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等温宛站稳，苏宴北松开手，弯腰替她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套题卷。
这个时候温宛才注意到砸落在地的熟芒果，以及被芒果汁水溅脏了的卷子。
她低下头从小方包里翻出纸巾，正打算接过卷子擦一擦，苏宴北却从她手里抽走纸巾，动作轻缓仔细地将污渍擦掉，然后把纸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公交车缓缓驶来，在站牌处停靠。
“走吧。”苏宴北拿出零钱，率先上车投币。
投币箱发出“当当当当”四个硬币坠落声，温宛翻包的动作一滞，沉默地跟着上车。
苏宴北坐在靠窗的双人座，阳光从窗口斜照进来，任意散落。
温宛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套题卷，静默几秒，走过去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苏宴北。”
“嗯。”
“你”温宛想问他，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可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刚刚谢谢你。”
苏宴北淡淡“嗯”了声，似乎是被阳光晒得不舒服，他“刺啦”一下扯过窗帘，隔断阳光的窥探。
光线瞬间黯淡。
温宛眸光定格在某处，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搁在黄褐色的牛皮纸封面上，指甲圆润干净，冷白中透着淡淡的粉，好看到令人挪不开眼。
“叮，人民公园到了，需要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温宛被下车提示铃惊醒，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停留过久，她匆匆移开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苏宴北的腕表，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公交车平稳行驶在马路上，临下站前，温宛从苏宴北手里拿回套题卷。
“苏宴北。”
“嗯。”
“周一见。”
“周一见。”
温宛对苏宴北笑着挥挥手，便转身下了车。
回到家，温宛发现严弘轩给她发了几条微信消息，她默默地长叹一口气，回复：【我现阶段的人生目标是高考，对聊天不是那么热衷。】
对面似乎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没一会回了一条消息过来，只有寥寥数字：【好，我明白了。】
之后没再发任何消息过来。
温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拿出新买的套题卷，全身心投入学习当中。
秦慎发一堆微信消息给曲秋意全都石沉大海，就连他说欺负了温宛，对面都毫无响应。
他将手机丢到床头，自嘲地笑笑。
躺没一会，秦慎烦躁地坐起来，给朋友打了个电话，几经周折拿到温宛的手机号码，给她发了条短信。
“叮咚——”
温宛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提示音，她拿起来一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对不起。】
最右下角还带着【秦慎】两字。
温宛想起苏宴北挨的那拳，就不太乐意接受他的道歉，但她依旧还是回了消息：【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秦慎和苏宴北有共同的朋友，只是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他让人帮拉微信群，对方帮完秦慎的忙，在群里发完一个表情包立马退群了。
群里剩下秦慎和苏宴北两人，秦慎直接截图发过去：【你这小女朋友挺护着你的呀。】
s：【你想表达什么。】
秦慎：【截图jpg】
发过去的是曲秋意不搭理他的微信界面截图，从她出国开始，一直没回复过秦慎的消息。
苏宴北没回话。
周一，学校例行升旗，十二中的学生需要换下私服，换上校服，虽然公交车上满是穿校服的学生，温宛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苏宴北。
他坐在双人座的靠走道一侧，神情淡漠寂冷，使人不敢靠近。
“早呀。”温宛走过去打招呼。
苏宴北淡淡“嗯”了声，往里挪座位，将另个位置让出来：“早。”
温宛本能落座，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塞了一盒草莓味酸奶。
她诧异地望向苏宴北。
苏宴北淡淡地说道：“买错了。”
“哦，”温宛点点头，没多想，拆开吸管喝起来，“其实这个牌子的酸奶还挺好喝的，下次你可以试试。”
苏宴北不轻不重看她一眼，接着收回视线，简短地“嗯”一声。
温宛对这种简洁的应答习以为常，没有想着找话题尬聊。
她轻咬吸管继续喝酸奶，思绪飘到昨天晚上刷的数学卷子上，其中一道大题挺新颖，如果能再找几道相似的来做，说不定能对这类题型更熟悉。
也不知道后面的卷子里会不会有类似的题型？
如此一想，温宛就忍不住从书包里翻出套题卷，继续翻到大题页做起来。
很快，温宛沉浸在数学的题海里，再次抬头，公交车已经抵达学校。
她急匆匆收拾东西，准备跟在其他人后面下车。
“温宛。”快下车时，苏宴北喊住她。
正要下车的温宛回过头，只见对方递过来一张草稿纸，上面写着昨天晚上她誊抄后又重新做过一遍的大题。
大概是刚刚不小心从套题卷里掉出来的，毕竟昨晚她随手把它夹在卷子里面。
“谢”道谢没说完，温宛想起苏宴北不喜欢她那么客套，干脆从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换走了草稿纸。
她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苏宴北的手心，他抬眸看一眼，很快移开。
车上的学生陆陆续续地下车，眼看时间不早，温宛没多加耽搁，转身下了车。
苏宴北坠在温宛后面，跟着她下车。
两人并肩走入校园，随后在楼梯平台拐角处分开，一个走向三楼，一个朝五楼迈进。
温宛鬼使神差回头看，苏宴北正缓步上楼，眼看要走到拐弯处，她急忙收回视线，匆匆没入拐角处。
下午上体育课，体育老师换了新的教学内容，场地从室内换到室外，温宛才发现这个学期他们班的体育课和苏宴北撞在一起。
恰巧他们班的列队就在苏宴北班级隔壁，温宛忍不住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结果视线被对方捕捉。
她心头猛地一跳，慌张挪开眼神，佯装刚刚的举动是不经意的行为，并不敢再看向隔壁。
高三的体育课大多数只是用来给学生放松心情，新的教学内容非常少，苏宴北他们班集合没多久，跑完两圈操场，就解散自由活动了。
温宛班上的老师教完学生投篮要点后，直接让他们自由找地方练习投篮，并告知他们期末考试要考定点投篮。
十二中室外篮球场非常多，风怜和温宛找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开始练习。
没一会，司哲同苏宴北走过来，站在树荫下面看她俩投篮。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有人观看的影响，风怜一个球都没有投进，温宛倒是进了一两个。
“啧，”司哲懒散地睨风怜一眼，吊儿郎当又欠极其欠揍，“就你这样，这学期的定点投篮想及格，啧啧啧”
风怜正练着投篮，听到司哲的话，扔球的手一抖，又没进框。
她球也不捡了，直接先免费赠送他一记无影脚：“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司哲挑挑眉，不置可否，占着绝对的身高优势，恶劣地揉揉风怜的头发：“乖，叫声哲哥，爷教你投篮，包你期末定点投篮拿满分。”
“滚滚滚！”风怜拍掉他的手，“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再动我发型，小心我跟你拼命。”
闻言，司哲憋着一股坏劲，又揉了一把，脸上满是玩世不恭的笑容：“你可以揉回来。”
“呵呵！”风怜拒绝跟他沟通，就他那身高，她掂起脚尖伸手够都吃力，还揉回来？做梦比较快。
“怎么，生气了？”司哲看到风怜像只炸毛的猫咪，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乖觉地替她顺毛，“请你喝奶茶行不？”
“不！”风怜佯装生气的样子，撇过头去，“除非再加两个冰淇淋。”
司哲舌尖抵着下颚，极轻地笑出声：“行，爷给你整二十个！”
“滚啊！你想让我拉肚子啊！”风怜拖着他往小卖铺走，“记账吧，今天先来两支。”
司哲挑挑眉，吊儿郎当地被风怜半拖半拽朝前走。
温宛笑着站在一旁看他们嬉闹走远，眼底有些羡慕他们的青梅竹马情谊。
她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玩伴，也没有什么可交心的朋友，直到上到高中，遇见风怜，才得以改变。
温宛在心底叹默默一口气，打算再练习练习定点投篮。
她和风怜差不多，十球九空，而考试最少要投十个进三个，否则及格不了。
温宛想要的不仅仅是及格，只能多加练习。
一直没出声的苏宴北，在此时突然开问道：“要帮忙吗？”
“啊？”温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向苏宴北。
“你先投几个。”
“哦，好。”
一个投完，没进框，温宛正想去捡球，苏宴北先她一步，弯下腰将篮球捡起来递给她。
温宛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她再接连投了2次球，还是没进框。
第四次要投的时候，苏宴北出声了：“手抬高点。”
温宛把手稍稍抬高些，而后听见他说道：“用力屈手腕。”
她照做，可球还是没投中。
接下去又投了几次，中的次数屈指可数。
温宛再度举起篮球做出投篮动作，苏宴北走过来问：“介意我纠正你的动作吗？”
她摇摇头：“不介意。”
苏宴北靠过来，伸手开始纠正温宛的动作。
他的身躯虚贴着她身后，热息喷洒在头顶，引起些许痒意，像是一根羽毛拂过，很轻，但又无法教人忽略。
微凉的凉意从对方的指尖传过来，烫得温宛耳尖绯红，脸颊发热，仿佛置身大烤炉当中，燥得不像话。
温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投出这一球的，可篮球中框落地的声音，她却听得清清楚楚，“唰”地一声之后重重落地的戛然而止，像是箭羽划破空气直击箭靶的声音。
迅速而猛烈，猝不及防又势不可挡。
苏宴北带着温宛投完一个球后，退开两步：“你再试试。”
温宛试着回忆刚刚的动作，无论怎么回想，记起的都是他炙热的呼吸，还有微凉的指尖。
她闭上眼，心一横，牙一咬，按着肌肉的记忆动作把球扔出去。
“唰”的一声，温宛听见篮球入框的声音。
她欣喜地睁开眼睛，开心地跟对方分享：“球进篮了！”
天空一碧如洗，淡薄的云层慢悠悠地晃荡着，阳光也稀薄地照耀着，忽然，一阵微风拂过，苏宴北浅浅地笑起来。
像是生长在人迹罕至的高山雪线之上的雪莲花。
绚丽异常。
这是温宛第一次真正看见苏宴北笑，不同于之前的嘴角弧度轻微上扬，是眼底能溢出笑意的那种笑。
微风拂过，温宛笑了。
跟着他一起，慢慢地，一点点地上扬嘴角。
碧空，薄云，余晖，微风。
他与她。
一切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