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宋慕声看才十点，索性等待无事，便在星月广场附近转了转。
走到一处滑板聚集地，宋慕声靠到长椅上，看他们向上飞驰。
……也可能是向下摔地。
在那个小男孩儿第三次从地上爬起来时，宋慕声没忍住，走上前。
为防被误认成怪蜀黍，宋慕声好声好气：“小朋友，你这么滑，姿势不太对呀。”
男孩儿家人都不在，他警惕地看着宋慕声：“你干嘛。那怎么才对。”
“我给你演示一下。”
宋慕声看这孩子还是不放心，便将自己手机递给他。
“你帮我拿着好不好。你姿势不对，就容易摔屁股蹲儿。”
“好吧。”
男孩儿接过手机，掂了掂，让给他滑板。
宋慕声刚踩上，轻松地滑出几步。
没看见脚下有个凸起，一个趔趄，顺势跌了下来。
“噗。”男孩儿大笑。
宋慕声头顶黑线：“失误失误。重大失误。”
他没忍住也笑了，碎发散散地盖下来，险些遮了眼睛。
宋慕声舌尖抵了抵下颚，朝小男孩儿打了个响指，正色道：“看好咯。”
这是一条长而平坦的水泥路，两侧有树。
为美化视觉效果，每一棵周围都有石圈。路尽头，有几级向下的台阶。
宋慕声拿板跑出几步，快速上板，荡出一段，滑行起来。
小男孩儿在后面，兴奋地追着他跑。
他毛衣里灌了一肚子的风，圆圆鼓鼓的，柔顺的发跟着风飘，肥大的裤管被吹得空空荡荡，晃悠起来。
宋慕声吹口哨，为掩饰刚才的丢脸，他还炫了个小技，一个大乱平稳落地，他心有余悸。
幸好没翻车。
男孩儿眼都亮了。
快到台阶时，宋慕声加快速度，压住板尾，双脚配合，一个转身俯冲下去。
他利落收板，交给气喘吁吁的男孩儿，神色不无得意：“怎么样，我可以教你了吧。”
“当然当然啦。”
男孩儿连忙追问他刚才那几个帅气的动作，是怎么做的。
宋慕声说让他先打好基础，其余的回头再说，只跟他解释刚才初见时练习动作的要点。
一大一小的画面离得远了些，落到一棵繁密的常青树下。
王青目瞪口呆：“看不出来啊，这宋慕声，还是个街头少年。”
他莞尔：“你还别说，他还挺酷的。样子偏又那么呆。还是年轻好啊。”
程淀神色晦暗不明：“或许，他就是这种个性，跟年纪没关系。”
王青似懂非懂：“你说他这人从小拽到大呗。”
“你知道他资料吧。”
“嗯。”
王青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当时见过宋慕声介绍，可他没怎么放在心上。
宋慕声家中条件不好，这根本不必深入了解。
但凡经济允许，谁会在高中就打工呢。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程淀说，“他没钱，还在上学，怎么有时间学滑板。”
王青心说你今天更奇怪。
“你这就是凭空猜测了吧，再穷，不至于连只滑板都买不起吧。
至于时间，就像海绵，挤挤总会有。他都有时间打工，怎么没时间玩滑板。”
“不。”程淀摇头，“你注意过他的眼睛吗。”
“内双，很大很漂亮。怎么了。”
“无论他看向他朋友还是别的任何人时，都干干净净、坦坦荡荡，分毫躲闪都无。
这会是一个像他这样年纪、这样出身的人，该有的眼神吗。”
王青张了张口，还真无话可说。
宋慕声的长相，打扮后，在普通人里，算中等偏上。
若放他们圈里，怎么也跟出挑沾不上边。
多少惊艳的脸，只在他脑海中蜻蜓点水般掠过，不过转瞬即逝。
可王青第一次见宋慕声，就深深记住了他的面容。
他有一双和平凡的脸，毫不相称的眼眸。
清澈、透亮，含着那个年纪特有的青涩和天真；
偏又露着一股子倔强不服输的劲儿，不好说轻狂，却也有种张扬叛逆的味道。
两种特质天差地别，可诡异又和谐地结合在他的眼中，令人见之难忘，不由得心生怜爱。
“你什么意思？”王青问他。
不知何时起了风。
风吹起宋慕声额前碎发，抚过他轻柔微笑的面庞。
程淀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我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王青也来了兴致，“我认识吗？”
“不。”
程淀嗓音稍微哑了些：“他在你我还不认识之前。”
王青听他语气不太对劲，紧张地问：“嗓子怎么了。夜晚风寒，咱们别着了凉，先回家吧。”
“没事。”
程淀问：“明天有行程吗？”
“有几个。”王青回忆：“早上八点坐车到……”
“都推掉。”
“？”
王青难以置信：“你在想什么，明天有场很重要的晚会，能制造很多话题。”
“不去了。”
“有钱不赚你在想什么。”
王青难以理解，程淀以前可是名副其实的拼命三郎，任何能出镜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果然人一红之后，便容易贪图安逸。
王青试图从更深层次晓之以情：“阿淀，虽说现在你在流行乐坛站稳了脚跟，可人都是健忘的，你几个月不出现，绝对就有人忘了你姓甚名谁了。你这些努力不就白费了。”
“嗯。”
程淀往上拨了拨头发，喉结一滑，“你是不是从没问过我为什么要当歌手。”
“这倒真没有。”王青说，“你采访也没记者问过这个问题。
你嗓音这么好，音色这么独特，各种条件无可挑剔，天生就该是个歌手。”
程淀笑了，盯着前方，眼睛都在笑。
“是因为我一个朋友。
在他之前，从没人夸过我唱歌好听。
我唱出名气之后，每个人又都掉过头来，说我是‘天生的歌手’。”
王青撇嘴：“那是因为我不认识以前的你。”
他想了想，“不过你那个朋友很有眼光啊，你该跟他关系很好呀，怎么我没听说过这个人。”
程淀的声音变得很轻，一阵风就能刮跑似的：“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外国吗，非洲、美洲、欧洲？”
王青被拐跑了，完全忘了要劝程淀参加行程的事儿。
他忽然想到什么，伸出食指点啊点：“宋慕声，该不会就是像你这个朋友吧。”
专一这词，对他们这的成年人来说就是个笑话。
王青认识程淀这几年，他身边来来往往许多人，哪个都呆不长。也很正常。
可这时，他不由得有个另类的猜测：“我的个乖乖，程淀啊，你不会是对你这个朋友，还有意思吧。”
程淀诧异地睨了王青一眼，看不远处的宋慕声拍拍男孩儿脑袋，跟他说了几句话，起身离开，便也阔步跟上。
程淀腿长，王青在后面追：“祖宗你慢点。”
他很清楚地听见程淀说：“你在想什么。”
王青好容易站到同一水平线，松了口气：“我想也不会，好可怕，好肉麻。
你什么时候也不可能立这种痴情人设，要不我真的会直呼救命。”
“那我要不先替你叫个救护车。”
程淀说，“我活着一天，就一定多爱他一天啊。”
“……”
王青愣在当地。
消化了这个事实之后，他差点连程淀的影子也瞧不见了。
宋慕声走到广场正中心，还有几只鸽子停在花坛上。
这些鸽子都不怕人，他越走越近，鸽子们却是动也不动。
不远处停下一辆车，几个保镖气势汹汹地朝宋慕声走来，几只鸽子扑扇翅膀，远走高飞。
有两个拉着宋慕声胳膊，轻而易举地架走了他。
“哎轻点轻点。”宋慕声大呼小叫。
远处好不容易跟上来的王青怕程淀想不开，死死地拽住他：“我靠，宋慕声到底在干什么，他就是这么工作的？”
“车在哪儿？”
“我让人马上开来。”
王青不免踌躇：“阿淀，这是不是有点危险。”
刚才堂而皇之架走宋慕声的那帮人，一看就不好惹。
万一有个三好两歹，再被有心人添油加醋，那程淀绝对离封杀不远了。
“没事。你先回去吧。”
程淀神色冷淡至极，但王青知道不是对他。
王青怎么放心，咬牙上车。
司机早就是老手，对跟踪和被跟踪这种事谙熟于胸，当下听两人的话，不远不近地跟着。
宋慕声被扔上车，任休仍抽着雪茄：“最近严打，去赛车场。”
“哪个？”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开什么车？”
“放心，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联络员他们也——”
“不必。我自己就可以。”
任休冷笑。
很快到了地方，宋慕声见是束岩。
这是个国际赛车场，经过官方权威认证的，全国都没几个。
经常承办一些大型国际赛事，一般不对外开放。宋慕声以前只来这开过几次。
l市依山靠海，地势蜿蜒曲折，这处依山而建，路面落差非常大。
总共20道弯，有几段非常险峻，转弯时稍有不慎，绝对就废了。设计时最高时速是250千米一小时。
希望总是美好的。开起来没人在意。
宋慕声僵硬的手，松弛不少。他站到任休一侧，许多保镖守着他。
大门由人打开，任休立了立衣领，一行人旁若无人地走进去。
他们进入贵宾包间，那里已经有人坐着。
一见到任休，穿西装的大肚男迎上来。他衬衫扣子都被撑掉几颗，露出几根毛。
“任总任总，好久不见。”大肚男一笑一脸褶。
“向总也好久不见啊，我看你们又竞到一块地皮，牛啊。”
两人寒暄，各自落座。服务员送上茶水点心。
宋慕声和一群保镖站到一起。
他们都站得笔直，宋慕声可没这么板正，整个人歪歪扭扭，像一株肆意生长的藤蔓。
突然，宋慕声似乎模糊地听见有人在说话，这话音说不出的熟，好像……好像昨天才听过。
他抬眸，又都是一张张他从没见过的面孔。
任休的话又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向总，这次我带了一个新手跟你比，我敢保证，没人听过他名号。这次就算赢了，你也是胜之不武啊。”
大肚男很惊诧：“谁？他还没到吗。”
任休招手，宋慕声站到前面，咧开嘴，对向总笑了一笑。
大肚男愣住了，而后笑着拍肚子：“任总说笑了，自古英雄出少年。
这是您看中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差。”
两人又吹捧对方了几句，便让带来的选手各自去做准备了。
保镖引着宋慕声进更衣室。他以前来过，脚步轻快。
宋慕声进去准备，保镖等在外面。
他刚关上门，便有另一只手，咔哒一声锁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