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楚寻一手拿着酒杯，一手随意搭在秦臻座位后面的靠背上。怎么看都像是环着他的肩膀一样，这暧昧的氛围熏得秦臻脸都红透了，还好灯光昏暗不至于让他失了分寸。“我们是老同学，我姓楚，出国有些年了，这才刚回来不就遇到秦臻好几次了吗。”
“哈哈，这叫有缘。”小美朝秦臻眨眨眼，别有深意，秦臻没有和小美说过以前的事，他并不知道自己偷偷喜欢眼前这人很多年。
秦臻轻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添乱，“没有的事，你别乱说！”
楚寻朝秦臻偏过头，附耳和他说话，带着酒香的气息喷散在秦臻耳畔，让他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头却无可避免地直接靠在了楚寻手臂上。“怎么就乱说了呢，是有缘啊，应酬都能遇见你呢，是不是？”他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音又说：“嗯～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有分身术啊？”
“啊？什么分身术？”秦臻赶紧坐直了身子，一头雾水问道。
楚寻慢条斯理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班级群，把手机往秦臻那头凑近。
秦臻带着一脸疑惑看过去，一张照片印在眼前，是前两天和王婉两人去看电影的时候被她拉着在影院里拍的一张合影。照片中的两人笑靥如花，看着俨然就是一对小情侣情合意洽的情态。最要命的是王婉发完图还跟了一句话：又是和男朋友的愉快一天【爱心】，后面跟了一堆羡慕嫉妒恨的回复，再一看，不就是前十来分钟发的吗？
“你说说，是不是有分身术啊？不然怎么还有一个你在看电影呢？”楚寻有些调侃的意味。
“……求你件事，能不能不揭穿？”秦臻无计可施，只能默认。
楚寻挑着眉，看他一脸的窘态，突然对他生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来，“你都求我了，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不过，我想问，王婉到底知不知道你是gay？”
“……她知道，我们是，是假装的情侣……”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会骗女孩儿感情的人。”楚寻这么说出来的时候秦臻挺感动，原来他会信任自己。
“谢谢你……”
“你别和我那么疏离，之前虽然我们见过两次了，但我都没机会和你单独说说话，你，别来无恙？”楚寻一句别来无恙像一记重锤就这么堪堪砸向秦臻的心脏。
百转千回的思绪让秦臻百感交集，这么多年来一点点积攒成汪洋的酸楚像要从胸腔汹涌而出，他眼睛开始发涩，他不想此刻的狼狈被大家发现，默默转过头。
小美也看出了不对劲，一向善于活跃气氛的他此刻都不敢乱说话了。
离秦臻那么近的楚寻又怎会没看见他发红的眼睛。
楚寻抓握着秦臻的手腕，对小美说：“不好意思啊，今天可能得向你借一下秦臻了，我有些话想和他说，下次我请你喝酒，可以吗？”
“可……可以，请便……”一干人看着秦臻被刚来的这个男人带走。除了小美，其他吃瓜群众都呆若木鸡。秦臻跟人走了？那个在酒吧从来不为所动，从不跟人暧昧不清的秦臻居然能被人带走？
楚寻拉着秦臻朝酒吧外面带，这么多年来，对秦臻来说有迷茫，有未知，有失望，唯独没有过期待，现在他突然生出一股愤怒，凭什么到了现在又要以这样的姿态来撩拨自己？凭什么？他用力甩开楚寻的手，怒目而视。
“我有话想和你说，真的，给我一次机会。”秦臻没想过他会以这样一种低姿态和自己说话，瞬间心里那部分坚持又柔软了下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他，只看了他一眼就直接往酒吧街旁边的人工湖走去。这时候的湖边人很少，湖面没有了光，显得苍凉萧瑟。
“有话你说吧。”秦臻面朝湖水，不想正视楚寻。夜晚的风微微撩起他的前发，看不清他此时的情绪，只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我一直想和你道歉，大一时候那件事，我知道伤害了你，我不想为自己辩解，当时我没有去找你，之后忙出国的事，我很后悔……”
秦臻没想过楚寻会直接提起当年的事，他不是没在意过，只是选择了忽视，因为那是他的痛，他从来不想揭开这个伤疤给别人看，如果那样做了只能是让自己难过，让别人恶心罢了。如今楚寻丝毫没有逃避为7年前的事情买单，让秦臻情何以堪。
他原以为过了7年，自己想起当年的事会一笑置之，没想到今天被当事人提起，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忘记过哪怕一丁点细节，反而执拗地纠缠在心底，让自己难堪。
秦臻没有忘记当年高考后选志愿的时候是藏了什么私心，他们学校离a大三个站，他就想离楚寻近一些，再近一些，然后说不定他们能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不期而遇。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种可能相遇的情景，但他真的没料到这种想法会在他们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发生了。
那时候的秦臻为了找一本专业书跑到a大附近的书店去，因为毕竟名校旁边的书店要比自己那个三流学院的书店品类齐全一些。楚寻也是那天在书店遇到的秦臻，他看见那个同学了三年的人会出现在a大这边而有些意外：“秦臻？”
“楚……楚寻，你也来买书？”秦臻也没想到第一次来a大就能遇见他，紧张之余又有些欣喜。
“你怎么在这呢？”
“我在找一本书，只有这边有。”
“高考过后都没有见过你了呢，快一年了，可巧，一会儿有时间吗？我们可以多聊聊。”楚寻还是和以前一样平易近人。
秦臻自然是乐意的，连连点头。
楚寻作为东道主带他参观了有百年历史的a大，秦臻边看边感叹。果然和自己学校不一样，这里的文化底蕴，学习环境，包括学生的气质都和自己以前所认知的大相径庭，自己和它们是那样格格不入。
顺带着，他看出和楚寻的差距是一道越不过的鸿沟，自己怕是连妄想的资格都没有了。
本来秦臻就有些嘴笨，再加上旁边是楚寻，他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楚寻聊天，好在对方是个健谈的人，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这么多年以后，他回想起那天的前半段还是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和自己喜欢的人走在绿树成荫的校园小路上，能一起在这夏至时节赏荷观鱼，甚至能在这荷塘边的咖啡屋里坐着聊曾经的同窗趣事。他第一次能和楚寻说这么多话，能以平常心去看楚寻神采飞扬的眼睛。
如果时间能停在那，即便以后不再与楚寻有交集，他也甘之如饴，毕竟那是一件值得铭心难忘的回忆。如果，如果没有后来的事……
他们在咖啡屋聊得差不多的时候，楚寻看了看时间，“下午就先别回去了，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我回去吃就好。”秦臻怎么能让楚寻再为自己费心。
“客气什么，你就当陪我吃好了，反正你去哪吃不是吃呢？”楚寻说的真诚，秦臻也不好再推辞，“好吧，谢谢你。”
他们本来已经打算好去学校外的餐馆吃饭的，谁知楚寻接了个电话，他才想起来学生会的学长们毕业即将退下来，今天约了他们几个新入学生会的学弟学妹吃饭。
他是真忘了，想着只是吃饭而已，多带一个人也无所谓，就和秦臻说：“不好意思，刚刚的电话是学生会的学长提醒我今天有饭局，我给忘了，你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吃？”
“那怎么好意思，你们有正事，我就不去了，没关系的。”
“那不行，我都和你说好了，让你一起和外人吃饭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能放你回去？你不要在意才是真的，我们也就是一起吃饭，不谈什么正事。”
“我……”怎么好意思。
“都怪我自己忘了，也不好临时推掉他们，你就和我去吧，好不好？”楚寻放柔了声音，秦臻动摇了，他愿意带自己去见他那些新朋友，是不是说明他不把自己当外人。
“……好吧，那只能叨扰他们了。”秦臻最终还是妥协。
他们离吃饭的地方有点远，等去到的时候包间里基本坐满了人。楚寻带秦臻进去，给他们介绍道：“这是我高中同学，今天特意来找我，我就带他一起来过来聚一聚。”秦臻一怔，他并没有特意，但随即一想，可能只是对这些同学的说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这些同学也挺热情的，忙拉开座位让他们入座。
“不好意思，我叫秦臻，今天打扰你们了。”
“没事没事，我们也就是聚餐，来了就随意，别客气啊。”有同学看他拘谨忙替他解围。
秦臻看大家都没在意他的加入也就放下心来，楚寻靠近他低声说：“看吧，我都说没关系的。”秦臻朝他抬眸一笑，轻轻点头。
“哎，楚寻你今天可来晚了啊，学姐要罚你去买奶茶！”一个大波浪发型的漂亮女生朝楚寻打趣道。
楚寻知道学姐在和自己开玩笑，“会长都还没到呢，怎么就罚我了？再说都要开饭了，还喝什么奶茶。”
“菜还没上齐呢，而且你都快是新会长了，应该罚，哈哈。”
“就是就是！”几个女生随机附和着。
“真拿你们没办法，我去买，就门口那家行不？”
“都行！”说完几个女生笑开了，以后能和这么帅气又蔼然可亲的会长一起共事，真是太幸福了！
楚寻刚站起来电话就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对大家摆了摆手，“是会长，等等。”说完，他走朝窗边。
秦臻看他忙着接电话，心想自己今天贸然就加入他们的聚会，说什么都有些不好意思，就主动站起来，说：“我去给大家买吧，让楚寻接电话。”然后看向楚寻指了指门外，告诉他自己替他去买奶茶。楚寻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就已经出了包间。
秦臻对这边不熟悉，在餐馆门口找了一圈才找到那个奶茶店，他一看那琳瑯满目的奶茶品种就犯晕，突然想起来也没问大家想喝什么口味的，想着有女生在还是问一问她们才好，随即又折返回去。
他走到包间门口听见有人说自己的名字，突然有些不好进去，他并不是想偷听，但他怕进去大家会尴尬，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听到楚寻的声音说：“嗯，就是他。”
“就是那个小胖子喜欢你？人家和你告白了？你怎么知道的？”大家的八卦之魂顿时油然而生。
“因为我看见了，看见他偷偷拿着我的外衣亲吻。”
“哇！好变态啊！”大家哄笑起来，那笑声中含有无尽的鄙夷。这一声“变态”好似一柄冰冷的刀子，把秦臻剖开来，放出去，体无完肤供人欣赏。
他的心凉得透彻，头顶发麻。原来楚寻一直都知道，他知道，还若无其事地和自己相处到毕业，还就在今天，就在刚刚，仍然若无其事招待自己，甚至带自己来聚会。这聚会他就是一道让大家开胃的餐前娱乐，原来自己是那么卑微，那么可笑。
秦臻突然觉得胃里翻搅得厉害，有什么东西就要脱口而出，他不敢开口，他更不能进去，他往后退只想逃开，太恶心了，好难过……
秦臻捂着嘴，后退时撞到人也不自知。那人的胸膛是那么热，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是冰冷的，他只匆匆看了一眼，来不及道歉，朝门外冲了出去。
秦臻隐约听见有人喊他，但他谁也不想搭理，只管找着一个垃圾桶，抱着一阵狂吐。
那天他是怎么回到学校，怎么回到宿舍的，他一点也记不起来了，过了这么多年，他仍然不记得后面是怎么过来的。
而今，楚寻一句很后悔，要秦臻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