穴……长毛蟹们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某种东西瞬间冰封的。
更绝的是，司马灵从进来到现在，在这样大的“冰库”中，竟然一点也没觉得冷。
这合理吗？
她伸手摸向冰块，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还没碰到，寒霜立刻侵袭而来，发出滋滋的冰裂声，差一点，就碰到她的手！
司马灵急急后退，点燃一直舍不得用的火把——
昏暗的山洞瞬间亮起无数火光！
这洞穴大得惊人，比她看演唱会的十万人体育馆还夸张，高得看不到顶，深得见不到底，周围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吉普车大小的巨型长毛蟹。
什么全家……这是全族都给冻这了！
冰冻的长毛蟹光洁如镜，全都反射着她手中火把的光，画面诡异得让人发毛。
“卧槽！”她忍不住骂街。
偌大的洞穴回声荡漾——
“卧槽！”
“卧槽槽槽槽槽——”
“卧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
她吓得又骂了一句“见鬼！”
于是偌大的洞穴就有两个声音在回荡——
“卧槽！”“见鬼！”
“卧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见鬼鬼鬼鬼鬼鬼鬼鬼鬼鬼！”
神经病！
司马灵被眼前的巨型冰库吓个半死，又被自己两句奇葩的骂街搞得面目扭曲，想到那无故侵袭的危险冰霜，索性放下带点蟹柳回家涮海鲜锅的想法，马不停蹄开溜。
她跑得极快，毫无留恋。
没看到不远处的冰块后面，探出一个战战兢兢的狗头。
浑身烂泥的狗崽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两侧皮包肋骨。小家伙虚弱地摇晃着和身子差不多大的冰晶尾巴，看着司马灵跑出残影的背影，嘤地叫出声。
然而背影的主人听到这声嘤，直呼见鬼。
不仅不回头，甚至还跑得更快了！
狗崽子轰——倒在地上，绝望地舔了舔泥巴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