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哄
窗外?烟花爆竹声不绝于耳, 鹿饮溪吃饱喝足,洗了澡,窝在沙发上, 抱着薯片看电影。
简清洗完, 裹着黑色浴袍, 擦着头发出来。
鹿饮溪的视线便从液晶显示屏上, 转到了简清的身上。
浴袍的腰带勾勒出她婀娜的身材曲线, 下摆堪堪只到腿弯处, 露出了大半截藕白色的小腿,小腿修长,线条流畅, 鹿饮溪偷看了三秒就收回视线。
爱美之心, 人皆有之。
但明知自己对她有别样的心思, 还不加克制的话, 哪怕彼此都是同性, 也算一种不尊重。
同性友人之间,牵手拥抱,乃至亲吻脸颊都很常见, 从前鹿饮溪偶尔会和魏明明一样,心情激动时大大方方用一个拥抱表示, 但如今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 她会刻意避免与同性产生肢体接触。
其实她从未认认真真思考过自己的性取向, 目前为止,她只喜欢过简清一个同性。
无论是医学院, 还是娱乐圈,对待他人的性取向都更包容,学生时代她身边就有出柜的同学朋友, 工作后,圈内男女通吃的人居多,她早已见怪不怪,也没对未来另一半的性别设限。
反正大家都是精子和卵细胞结合而成的人,她只希望另一半善良开朗乐观正直
——现在看简清,没有半点沾边。
事实证明,心动和预设的理想型,没有半毛钱关系。
室外的烟花爆竹声,混合着室内电吹风机的噪音,渐渐盖过了电影的声音。
鹿饮溪暂停了电影。
怕重蹈上次的覆辙,这回两人喝红酒,都只喝了几杯就停下,没有喝上头。
鹿饮溪咔嚓咔嚓吃薯片,简清吹着头发,转过身来看她。
她察觉到视线,看回去。
视线在空中交汇,擦出零星的暧昧火花。
鹿饮溪紧了紧睡袍的衣领,收回视线。
简清将头发吹至七分干,走过来,走到鹿饮溪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鹿饮溪抱着膝盖,身子往后缩了缩:“不要这样看我……”
她不说话居高临下直勾勾看着人时,还是显
得有几分阴郁。
气?质十分不正派,看着就像要做什么坏事的人。
简清垂眸,一手拿过鹿饮溪怀里的薯片,一手拿起遥控,按下播放键,坐在她旁边,一块看电影。
光吃薯片容易口干,鹿饮溪去给简清倒了一杯橙汁。
两人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坐下。
平常鹿饮溪看文艺片时,简清都是在书房写论文、查文献,或者?做汇报用的课件,鲜少陪她一块看电影。
鹿饮溪的视觉好像失灵,看不进?半个字,嗅觉变得异常敏感,清冽的冷香窜入鼻腔,沁入肺腑。
她揉了揉鼻梁,又坐远了一点。
简清转过头,视线掠过她,又转回去看电影,轻哂:“我会吃了你么?”
你会。
原著中这个阶段已经被她吃过好几次了。
鹿饮溪至今还记得原著中,今晚这个危险的剧情节点——这个败类把她压到落地窗边,禁锢她的双手,蒙住她的双眼,一面看窗外?的绚烂烟火,一面肆意玩弄她。
败类到了极点。
应该早点回房间的,躲过这个剧情。
可偏偏还想和她一块跨年。
“这段怎么拍?”简清指了指屏幕上抱着老虎的男主角,“真抱一只老虎拍么?”
鹿饮溪把注意力拉回到电影上:“一般是让人抱一个玩偶,后期用电脑做一个老虎的特效。”
“这一段呢?”
“吊着威压飞的。”
“恐高的人怎么办?”
“大牌有替身,十?八线的话,硬着头皮上。”
两人有问有答,鹿饮溪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打?开了话匣子,凑过去,和简清分享拍戏的小细节,电影电视幕后制作的流程。
简清认真倾听,偶尔对上视线,撞进?鹿饮溪湿漉漉的琥珀色眼眸,一颗心霎时变得软塌塌。
想伸手揉一揉她的脑袋,又怕惊扰到她,打?断她的倾诉欲,被她误以为不怀好意。
只好拽过沙发的玩偶,揪了揪毛茸茸的玩偶,放任她在自己耳边叭叭叭说个不停。
零点。
烟花爆竹声,声声入耳。
室外的天空亮
如白昼,鹿饮溪把简清从沙发上拽起来,拉到阳台上,看跨年烟火。
她对这场烟火印象深刻,原著花了巨大篇幅描述她和简清在烟花之下的……欢愉。
篇幅之多,行文之浪漫,简直不像是她的黑粉,倒像那些爱给她凑cp写同人小h文的粉。
并肩而立,鹿饮溪左手勾着简清的尾指,抬头仰望烟火,注意力却全集中在了左手。
无声的暧昧在空气?中浮动。
一定是剧情的效力。
平常相处,不会总生乱七八糟的旖旎念头。
零点一过,鹿饮溪松开了简清的尾指,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掌心,然后松开,说:“该说晚安了,晚安,简老师。”
她对她有很多称谓,没有喊出来的,都是损她的:冰块、败类、人渣、纸片人;喊出来的,都是尊敬的,简老师、简医生。
简清没有回应她的晚安,仰头看着烟火,淡声问:“陪睡么?”
鹿饮溪僵住,千万种骂人的词汇准备就绪。
“别骂人。”简清转过头,神?情清冷,眸色从容,“不对你做什么,就是睡觉,让我睡一场好觉。”
鹿饮溪想要拒绝,听见后半句,想到初见那晚,她床头的匕首,怜惜之情浮起,不忍心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那好,就这一晚,一元。”
简清淡淡一笑,给鹿饮溪转了一元。
这回换简清抱着枕头来她的卧室。
同床,不共枕,不同衾。
脑袋陷在柔软的枕头里,鹿饮溪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天花板的吊灯,五感比任何时候都敏感,耳朵听见了枕边人一举一动的摩挲声,鼻子嗅到了她清冽的冷香,身下的床垫躺着似乎也觉得比平常更软,躺得人晕乎乎的。
鹿饮溪只能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转过去看。
脑海却在自动播放回忆,月光下的暧昧,酒醉后的亲吻。
心跳始终处于过快的频率,鹿饮溪坐起来,倚靠在床头。
“灯光太亮,我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吧。”
简清闭目养神:“聊。”
鹿饮溪问:“你上学时有没有住过宿?就是学校的宿舍,还是都一个
人住?”
她总要开着灯睡觉,无亲无故的舍友应该是不会迁就的。
果然。
“没有,校外租房子。”
“你……你读书时,有没有喜欢的人?”
简清睁开眼睛,看向鹿饮溪。
鹿饮溪和她对视半秒,急急忙忙转开视线:“抱歉,问了隐私问题,可以不用回答的……”
虽然很想知道……
她想知道她的父母,她的家庭,她过往的经历,她喜欢什么人,她想要和谁在一块……就算以前喜欢过什么人也不要紧,只要现在不喜欢了,她就不会觉得特别难受。
克制不住的好奇心和窥探欲。
简清淡道:“没有,他们很无聊,像背景板。”
鹿饮溪心说,确实都是背景板……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是为了推动剧情的发展……
这个冰块有些心高气?傲,眼光挑剔也正常。
鹿饮溪咳了一声,又试探道:“我听说褚宴是你的大学同学,他人长得挺好看的,医术也不错,性格也挺好,他也很无聊么?”
简清脸色微变,冷道:“他有未婚妻。”
许久没听到她用这种冰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鹿饮溪怔了片刻,反应过来,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对他意思,我不喜欢他那款的……”
简清没说话,也不看她了,继续闭目养神。
生怕被误会,鹿饮溪补充解释:“你这么好看,一定遇到过很多很多优秀的追求对象,我就是拿他举个例子。”
简清还是闭目养神,不肯理人。
鹿饮溪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软声道:“你理一理我。”
简清不说话,面上结了一层霜。
被她冷淡的态度刺伤,鹿饮溪恼了:“你不理人,我不和你聊了!”
她从床头滑下来,把自己埋进?被窝,转过身,背对简清。
至此,什么缠绵悱恻的心思都没了。
心头只有微微的愠怒,一言不合就不理人,怎么有这么坏脾气的人?
又很委屈。
她又没做错什么,只是拿他举个例子,又不是真的对别人有意思,怎么能一言不合就不理人?
她在心里翻旧账,开始万分嫌弃简清。
嫌她从不会说软话哄人开心,嫌她性情阴郁沉默,嫌她什么都不肯和自己说……明明自己把很多事情都分享给她听了,可她从不愿打开自己的心扉。
她根本不信任自己。
被这点认知刺伤,鹿饮溪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不想喜欢这个人了。
像一块捂不化的海中寒冰,你以为融化了她,其实只是融化了海面的冰山一角,海水之下,永远不为人知。
简清睁开眼,看着身侧的那一团热乎乎,转过身,也背对她。
沉默的空隙里,时间变得很慢,度秒如年。
简清转回身,放轻了声音,戳了一下身前软乎乎的热团子:“生我气??”
鹿饮溪背对她,冷哼了一声。
简清没再说话,目光有些无措茫然。
自己还没生气?呢,怎么她反倒先气?上了……
这小孩怎么这么爱生气??
茫然了片刻,简清拿出手机,搜索相关资料。
鹿饮溪回过身悄悄看了一眼简清,见她面无表情在玩手机,气?更不打?一处来,只想把她踹下床。
又背过身去,重重哼了一声。
简清听到她的冷哼,放下了手机。
搜索词条“怎么哄生气?的女孩”,看到的答案简清都觉得不太合适。
道歉,喊宝贝,太肉麻,她说不出口;抱住不放,可能会被扇一巴掌;送礼,大半夜的,去哪里找礼物送……
简清看着鼓起的被子,一言不发。
她没什么哄人的经验,只觉现在的小姑娘实在凶不得,稍微凶一下就要委屈给人看。
从前也是,被扇耳光、被刀豁口子的是她,偏偏小姑娘缩在沙发角落,一脸的委屈难过,让人想说什么也不敢说了,还得反过来哄她看星星看月亮。
沉默半晌,简清捡起鹿饮溪枕边的一根发丝,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用两根纤细的长发,徒手打?了一段外科结。
她把打?了结的两根长发拎到鹿饮溪眼前,晃了两晃,想逗她开心。
鹿饮溪看到打结的发丝,连忙把自己身后的头发甩到胸前。
是不是最近疏于护理,她的头发开叉、打?结了?
简清淡声开口:“我打?的外?科结,用你我的头发。”
鹿饮溪被简清异于常人的举动懵住。
外?科结是缝合时经常用到的一种结法,就是在平结的基础上多缠绕一圈。
消毒过的头发丝也可以用来缝合小伤口。
有些医学生年少不知头发贵,会拔自己的头发,用头发丝练习缝合橘子皮、柚子皮。
如果没有医学教育背景,鹿饮溪会很自然地联想到那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但她了解头发的其他用处,加上简清也不像是懂文学诗歌的人,她的结发,也许就是单纯地用头发打?个外科结逗人开心,不可能是借物抒情……
简清学鹿饮溪刚才的模样,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没有听见“你理一理我”的软话,鹿饮溪却在瞬间抛弃了对简清的埋怨。
她把心里的碎片拾掇拾掇,拼凑好,觉得还能继续喜欢简清。
这一瞬间,她也察觉,喜欢一个人,让她的情绪变得像过山车,柔肠百转,忽喜忽怨,难以自禁。
鹿饮溪把头发丝放到了一边,浅浅笑道:“不闹了,我们睡觉吧,明天还要包饺子。”
简清嗯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我去拿东西。”
她把自己卧室里的星空仪拿了过来。
鹿饮溪正准备戴上眼罩睡觉,见她捧了星空灯,问:“你用得习惯吗?”
简清淡道:“还行。”
她打开星空灯,关了卧室的灯,披着星辉,一步步走到床边。
星辉下的身影冷冷清清,好似山野里的一抹幽魂。
她掀开被子躺下,目光流转,瞥了眼身侧的鹿饮溪。
鹿饮溪拢紧睡袍衣领,恍惚间,觉得自己像被妖精逼着成亲的唐僧。
可电视里的妖精千娇百媚,这个冰块穿得丧礼似的一身黑,冷冰冰的,能冻死人。
鹿饮溪身子往后缩了缩,以免被冻伤。
简清身子前倾,往她那边挪了挪。
鹿饮溪又往后退了退。
那个冰块恬不知耻继续往前凑,墨玉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
像是盯紧猎物的野兽。
鹿饮溪往后一摸
——身后是床沿,再退就要掉下去了。
靠得太近,冷香萦绕在鼻翼,鹿饮溪拉起棉被遮住前胸,一颗心不争气?地扑通扑通跳。
她张了张唇,想问些什么,踌躇片刻,又把话吞了回去,换了个话题:“你这样看我,是不是想睡我?”
作者有话要说: 鹿饮溪:她不可能是借物抒情
简清:我是
鹿饮溪:她这样看我,是不是想睡我?
简清:我不是
感谢在2021-02-14 06:08:49~2021-02-15 07:2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沐染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舟下云影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二和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也温柔的很 11瓶;舟下云影 10瓶;小姐妹 6瓶;无弋 5瓶;酱油炒面要加蛋 2瓶;aturee、远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