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宋慕声径直进去洗手。
他洗了一遍又一遍手，关上水龙头时，男人才将脸从手中拿的小镜子前移开。
看了宋慕声一眼，目光又落回镜子前，往脸上扑东西。
靠得有点近，宋慕声又打了个喷嚏。
“宋慕声。”
男人倚在门框上，语调散漫，边扑粉边问他：“你很缺钱？刚才那么脏，你都干得下去？”
看他在学校那么拽，王青还以为他有什么背景。
听这话，这人还目睹了他整个清洁的过程。
宋慕声毫不犹豫地怼回去：“你很闲？刚才那么脏，你都看得下去？”
王青无语地看着他，一把合上镜子。
“跟我走吧，小子。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保你有好果子吃。”
宋慕声有些累了，他打了个哈欠：“贪小便宜吃大亏，我暂时没有被坑的兴趣。”
“嘿——”
王青险些要跳脚，“你这小孩怎么好赖话听不出来呢？”
认不出自己来王青认了。
大街小巷都在唱的“痛快”他没听过，王青不说什么。
说到程淀反问是哪个时王青心梗，但也还能抢救。
自己三番两次亲自来请他，这人不领这份情也便罢了，竟然还不识好歹，说自己是骗子。
王青心里苦。
谁让自家那位非得见他不可呢。
王青压下脾气：“你怎么才能跟我走一趟，有个人很想见你，条件你随便开。”
宋慕声默默看他一眼：“一千块。”
这才对得起他出场费。
“……”
王青简直要吐血了。
他们圈里的，谁缺这一千块。
只不过，向来都是别人花钱来见自家艺人，哪有花钱求人来见他的。
别看钱少，这几个钱，立刻让这件事变了性质。
不得不说，这小孩恶心人真有一套。
偏宋慕声还在煽风点火：“拜托，就一千块哎，连这点诚意都没有。”
王青目光幽深：“怎么转？”
宋慕声装模作样地朝他眨了眨眼：“哎呀这多不好意思我支/付宝158。”
化妆品宋慕声不懂，但衣服他还是认得的。
这人穿戴的都是小众奢侈品牌，不是仿冒，都是真的。
钱到账后，宋慕声完全没理会低气压的王青，心满意足地跟他走了。
王青推开一间包厢门，解脱了一般：“到了，你进去吧。”
“你不进？”
“我可不想见你。”王青推他进去，砰地关上门。
一进来，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看来这个包厢隔音很好。
灯光慢慢悠悠地转，别说生活的节奏，宋慕声觉得地球运转的速度，好像都拉长了。
激情而富有感染力的歌声钻进耳朵。
“我嫉妒你的爱气势如虹
像个人气高居不下的天后
你要的不是我/而是一种虚荣
有人疼/才显得多么出众……”
多熟悉。
宋慕声这才看向沙发上坐着的人。
这人西装革履，一只腿搭在另一只上，露出的脚踝白皙突出，姿态轻闲。衬衫袖子几乎卷到胳膊肘。
他在抽烟，烟雾袅袅，整张脸都埋在烟后，看不清神情。
看来很大牌。
他不问，宋慕声便主动开口：“你谁？”
怎么说也拿了一千块，不能那么敷衍了事，要稍微付出点劳动成果。
“你跟程屿，什么关系？”
似曾相识的音色。
宋慕声还是没看见他的模样，但几乎就要认出他是谁。
还差一点。
“关你什么事。”宋慕声于是说。
“你叫宋慕声？”那人又问。
白天的一切，原来都有迹可循。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宋慕声嘴角动了动。他知道了。
此时此刻，宋慕声不合时宜地想起严遥水来，这个塑料兄弟。
不想见的人一个个找上门，想见的一个找不着。
心里痛骂严遥水，宋慕声表面倒异常的平静起来：“对，宋朝的宋，羡慕的慕，声音的声。”
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随即摁灭烟头，向他走来。
他目若朗星，斜飞入鬓，眉骨上扬，长相英气逼人。
宋慕声彻底看清了这人是谁。
还能是谁，不就是程淀吗。
真是巧了，世上这么多叫程淀的，偏偏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跟他掰了的那个。
在他印象中，程淀长相英俊挺拔得不近人情，人却好说话得很。
宋慕声跟他认识几年，没听他讲过一句重话。
纵然后来跟他绝交，这种沉着稳重的观感，也没抹掉。
下一刻，只见‘沉着稳重’的程淀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漫不经心地抬手，不轻不重地捏起他的下巴。
一双顾盼生姿的桃花眼，十分柔情地望着他。
然而这温柔的目光中，背后却饱含冰冷的嘲弄。
宋慕声真想立刻打掉，可这样很可能会暴露自己身份不一般——像程屿似的。
身边神经病太多，他怕了。
非但如此，他甚至还有模学样，努力露出一个极其谄媚的笑容。
果然，程淀一看见，便毫不迟疑地放开了他。
“那个疯子，这都能认错。”
宋慕声回忆中午男人的话，又惊又喜：“您就是程淀吧，我特别喜欢您的那首《痛快》，我可是您的忠实粉丝，天哪，跟偶像面对面，我在哪里我是在做梦吗，您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儿？”
求求了，拍马屁千万别拍错。
程淀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从口袋中拿出一沓纸，给他签了两张名字，递过去。
宋慕声颤抖着手接过去，激动地捂住嘴巴：“天哪，我能不能，能不能跟你合张影？”
程淀盯着他好一会儿，久到宋慕声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开口让自己滚出去时，这人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好啊。”
宋慕声意识到自己戏过了，可这时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两人头靠得很近，宋慕声还笑得很开心。
他装的。
拍完之后，宋慕声觉得自己该走了，便提出了一个更过分的要求：“你唱歌好好听哦，能不能给我唱一首啊？”
程淀轻轻叹息。
就在宋慕声好整以暇地准备好滚时，耳朵忽然不好使了。
“你想听哪首？”
我想听“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可以吗。
宋慕声内心扶额，他只能再次主动地提出申请：“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想起我还有工作没做完，我得先去工作，您可不可以等我工作完再唱啊。”
是个人都不能忍吧。
“嗯。”
宋慕声像听到赦免令时，一个箭步冲向门。
“如果程屿在这，你还会走吗。”
推门出去的那一刻，宋慕声似乎听到了这句话，犹如低语呢喃。
废话，天王老子在这，他也得走。
王青还在外面补妆，宋慕声心想你得霍霍多少粉。
看到宋慕声惊慌失措地出来，王青好像并不吃惊：“哟，被赶出来啦？”
“那可不。”宋慕声无比赞同，“都怪我说错了话。”
说完，哼着小调走了。
不得不说，这学生的确有点不同寻常。
反正他纵横这么多年，心态如此乐观的，不太多见。
王青走进去，问程淀什么时候离开，明天还有活动，行程很紧。
程淀唱起了歌，歌声婉转动人，十分美妙，让人陶醉。
他唱得很是投入，到空白部分才答：“不走。”
“？”
王青问：“这里还有什么事？”
“我答应宋慕声了，我要等他回来，唱歌给他听。”
“……”
王青像被雷劈了。
宋慕声本来打定主意要辞职，可怎么也找不到刘经理，只好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地继续他的工作。
好在这晚，再没碰上什么难伺候的客人。还有好心人给小费。
宋慕声从这忙碌的劳动中，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快乐。
他的工作时间是到凌晨两点。
到了一点半，酒吧里人只增不减。宋慕声换上校服，开溜了。
凌晨时分，霜寒露重，宋慕声裹紧校服。
他远远地望了酒吧门口一眼，坐上出租离开了。
宋慕声在学校写了一天作业，晚上又马不停蹄地忙了两三个小时，回到床边，倒头就睡。
第二天不用上学，宋慕声七点半惊醒一次，想起今天没课，扭头又睡了。
九点时，是宋舟喊醒了他，问他要不要吃饭。
宋慕声头疼得不行，他不耐地翻过身，背对宋舟，还要再睡。
迷糊的脑袋，蓦地闪过一个不甚清晰的念头，宋慕声立刻就精神了。
一万块他还没给。
他直起身，三两撮头发翘起来：“你妈呢，去上班了？”
“昂。她回来做完饭，就走了。”
宋舟搞不明白，他妈为什么让他，来叫宋慕声这个大懒虫吃早饭。
这人不给做饭也就算了，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自己都睡不上懒觉。
他敢怒不敢言地看着宋慕声：“起来吃饭吧你。”
吃完好刷碗。
宋慕声打开手机，发现有好多个未接来电。
这人归属地是b市，夜里两点起，就锲而不舍地打他电话。
号码有点熟，可记不起是谁。
四点后消停了一段时间，六点又开始打，八点才彻底没了音讯。
这人不需要睡觉吗？
宋慕声先跟李欣发消息。
“姐姐请尽快转我一万块，我支付宝账号158，你老板昨晚答应过的，谢谢。”
他发完消息，打开支付宝，发现这个眼熟的电话号码，就是昨晚转他一千块的男人。
这人，好像跟程淀有关系。
宋慕声抓了抓头发，拨回去时，支付宝突然弹出消息：“余额宝到账10000元。”
对面很快接通。
“……喂。”
“我敲你宋慕声？我他妈昨晚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不接，我以为你畏罪潜逃了。”
宋慕声挑眉：“干嘛，我犯了什么罪？”
王青声音里满满的疲倦，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像还在睡觉。宋慕声莫名愧疚。
“你昨晚放了程屿鸽子啊你！你怎么想的，你知道他一小时多少钱吗？！
他昨晚等你到四点，你是第一个放他鸽子的人！”
宋慕声这才想起来，他昨晚，似乎说了个关于等待的‘约定’。
但他那种‘无理’的要求，普通人尚且不会当真，遑论程淀现在这种身份。
对面窸窸窣窣的，好像在穿衣服，打了鸡血一般，精神立刻抖擞起来：“你家在哪，我去找你。”
宋慕声那点羞愧还没能成形，立刻在王青的话里土崩瓦解，他警惕地竖起毛：“干嘛？”
“还能干嘛。”王青满是怨念。
“他答应你了，不能言而无信，他要亲自去你家，唱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