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归本性
四只小鬼双手抱头，排排蹲在大门口。
初看，苍世也是一愣。他刮下颜料，在手指间捻磨几下，才发觉这“血”过于粘稠鲜艳了。
“这是什么？”
祁向阳提着彩弹枪，单手摘下热成像眼镜：“彩弹，我买了相近的颜色。”
苍世点点头，继续看着他。
祁向阳率先败阵来，递出枪把：“好啦好啦，给你。”
接过那把外形漂亮的彩弹枪，苍世心满意足，双手来回抚摸冷黑色的枪身：“不错，回头给你报销。”
既然祁向阳初来乍到化神学院、囊中羞涩，校长大人又恰好有那么点小兴趣，便决定慷慨大方地给他报销，将彩弹枪收作公物了。
校长现在，和他家拉布拉多讨食时的表情好像……祁向阳默默住脑，停止大不敬的想象。
鬼老师这次被苍世叮嘱了一番，戴上显眼的黑色高礼帽。就见大门旁，一只礼帽来回摆动，责骂一堆颜料：“你们几个在搞什么呢！我看你们是——找打！”
祁向阳笑道：“鬼老师，你现在可别打他们。这几只小鬼已经被我没收了吸取灵气的权利，和普通鬼魂差不多了。”
只听空中“啪唧”一声，接着是小鬼们的惨叫哭嚎。高礼帽正面转向祁向阳：“祁老师，您刚刚是不是说什么啦？我耳朵不大好。”
祁向阳：“……”
鬼老师这一巴掌可不是普通鬼魂能承受的。为了保证小鬼们继续活下去，祁向阳还是暂时恢复他们吸收灵力的能力。
这是他头回操作灵气开关，在校长的传授下，祁向阳想象着心中有一台电脑控制台，点击按钮便轻松切换了灵气的吸收权限。
切换之后，小鬼们便又能吸收灵气了，对其他人和灵老师都没有影响。
“真正的惩罚，我准备了另外一项。”他拍拍手，丰山从屋顶上跳下来，将手机递给祁向阳。
里面录着小鬼们进入仓库后的全部片段，从洋洋自得到落荒而逃。祁向阳本来的打算是剥夺吸收灵气的能力后，将录像公之于众，让他们体验那些被霸凌的非修者的生活。
被这群小鬼恶作剧的人类不止他一个。丰山告诉他，许多人类修者在体魄不强时也会被吓唬，只是等到筑基后便会报复回来。小鬼们收到报复后，却照样继续欺负更低等级的修者。
既然他们这么关注弱小群体，就让小鬼们自己亲身体验一会好了。
不过，现在这个计划只能延后，和另一个计划一起开始了……
高礼帽鬼老师牵着自己的颜料学生们离开，在这么个同样没脑子的院长的惩罚下，估计几只小鬼之后的状态也不会好到哪去。丰山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耳朵抖动。
“好可爱的耳朵~”灵老师飞到他身后，耳朵尖尖被他用小肉手挑逗得来回晃动。
“哇！”丰山抱住自己的脑袋，“灵、灵老师！”
看着他慌张的模样，祁向阳哈哈大笑，末了问道：“感觉怎么样？”
“我承认我之前说错了，你……很厉害。只是，就算那群鬼修不欺负人，也会有其他欺负人的家伙出现吧……”
“谁知道呢？”祁向阳将灵老师抱回来，“这要看你怎么想了……小豹子，我们下次联系啦。”
世间万事万物，万万人万万个念头。祁向阳没办法控制丰山的心意马上回转，变得勇敢起来。这件事只有他自己能做得到。
祁向阳抱着灵老师，和校长并肩走在回去宿舍的路上，李香哒哒滑在他们后头。
“过几天我要出去一趟，灵老师有什么想要的吗？”
灵老师端着脑袋思考：“现在想不到……你先问校长吧。”
“我已经告诉他了。”苍世回答。
“哈？！你们两个最近老是粘在一起！”灵老师气鼓鼓的，“可恶，是不是背着我干什么了！”
祁向阳无可奈何，戳戳灵老师的脸蛋：“灵老师，我是抱着你，不是背着你。”
“哎呀！祁老师太能说会道了，不和你讲话了！”
告知礼物是假，苍世不想让祁向阳破费，便拒绝了。但最近两个人总粘在一起倒是真的。
近来，祁向阳确实总跑到苍世的房间。当然，不是背着其他人干什么，而是……来偷电，手机电。
今天录了个视频，手机又没电了。祁向阳便将李香先放好后跑去苍世宿舍，坐在他的床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电充满。
“校长，你需要睡觉吗？”
每次过来，校长的床铺都没有变化。祁向阳怀疑校长根本没睡过。
苍世正猫在电脑面前，看圣诞节搞笑视频。
“不需要，不过我认为床是房间的必备装饰品。”
不用说，这自然又是参考人类的。
祁向阳玩了会儿手机，便锁屏躺下了。
学院里没有网络，天天只能玩单机小游戏。再好玩的游戏，这么一个礼拜下来也腻得差不多。
“啊……什么时候能充好呢，肚子好饿。”
苍世回头看向祁向阳：“你真的不试试让我充电吗？”
他勾起的食指上爆裂一道细小的雷花。自从了解智能手机的充电方式后，苍世就提出用雷电给手机充电，并拍着胸脯保证又快又好。
“不不不，”祁向阳抱紧怀里的手机，“还是算了吧！”
就算快玩腻了，这也是目前他在学院内的唯一消遣。可不能被校长电报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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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修们受罚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学院。不过，这件事在修者们眼中可信度不高。众人纷纷猜测，要么是天道出手惩罚忤逆规矩的学生，要么是鬼老师在拍天道马屁。总不可能是那个新来的人类干的吧？
金刚鹦鹉和两只虎崽子虎头、银目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还记得祁向阳在仓库中狼狈的样子呢。
“你说，那件事到底是不是校长干的？”虎头敲敲隔壁金刚鹦鹉的脑袋。
经过近两个月的恢复，这几只崽子头上终于告别了降雷带来的“寸草不生”。金刚鹦鹉迫不及待地变回了人形，他人形下的头发和兽形态的羽毛类似，都是五彩斑斓的，可神气了。
“当然不可能。”金刚鹦鹉捋过头顶秀发，“你忘记我们怎么被校长劈得了？要是鬼修们是被校长处罚的，早不就听到动静了。”
的确，校长每次降雷方圆十里都能听到，完全不需要猜测啊……
正值课间，几人打闹了会儿，竟见一个不可能来的家伙靠近了。
“喂，你小子来做什么？”虎头恶里恶气地一把推开丰山，“之前还被打得不够吗！”
丰山不自觉退后一步，本来蓄在喉咙里的话也卡壳了。
“我看你这小子是皮痒了吧，上次还没被打够吗？”
“说起来我就气，要不是你小子把那个人类放跑，他早就被吓回学院外边了！”
推搡之间，丰山的兜帽被虎头拽掉，露出低下瘪着的两只耳朵。
“……我要……”
银目凑过来，“这小子在说什么？想求饶了？”
丰山抬起头，那双常年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带着锐意，如剑般直直刺向三人：“我要教训你们。”
自丰山修炼出人形后，他就戴上了那顶兜帽，把自己的面容藏入阴影之中。很久没有人看见过他的眼睛，原来他的眼睛能那么明亮。
银目咽下唾液：“教、教训？你小子真能说啊，就凭你？”
“如果你不怕的话，”丰山丝毫没有移动直视的目光，“就跟我走。”
银目竟然有些犹豫了。他看向身后的金刚鹦鹉，后者一笑：“走啊，就一只化形不完全的雪豹，还能耍什么花招？”
不须多时，兽族三人跟着丰山来到教学楼后的高山上。入山口已有一人，正靠着只行李箱在等待。
——这人自然是祁向阳。
金刚鹦鹉露出早有预料的不屑神情：“你就请了这个人类？看来我是高估你了！”
兽院院长才不似鬼老师那样天天拍马屁，丰山如果要搬救兵，那他可请错了人。
祁向阳没有接话，他等的不是这三只兽崽子，而是丰山。
“你确定了吗？”
丰山轻微而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确定。”
“好。”祁向阳用手摸摸丰山的头顶。他放开李香，让出身后的山道，“那么，我们上山吧。”
丰山提出的挑战非常简单。这是一个你追我赶的游戏，丰山在前、兽崽在后，兽崽们选出一只来追赶丰山，只要追上，丰山就输了。而祁向阳只会作为裁判，辅助游戏进行，不会干预比赛帮助丰山作弊。
当然，就算祁向阳动什么手脚，也影响不了他们修者。
兽崽三人中，无论哪只的修为都高于丰山，银目便自荐出席。他踏上山道的同时，丰山摇身一变化作雪豹，向前走去。
在原身形态下，兽族相应的感官特征确实会增加。如金刚鹦鹉的羽毛更加鲜艳、苍鹰的视野范围更远等等。丰山换作雪豹模样，确实能跑得比人类模样下更快。但这点差距在修为差距面前，只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银目心中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听祁向阳宣布开始，便如离弦箭冲去！
果然，丰山实力太弱。两人起始相隔几里，没过不一会儿就被银目拉进距离。
银目没有着急取得胜利，如同猫捉老鼠般时紧时慢地追赶着前头的雪豹。直到丰山四肢有发软的痕迹，银目才加速、咬下他的脖子——
“啊啊啊啊！”
痛如噬骨，银目跌倒在地上。一支捕兽夹紧紧咬住他的脚部，绽出深红的鲜血。银目直接祭出本命法宝，将巨型捕兽夹砸得稀烂。
捕兽夹并非灵器，很快他的伤势便恢复些许。但这局比赛肯定不能作数了，银目怒吼着：“不要脸的低能儿，你使诈！”
丰山回到山口，他步伐沉重，脊柱随着呼吸不断起伏。
“你如果不服……我们可以再来一次。”
无须考虑，虎头上前一步，果断应下了他的挑衅。
虎头没有犹豫，全速奔跑，可还没有靠近丰山就一脚踩上了捕兽夹。甚至可以飞行的金刚鹦鹉也触发陷阱，挂在树上。
仿佛丰山在几人身上装上磁石，他们的身体竟然自动向这些陷阱靠近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
面对金刚鹦鹉怒发冲冠，丰山无力回嘴。几场比赛跑下来，他四肢发软颤抖，还未走回起点就滑倒在原地。
祁向阳道：“你要是怕，不如舍弃灵气，化为原身。”
金刚鹦鹉道：“别诈我！”
祁向阳笑道：“好好，既然觉得有诈，不妨这次由你们来逃，如何？”
追方为了抓住逃方，必须向逃方的方向前进。而逃方却不用固定方向，这就不怕被丰山带进陷阱里了。
金刚鹦鹉道：“可以。”
丰山倒在路边，如同快要爆炸的高压锅般疾喘。迟迟三四分钟后，他站起来接受了金刚鹦鹉的第四次挑战：“可以。”
双方又一次站在山道上，这次金刚鹦鹉在前、丰山在后。
比赛开始，金刚鹦鹉化出羽翼拍翅高飞，马上远离地面与树林，杜绝任何接触到陷阱的风险。两人的距离随着时间渐隔渐远，身后的丰山很快化成了个白点儿，只像头快累死的疯马还在白费功夫。
金刚鹦鹉心中长舒一口气，这才正常。他下意识压翅向下飞去——
“啪！”
枝桠上的夹子被触发，连着他一起向下坠去，击碎了金刚鹦鹉的自信。
“怎么可能……”追人的丰山没有踩到陷阱，反而自己踩到——不，是主动撞在了陷阱上？！
“我可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悠然的步伐靠近了，金刚鹦鹉抬头，那个人类俯视着他，“舍弃灵气，化为原身。要不要由你决定。”
“……我要。”
事到如今，与丰山的胜负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证明自己能躲开那些烦人的陷阱。
地上的人形缩小，变为一只色泽鲜艳的鹦鹉。
“好。”祁向阳将手覆上金刚鹦鹉的头顶，顿时失血过多的眩晕感在大脑中发酵，“这样就无法使用灵气了，我们开始比赛吧。”
金刚鹦鹉僵硬咧开双翅，没有灵气后，平时的一举一动竟让他感觉如此陌生。身后那只雪豹迅猛地追击着，逼得他在森林间无头逃窜。好在树林间的陷阱都十分明显，轻易就能躲开。
他飞翔着，筋疲力尽。四周的陷阱可以随便躲开，身后的猎杀者却穷追不舍。金刚鹦鹉被心头涌上来的绝望包围，直到双翼失力，被一跃而来的雪豹咬住脖子，他想起这陌生绝望的名称——
弱小。
即使再次恢复灵气修为，此刻的感觉已在他身上烫出伤疤，无法忘却了。
“不公平，”他兀自落在地上喃喃着，“他是修者，我只是只动物，我不可能打败他……”
祁向阳被他这萎靡不振的样子逗乐了，捡起落在地上的落汤鹦鹉，不轻不重拍拍他的脑袋。
“如果我告诉你，从第一次追赶开始，他就和你现在一样——是原身状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