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周六，前几天还炎热得不行的气温，突然一下子变凉，温宛原本打算穿裙子去赴约，不得已换成短t恤加牛仔裤。
刚要跨出家门，一件意外却将所有计划全盘推翻，弄得她措手不及。
“温扬发烧了，你带他去医院看看。”还在外地出差的温盛，一通电话打过来，“我跟你杜姨明天赶回来。”
温宛雀跃的心瞬间跌到谷底，她垂下眼眸，低声回应：“好。”
“他要是想吃点什么，一会你给他买。”温盛继续嘱咐，“尽量清淡点。”
一阵阵绵密的针刺感从胸口处袭来，刺得温宛心口生痛，握住手机的指尖不禁微微收紧，极低地“嗯”了声。
去年中考前夕，温宛的学校给初一初二学生放假，温盛经不住温扬的哀求，带着他和杜佳一同去隔壁s市迪士尼游乐园玩，留下温宛在家备考。
不知道是因为考前紧张，还是由于临睡前没关窗，雨夜过后，第二天起床温宛就发烧了。
她强撑着不适给温盛打电话，换来对方淡淡的一句：“一会我给你转点钱，你让阿姨陪你去医院看一下。”
这个阿姨，指的是家里的帮佣李婶。
“嘟”地一声电话被挂断，温宛的思绪从回忆中脱离。
温宛说不上现在内心是什么感受，门外冷风强势闯入，打在身上，如同冰水泼浇，冻得她浑身冰冷，止不住发冷。
她忽略掉心里针刺般的疼痛，遵照温父的嘱咐上楼找温扬，带他去医院。
“395度，先验个血常规吧。”
温宛跑上跑下，去排队缴费，带温扬做检查，给他买吃的。
输液时，温扬有些不开心地给温父打电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摁到免提键。
电话那头传来温父慈和的安慰声，温宛之前忽略的绵痛瞬间如潮涌至。
她默默走出输液室，孤零零坐在等候区休息椅处发呆。
一个穿着黑t的高个男生从温宛面前路过，她猛地惊醒，想起自己还没有通知苏宴北。
她急忙翻出手机给苏宴北打电话，拨通等待声没响完第一下，电话那边就接通了。
“苏宴北，我有急事没能赶去赴约，对不起，我”
对面直接打断她的话：“你在哪？”
温宛抬眼看着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
电话另一端的苏宴北，隐约听见有人在大喊：“陈俊，来打针了！”
苏宴北立即反应过来：“在医院？”
温宛没想到苏宴北能猜中，沉默两秒，决定坦白：“嗯，我弟高烧，家里人出差不在家，我送他来医院。”
“你吃饭了吗？”
对面传来一句让温宛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
她放了他鸽子，他却关心她有没有吃饭。
温宛视线落在对面。
等待区的蓝色塑料椅被磨得很滑溜，在灯光下有些扎眼，一对夫妻抱着孩子坐在那里等候，妻子正拆开ad钙奶的塑料吸管，把它往锡箔纸的封口插。
“你在哪家医院？”
温宛又听电话的那头问道，她睫毛颤了颤，不知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说出地址。
二十分钟后，苏宴北提着一大袋东西出现在医院，仔细分辨，还能听出他的气息有些喘。
袋子里面装着两份打包好的食物，其中一份是适合病人吃的蔬菜粥，温宛打开塑料袋的动作有片刻停滞：“我弟吃了。”
苏宴北没问她为什么没吃，顺手接过蔬菜粥，犹若平常：“我没吃饱。”
温宛盯着怀里的塑料袋，突然觉得医院的灯光有些曝光，否则她怎么会被塑料袋反射的光线刺痛眼膜。
视野里，一颗薄荷糖放在宽厚的手掌心里递过来。
温宛红着眼睛接过，低声道谢：“谢谢。”
谢谢你一直给予我温暖，照亮我并不明亮的世界。
第二天，杜佳仓猝从外地赶回来，对温扬嘘寒问暖，只差没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他。
温盛一起回来了，不过他先去了一趟公司，但回家的时候，没忘给温扬带回他期望已久的游戏机。
对此，温宛不声不吭，沉默地当个局外人。
可口袋里的薄荷糖，却被捏到有了微微融化的痕迹。
温宛不知道在楼梯口站了多久，直到腿麻，温扬的房里还时不时传来欢笑声。
对方似乎一直在缠着温盛陪他打游戏，听声音，温盛也没拒绝。
晚自习放学，温宛的心依旧闷得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得喘不过气，更无法舒缓，连下楼梯碰到苏宴北，她的笑意都不及眼底。
走到一楼大厅时，苏宴北突然出声：“温宛。”
温宛不明所以抬眸看向他。
“陪我去个地方。”
温宛默默跟在苏宴北身后，不问他要去哪里。
直到他把她带到旧实验楼后面——
那里有一大片蒲公英田。
苏宴北随手扯下一朵蒲公英花球，递到她面前：“你教我的。”
温宛蓦地抬起头。
光线很暗，唯有月光斑驳地洒落。
明明他的神情让人看不清，可万千的星辰却在此刻闪耀，照亮了他的眼眸，炙烫了她的心。
像是海潮，表面看似平静，底下的暗流早已涌动成巨浪。
温宛哽咽得有些说不出话，只能静静地望着他，慢慢地红了眼。
为什么？
为什么他总在她最黑暗的时候出现，然后照亮她的世界。
他就像一座灯塔，指引迷航的她找到前进的方向。
温宛垂下眼眸，接过蒲公英，轻轻一吹，它们随风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烦恼与坏情绪也随之被带走。
今夜月色暗沉，可星辰闪熠，他与蒲公英，都值得铭记。
周一早上，温宛拎着书包正要出门，路过客厅，茶几上面放着几盒纯牛奶，她睫毛颤了颤，拿起一盒放到书包里。
在苏宴北给温宛递酸奶时，她从书包里拿出纯牛奶和高考冲刺资料，一起交给他：“资料我看完了，牛奶，那个”
温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自己的意图没那么明显，她想对他好，又怕他看出她的喜欢。
正当温宛纠结犹豫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抽走她手里的书本，连同纯牛奶一起。
他没问她为什么会给他带纯牛奶，更没拒绝她的好意。
温宛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跟着落下来。
她悄悄用余光看向苏宴北，晨曦从窗外洒进来，落在他的侧颜，也落在那盒被拆开的纯牛奶上。
升旗结束，温宛和风怜并肩走在一起。
“宛宛，十一有空吗？”风怜将温宛给她的水果糖咬得嘎嘣作响，语调模糊不清。
听到风怜这般问，温宛后知后觉发现时间悄无声息迈到了9月26号。
她想起风怜和司哲的生日，就在下个月5号，不由得点点头：“有。”
“那我们去体验几天农家乐吧，今年生日聚会不办了。”风怜有些怜悯又有些幸灾乐祸，“司哲他们高三只有三天假期，不像我们有一周。”
“果然，幸福全靠对照组的衬托。”风怜摇摇头，“如此一想，每周的周考以及时不时的随堂考，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高三。
这个被温宛有意无意忽略的词，再次出现在眼前。
苏宴北今年高三。
高三意味着他会先她一步跨入大学，她有一年的时间无法再见到他。
而且，在这一年里，他会有新的交际圈，新的朋友。
更甚至还有可能会遇见喜欢的人。
一瞬间，温宛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勒得她有些透不过气。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不对，可她没法缓解。
喜欢上一个人，就像是被悬丝线捆住的提线木偶。
所有的情绪，不论是哭还是笑，难过或者开心，全都不由自主，只能被迫操控在对方手里，随着对方一举一动，沉沦或陷落，直至千疮百孔，撞破南墙才能回头。
前方人潮涌动，学生成群结队地向前走去，人山人海里，温宛一眼就瞧见了苏宴北，他走在人群当中，没位于中心，又比中心更显眼。
犹如一副画的视觉中心，不自觉让人忽略了周遭的背景，眼里只剩他。
一个短发女生从背后追上苏宴北，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只见他轻轻点头。
温宛挪开视线，不想再看下去。
“苏宴北，班主任让你课间去他办公室一趟。”短发女生有些气喘地追上苏宴北，把班主任的交代告知他。
“好。”苏宴北极轻地点头。
一旁的男生见了，笑道：“班长，你这肺活量不行啊。”
短发女生瞪他一眼：“一千米吊尾车的人，没资格取笑别人。”
苏宴北不着痕迹地和他们拉开距离，同司哲一起朝教学楼走去。
大课间的时候，苏宴北来到教师办公室。
“报告。”
“苏宴北啊？进来吧。”
“喊你来，是想跟你说一下保送生的事情，”班主任笑得很和蔼，他拧开保温杯，啖了一口枸杞茶，“学校有意把a大的保送名额给你，你有什么想法吗？”
a大位于a城，是一所非常出名的老牌大学，上至80多岁的老人，下到3岁的孩子，都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它不仅在国内出名，在国际上更是毫不逊色。
苏宴北没过多犹豫：“我很感谢学校对我的栽培，不过我想考z大。”
言下之意，他打算参加高考，不会接受学校的保送。
班主任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过苏宴北会拒绝。
但是转念一想，苏宴北参加高考，对他来说是好事，不由得点点头：“z大也好，留在本地，还能常回家，并且z大不比a大差多少。”
“以你的成绩，考z大不成问题。”
苏宴北礼貌道谢：“谢谢您的理解。”
从那天起，温宛就有意无意地躲着苏宴北，每天早上都提前半小时出门，放学的时候也改走后门，搭乘另一路公交车，再转车回家。
她明白这样很可笑，可她更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破坏掉现在的美好。
他们现在的人生目标应该是高考，温宛心想。
十一当天，温宛没想着见苏宴北，但她答应了和风怜一起去农家乐，避而不见的人，始终还是避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