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化神学院
寒冬腊月，祁向阳坐着牛车来到化神学院。
面前，两扇漆黑铁门紧紧闭合着，四周是落漆黄墙。一些爬墙植物攀在大铁门上，让这座建筑显得格外沧桑。
越过大门，可以看见连绵的山脉。此刻正是隆冬，山头挂满了厚厚一层白色，仿佛要融入云中。
这里相比洋溢青春的学院，更像是天地自然的旅游景点。
他拿出手机，再三核对短信上的地址。直到寒风冻得手指关节发红，才敲响了大铁门。
“咚——”祁向阳叩门道：“您好，有人在吗？”
铁门很快被拉开了，钻出来一只圆头圆脑的小娃娃。这小娃娃头上顶着一个茎叶形状的仿真帽子，就似脑袋上真长了株幼苗似的，十分可爱。
小娃娃向他热烈欢迎道：“您就是近期新入职的老师吧，请进、请进！”
“谢谢！”祁向阳同这个还没有自己膝盖高的小娃娃道谢，“我叫祁向阳，请多指教。”
“不错啊，您的道号很好听！不知道是执掌哪一科的神仙！”
这小娃娃还挺爱说笑，估计是平时动画片看太多了。
祁向阳只是个普通人，今年刚刚硕士毕业，准备进自家开的厂子就职。谁知前几天起矛盾，一家人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祁向阳心急，干脆在网上随便找了个外市的后勤管理工作。
之前被情绪左右没注意，等入职信寄过来后，祁向阳才发现邀请他的单位名叫“化神学院”。
看见这不正经的名字，祁向阳特地在教育官网查询一番，发现化神学院竟然还是一所被国家认可的职业院校，开设专业有武术、农学、动物科学等等。而像普通大学都有的外语、管理学却都没有踪影。
大概就是专业太过冷门，才导致这所大学名不见经传吧。
要不然，光靠名字的离谱程度，它都能上几遍热搜。
落棋不悔，祁向阳整理好行李，千里迢迢来到了藏在山中的化神学院。
在寒风中，祁向阳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裹紧羽绒大衣。走在他前面的小娃娃却跟无事人似的又蹦又跳，还时不时驻足和祁向阳介绍校内景点。
这校方也是心大，竟然叫一个孩子去带陌生人。等祁向阳到了办公室，一定要和他们说道说道。
两人正走在行道上，忽然，从绿化带内窜出一道矫捷的人影，拦在祁向阳和小娃娃的面前。
出现的这名青年看起来与祁向阳年纪相仿，只穿了一件贴身的白色汉服，敞露着胸口处的皮肤。祁向阳光是看着他就打了个寒战。
虽然年轻人火气盛，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呀。这大冬天的穿这么潮，容易得风湿！
这名时尚青年惊声道：“老师，不好啦！隔壁子默同学考试不及格，气得要修魔了！”
修膜？
因为考试不及格，所以辍学要去天桥底下给手机贴膜吗？
这可太冲动了！祁向阳虽然还未入职，但既然他决定在化神学院工作，那么照顾好每个学生就是他的责任。当即便对那名同学道：“那位同学现在人在何处？你带我过去看看！”
至于同学叫的是“老师”而不是“管理员”的称呼问题，祁向阳并不在意。他当学生的时候，也是管所有不认识的职工都叫老师的。况且此时祁向阳还没上任，同学们不认识他，叫错也是情有可原。
急冲冲的同学听见祁向阳的话，愣了片刻，眼神在小娃娃和祁向阳之间飘忽不定。
“我们校长真是没招错人！”小娃娃感动道，“好，那我们一起走吧！”
祁向阳本来想独自和同学赶过去，但让小娃娃一个人留在原地也不安全。想来那位“子默”同学只是考试不及格，不算什么大问题。他便答应道：“嗯，走吧！”
两人既然商量好，那名同学也不多话，当即转身带路。只见他一捏食指，天空中冲出一道寒光，同学跃上巨剑，飞升远去。身边的小娃娃也不甘示弱，双腿一蹬悬浮至半空，跟了上去。
跑了没几步的祁向阳：“……？”
他张大嘴巴看向天空，狠狠揉搓双眼，再次望向左右。那两个人真不见了！
不对，也不一定是人……
正当祁向阳三观破裂，尚待重组时，两旁树荫中传出幽幽声音：“都说了环保低灵了，元思还用那么高耗能的飞剑……”
另外一颗树抖动着回复：“对啊，气流这么猛，把人家的发型都吹乱了。”
谁、谁在说话？
两侧只听声音，不见人影。祁向阳手脚发软，跌坐在地上，摔了个屁股敦儿。树丛中藏着的怪物这才发现他还在原地：“呀！老师你怎么还没走啊！”
“不会是埋伏在这听我们讲话吧！呜呜呜，又要受罚了！”
整个树林都疯狂抖动起来，枝叶哗啦啦掉了一地。祁向阳身处夹道上，周围宛如挂起一场巨型暴风。他无助地抱紧膝盖，低声喃喃着：“别、别过来……”
两旁的树木沉浸在受罚的痛苦中，根本没有听到祁向阳说话，纷纷疯狂舞动树冠：
“老师，刚刚都是他们在说，我都没张嘴啊！”
“呜呜，老师欺负我们鬼族五感弱，竟然搞偷袭……”
“老师我给您当阴兵，不要罚我好不好？”
众鬼呜呜成群，各自的怨念逐渐在绿化带上方连成一片黑色的大网，遮天蔽日。祁向阳无处可逃——
“轰——！”
只听雷声击落，铺天盖地的黑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阳光似箭般灼伤祁向阳的双眼，他极力望去，才发现来的不是阳光，而是比阳光更灼眼的一位白衣男子。
周围妖风狂吹，如同一场暴风雨，男子却如一枚定海针般毫不受影响，恍如神兵。他低头，两颗黑珍珠般的眼瞳直直看过来。
顷刻，林里只剩下细碎的求饶：“校长，饶命哇……”
被称作校长的男人并没有搭理鬼族，他向祁向阳问道：“你就是那个新来的职工？”
“您好，是我！”祁向阳感激地回答。
校长歪头问道：“那你为什么坐在地上？是下肢发育不完全吗？”
“……”祁向阳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还是解释道，“我刚刚腿麻了。”
这人刚刚帮自己解围过，祁向阳决定相信他只是情商不太高，而不是刻意为难自己。
校长的眼神马上变得不善起来，嘟囔了一句：“麻烦。”
不等祁向阳反应过来，校长已经将他抛起，翻身扛到肩上，抓起行李箱。马上，祁向阳体会到了御剑的感觉——校长带着他飞上了天空！
还没等祁向阳失声惊呼，校长已经飞到一栋白色写字楼的顶层，整个过程不过三两秒。
校长仿佛处在平地般，顺畅地在半空中拉开窗户，踏入室内。惊魂未定、发型缭乱的祁向阳被他随手抛上沙发，还弹了两下。
此时，之前带祁向阳进入学院的小娃娃也正巧推开门，来到办公室。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个是打扮凉爽的元思，另一个脸上画着涂鸦，表情凶神恶煞。看这几乎扑面而来的暴躁气儿，应该就是考试不及格的子默了。
看见躺在沙发上的祁向阳，小娃娃和元思两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难怪刚刚没见你跟上来，原来你直接来找校长了呀！”小娃娃点点头，对祁向阳认可道，“这件事确实要校长来解决，真是一个富有远见、深思熟虑的想法！不愧是校长千挑万选找来的帮手！”
祁向阳双眼呆滞，一时说不出话。
他的脑子好像落在校门口了。又或者速度太快，被风吹跑了……
冷风通过大开的窗户走进室内，校长徐徐将它合紧后，才转身面对学生们。
“说说看吧，找我什么事？”
子墨鼓起脸颊，两侧的七彩花纹都气得变形了：“校长！正道考试太难啦！我要转去修魔！”
这回祁向阳明白了，这个修魔大概率是什么危险活动，反正比去天桥底下贴手机膜危险得多。
“当然可以。”校长俊美的脸上没有起伏，“灵老师，去档案室准备试卷，等会儿举行堕魔转专业学术考试。”
子默听懵了：“等等！怎么转入魔道还要考试？”
“当然要。不然你们今天想修正、明天想修魔，转来转去没个定心。我这学校还办得下去吗？”校长皱眉。
“那、那我不转了！”
他这眉头一皱，子默立刻被吓得转身逃向门外。
校长倒是不急，随手拿起办公桌上的笔筒把里面倒空，直接扔了出去。约手掌大小的笔筒砸在子默头上，瞬间化为一座大小刚好的铁牢笼，将子墨困在里头。
“校长，放了我吧……”满腔哽咽的子默扒拉着笔筒监狱，“我不想考试……”
校长起身，从身后的置物柜中挑挑选选，拿出一个新的粉红色笔筒。将散落在桌上的签字笔重新放回整理好后，他才回复道：
“不行。哪有说不转就不转的？元思，带他下去。下周二举行考试。”
元思很识相地领命，一步一步艰难拖着笼子——和里面嘤嘤哭泣的子默离开房间。
“不愧是校长呀！还有新来的祁向阳老师也很敏锐！事情解决啦！”小娃娃——灵老师啪啪鼓掌。
“什么敏锐？你还好意思说，他是我接过来的！”
刚刚面对学生们无比高冷的校长脸色一变，拎起灵老师头上的叶子斥责：“让你去接人，你倒好——把人家丢在鬼族宿舍旁边，差点给吓死！”
灵老师被他提在空中，赶紧辩解：“新老师要和我一起去找子墨，我也没想到一转眼他人就不见了呀！哎呀，不要扯！要秃啦！”
“我看你是供应不足、老眼昏花了！难道没有看出来，他是人族吗？”
“人族？！”
灵老师睁大双眼，也顾不上挣脱了，两只眼镜像扫描仪般，聚精会神地盯着祁向阳。确实，祁向阳没有毛茸茸的尾巴和耳朵，没有可以佩戴武器，灵老师甚至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灵气波动！
“哎呀——！我叫你招一名神仙过来救救我们，你怎么找了一个人族呀？”灵老师气得和校长小眼瞪大眼。
原来，化神学院随着经营不善、管理落后，导致灵气日渐稀薄，学院面临倒闭的危险。于是，学院内两位最高领导者——作为天道化身的校长与灵气化身的灵老师一合计，决定从外面找个帮手来，扭转颓废的现状。
最终，校长就在招聘网上碰到了赌气找工作的祁向阳。
校长伸出食指，左右晃动：“你可不要小瞧人类。根据我的研究，人类在节能减排方面很有能力。”
飞在空中的灵老师围着祁向阳，左看看右看看：“可是，这个人类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话可不要乱说。”校长勾起嘴唇，对祁向阳道，“我叫你带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祁向阳麻木地点点头，从包里抽出了一叠本子。
校长放开灵老师，只见他一个响指，隔空取来其中一个红本本。本子上印着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注册会计师证书”。
翻开一看，红本本内还盖着鲜红规整的印章，十分气派。
“天哪……”灵老师忍不住出声惊叹。
“还没完呢。”校长继续控制祁向阳手上的本子一个个飞过来。导游资格证、教师资格证、全国英语水平六级证书、省小学生跳绳比赛第一名……一个个如同花蝴蝶般游舞，哗啦啦迷了灵老师一双小眼睛。
不用多言，灵老师就改变了态度，胖脸上满是崇拜：“不愧是校长大人，您从哪里找来这么厉害的人才？”
“咳咳，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校长清咳两声，恢复严肃的形容，向灵老师吩咐道，“去帮我们的新管理员找间合适的宿舍。”
被征服的灵老师乖巧应下，准备出门安排祁向阳的住宿问题。
这时，一个声音却拦住了他。
“等一下。”
校长与灵老师齐齐看向从沙发上坐起来的祁向阳，他捂着脑袋，出声制止了二人。
从来到化神学院门口那刻，祁向阳的脑袋就变成了一片混沌——遇见飞仙、世外仙童、树林鬼影……玄幻的场面连成一节节火车车厢，把他二十多年的三观碾了个粉碎。
进入化神学院，就将面对成千上万的奇怪生物，每天生活在生命危险之中；不加入化神学院，他就算还走得出那道大铁门，也无法再忘记自己此时经历的一切，而现在寒冬腊月，再找份工作也来不及了……
种种利弊在祁向阳脑子里纠结缠绕，他抱着头思考良久，最终只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这里，包五险、给一金、有双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