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见
风过小院，吹起丛中蔷薇在枝头摇曳生姿，散出阵阵幽香。
小姑娘低着头，无心听话，用手绞着自己的衣角，余光一直瞟着墙边的花影子，一声不吭。
吴阳昭跟在她身边，自顾自讲着话。
两人一左一右并肩前行，谁都没注意到通往凉亭的路上，有一处石坑。
石坑不大，只有巴掌宽，成年人走过去没什么，但是一个小孩子站进去，却足以将脚陷进去半截。
“小心…”
身后有人叫道，随即一个青色的身影从吴阳昭身旁掠过，稳稳拉住小姑娘的手臂。
一切发生的太快，吴榆还来不及反应，只感觉手被人猛的一拽，原本要向前冲的身体瞬间向后倒去。
“啊！”
小姑娘吓坏了，连忙闭紧眼睛，惊呼出声。
她最怕疼了。
“别怕，已经没事了，下次走路要小心一点。”
想象中屁股与地面接触的痛感没有传来，反而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吴榆睁开眼，看见的是张陌生的脸庞。
小小的少年看起来年纪比她略长些，稚气未脱的脸庞，眉眼如锋，又有几分超脱年龄的沉静。
长得是极好，像是画像中才会出现的人，这是吴榆对他的第一印象。
吴阳昭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愣了愣神，出声道：“承年，多亏了你，榆儿才躲过一劫，真是谢谢你。”
赵承年轻轻点头。
吴榆听到这声称呼，不由一惊，这是和她梦里那个相同的名字。
不过她倒也没来得及想些什么，吴永新和吴老太太那边听到动静，就已急匆匆赶到，忙抱起吴榆检查，确认她没什么大碍，方才放下心来。
吴老太太没见过赵承年，便询问吴阳昭，“昭儿，这位是？”
赵承年知道她是吴家老太太。
今日父亲特地吩咐他带糕点来看望吴家老太太和吴家的小女儿，吴家老太太从乡下到城里，作为晚辈自然要拜访一番，更何况两家还有婚姻关系。
日后定是要亲上加亲。
“晚辈赵承年，见过老太太。”
赵承年恭敬行礼，声音清脆。
吴老太太上下打量赵承年一眼，维持着老夫人的端庄形象，淡淡回道：“不必多礼，真是多亏有你，榆儿才平安无恙。”
赵承年微微颔首，谦逊的说道：“这本是承年该做的。”
小小的人儿年岁不大，说起话来格外老成，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吴老太太没有多说，方才在凉亭吴永新说了不少夸他的话，她虽听在心中，但又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庆王声名狼藉，她只恐日后吴榆会受人指点。
身后的赵家婢女送上糕点，吴老太太没胃口，不多时便带着自家婢女离开了。
吴永新和吴阳昭留下来招待赵承年，吴榆也跟着一起去了凉亭。
家丁们在凉亭摆上茶水糕点，吴榆挨着吴阳昭坐了下来，眼神却没离开过赵承年。
从小院到凉亭，她一直在盯着他。
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吴永新在一旁见女儿如此举动，笑着说道：“榆儿，爹刚刚忘给你介绍了，他是你承年哥哥，跟你兄长是同窗好友，今日是特意前来看你的。”
吴榆闻言，恍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立即收回视线，乖巧的点了点头。
赵承年微微一笑，看向桌上的糕点，“听吴伯父说你喜欢吃糕点，这些糕点是从京都带回来的，你尝尝，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吴榆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脑袋。
场面略有些尴尬。
吴永新当是吴榆害羞，替她解释说：“榆儿她有些怕生，平日跟着老太太身边没有什么同龄人，所以才有些腼腆，承年你别见怪。”
吴阳昭也附和着说道：“承年，我这妹妹其实挺活泼的，等你们熟悉了，你就发现她性子不比老五稳，甚至有时候比他还鬼精。”
提到老五，吴永新就忍不住皱眉，“这小子平日里没少惹麻烦，榆儿怎能跟他比，真是胡扯！”
吴阳昭被这一训斥，默默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点心，装作没有听到。
老五的调皮是众所周知的事，整个易州无人不知吴府的吴晓是个天生的小霸王，有时就连他爹都管不了他。
赵承年见吴永新要动怒，忙解围道：“伯父您别生气，吴晓的性子虽顽劣，但还是很聪慧的，阳昭的意思是说他这妹妹聪颖过人，日后定然不会差。”
吴永新闻言，脸色稍缓，点点头，他是越发欣赏赵承年了。
虽是晚辈，但赵承年为人谦逊懂礼，说话又滴水不漏。
何况赵承年还是当今圣上的亲孙子。
想到这吴永新伸手摸了摸吴榆的脑袋，“榆儿，日后要好好与承年哥哥相处，知道吗？”
吴榆依旧低着头，小声应了句：“好。”
吴永新笑了笑。
小姑娘虽然看上去有些怕生，但还是挺懂礼貌的，也没让人尴尬难堪。
吴榆垂着头，倒不是因为怕生，只是心里有些混乱。
她在思索着着，他与梦的关系。
凭着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她实在想不通什么，况且她现在才是个小孩。
吴榆索性也不再去想，拿着桌上的糕点，轻咬了一口。
“嗯。”糕点入口即化，吴榆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好吃。”
她向来就喜欢吃甜食，特别是糕点这一类的，吴老太太对她虽是宠溺，但也不许她吃得过多。
今日看到这些糕点，哪里会客气，加上午饭吃得不是很多，这会便敞开了吃。
到底是小孩子，吴榆吃饱喝足之后，困意便涌上心头，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吴永新担心女儿受凉，亲自抱吴榆回房，让婢女帮忙将她安顿好，才沿着后院往回走。
经过林氏的房前时，吴永新听到一阵谈话声。
林氏的语气似乎有些冲。
平日里林氏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端庄娴淑的模样，从来不会在家里随意发脾气，今日竟是如此。
吴永新的脚步慢慢停下来。
“老太太今天刚回来，你便来找她说事，今日里她刚得知榆儿的事情，心里肯定不痛快，若是被你激怒，到时候你怎么办？”
“这还能怎么办，你又不知道庆王就是个废物，日后他若是没了，只凭吴永新谁会认榆儿和他儿子的事，我们林家还怎么在朝廷站稳脚跟！”
“可榆儿现在还太小了…”林氏的声音弱了下来。
“小妹，想想我们林家，爹在世的时候就是朝廷中举足轻重的人，如今他死了，我们林家地位一落千丈，若不抓紧时间寻求靠山，你我日后的下场会如何？”
“这”林氏犹豫不决，最后终于妥协了，“这事我先跟永新商量一下吧。”
吴永新的眉毛微微起蹙，林氏哥哥林军的心思他清楚，林军一门心思扑在官场上，他是想靠着吴榆和赵承年这门亲事，再借助着皇帝的权势，好早日封侯拜相。
可现在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吴永新心中冷哼一声，推门而入，“夫人可是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
他的突然进入把正在交谈中的林军吓了一跳。
见吴永新脸色阴沉，林军不敢怠慢，立刻赔笑道：“永新啊，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听几个下人说大哥来了，我就来看看，凑巧听到夫人说有事要与我商量，所以进来看看。”吴永新瞥了林军一眼，转过身看着林氏，“我刚才还在奇怪呢，平日里这时辰夫人应在花园那边散步，今日却不见踪影，原来是大哥来了。”
林氏脸色僵硬的笑了笑，“永新啊，大哥他到易州办些公务，知道榆儿回家了，所以来看看。”
“哦。”吴永新点点头，不在多问，他也不傻，知道林氏现在不愿意多说，他自然也不好多问。
林军见状，连忙打圆场道：“永新啊，榆儿她现在在何处，我好多年没见她，正想去找她玩耍呢。”
吴永新皱眉，林军这是在试探他，他也不点明，只是说道：“大哥，榆儿她刚歇息下，小孩子赶了好几天路，难免有些困乏，这会刚睡着不知何时会醒，大哥你先去忙你的公事吧。”
林军闻言，顺着话意也没多留，起身告辞离去。
吴榆房内凉风习习。
小姑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安生，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又梦见那个场景了。
偌大的皇宫之中，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跪在地上，眼中含泪望着门外。
她想哭，喉间沙哑，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想要出去，可是根本迈不开腿，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根本不由她支配。
就在她绝望之际，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她连忙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希翼，看着那一袭明黄衣袍的男人朝她走近，她又低下头去。
“你滚，你滚出去。”
她用力嘶吼着，不要看到他。
男人走进，将她扶了起来，用帕子帮她擦掉脸颊上的泪珠。
“滚！”她一把拍掉他的手。
男人的眸光暗了暗，他握住她的双肩，将她拉至自己面前，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榆儿！你冷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