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年前
暖黄色的灯光下秦东遥自顾自地往前走着，清早覆盖大地的白雪如今已然是消融无几了，原本白茫茫的马路，现在已经恢复了原本黑色的样貌，只有路边的一些简单的植物上还残留着几分未来得及消融的雪花。天冷了，路上骑车的行人变少了。
顺着路线，秦东遥已经到了阳光疗养院的附近。这条路已经走过很多次了，即便没有导航也已经能够轻车熟路地找到回家的方向。经过之前猫咪聚集的地方，秦东遥停了下来，找了很久，却没见到一只猫的影子，也不知道这些猫咪们到底去了哪里。
猫咪聚集的地方盖着零星的皑皑白雪，之前给他们放猫粮和水的一次性饭盒里的猫粮也被白雪盖上，想来也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猫咪动过这里面的猫粮了。
怪不得都说流浪动物很可怜，他们不仅要跟不喜欢他们的人争斗，还要跟与自己争抢食物的同类或者其他物种争斗，就连食物本身也是斗争的对象。以天为盖地为庐的生活里，天气也成了夺走他们性命的可能。这样的雪天，要了流浪动物的命也是轻而易举的。
新年就快到了，年假也该开始了，无人顾及流浪动物的时间也快到了。猫九现在虽然跟着秦东遥一起生活，可是过年期间怎么办？
一路上心绪复杂，回到住的地方就看到陈睿祺拿着逗猫棒和猫九玩儿。陈睿祺晃动着逗猫棒，猫九也摇头摆尾地跟着逗猫棒扭着，憨态可掬的模样引得秦东遥哈哈大笑。这一人一猫的样子，好像缩小版的舞狮。
“你回来啦？”陈睿祺听到秦东遥的笑声，微笑着问他。
秦东遥一边换下脚上的马丁靴，一边摘身上的包包，手机、钥匙放在一旁的鞋柜上，“你吃饭了吗？”
“no。”陈睿祺把逗猫棒搁到一旁，把猫九抱在怀里。
秦东遥麻利地脱外套，穿围裙，撸起袖子，洗锅、热油、切菜、炒菜不多一会儿，几道菜就上桌了。
闻着香喷喷的饭菜，陈睿祺赶紧摆好碗筷，随时准备开饭。
“今天我看到有好多人拿行李箱下楼，是怎么回事？”陈睿祺一边吃饭，一边跟秦东遥讲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秦东遥思量一番，微笑道：“快要到过年时间了，中国人都要回家过年了啊。他们的年假放得早，所以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过年？中国年吗？”陈睿祺眼睛放光地等着秦东遥的回答。
“是啊！就是中国年！”秦东遥微笑回答。
“我能跟你一起过中国年吗？”陈睿祺问。
“跟我？”秦东遥疑惑地睁大眼睛。
“嗯！”陈睿祺连连点头。
秦东遥为难地撅撅嘴，“可是我们过年都是跟家人团聚的，你们不过年吗？”
“我们都是泼水节，和中国年不一样呢！”陈睿祺答，话语里还是对中国年充满了期待。
“可是我过年也要回家，你”秦东遥有些为难。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家过年吗？”
“跟我一起？”
“是啊！我们一起！带着猫九一起回去你家啊。”
“带着猫九”秦东遥心里突然间传来疑问，转念一想，如果把陈睿祺带回家就可以让他以猫九主人的名义一起回去。反正是个外国人嘛，回家不太方便啊，不回家一个人待在这里太可怜了。猫也是顺带带过去的，不然一只猫怎么在这里生活呢？对呀！就这么办！
秦东遥想清楚了，嘴角扬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笑。
“你为什么笑？”陈睿祺嫌弃又害怕地看着秦东遥。
秦东遥嘴角奸诈的笑意愈加浓烈，“说好哦！过年跟我回家！”
“好”这次回答，陈睿祺的语气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干脆了。
中国人重视过年是自古以来的习惯，往年秦东遥过年回家几乎没开心过，不知道今年回去会不会开心一点呢？
霓虹灯光的色彩缤纷间，群魔乱舞般的劲歌热舞。dj在舞台上跟着节奏晃动着身姿，还有些扶着钢管跳着舞的舞娘，舞台底下是一群跟着节奏毫无章法只知道跟着节奏舞动的人群。看着这一切，整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玩味儿。
“你真的觉得用强硬的手法能控制住这个女孩儿？”丁祇卿背靠在吧台边，手里拿着小酒杯，问着在一旁的丁祇卿。
“用人不在控制，而在于是否能用。这个丫头有能力，也有胆识，魄力、学识都不错。但是如果这一切都不是能让我们用的，那她对我们公司来说就毫无存在的意义。”姜仕扬喝着酒道。
“你说的我都明白，只不过我觉得这丫头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强硬手段对她，只怕会鸡飞蛋打。”丁祇卿说。
“一个刚毕业的小丫头而已，我看她没胆子鸡飞蛋打。何况她来面试的时候就说过，她现在身上背着贷款，短时间内她绝不会鸡飞蛋打。”姜仕扬冲丁祇卿挑挑眉，表情得意。
“那你可以试试。”丁祇卿无所谓地说。
年前的最后时光，同事们早就军心涣散地等着放假消息，随时准备回家过年了。
茶水间从来都是秘密聚集地，想知道些什么小道消息，茶水间是最适合的地方。
秦东遥拿着她的柯基形状的陶瓷杯到茶水间倒水，正在这时身旁突然悠悠的传来：“东遥，你知道什么时候放假吗？”
秦东遥转头看过去，是外贸部的同事，不解地问：“什么时候放假也不是我决定的，你们的组长知道什么时候放假也应该比我早，你问我什么时候放假，你是认真的？”
“东遥，你现在的身份可不一般了，所以这些小道消息自然是你比较清楚啊！”另一个外贸部的同事扶着秦东遥的肩膀道。
秦东遥深深地看着这个同事，眼神锐利且强大，不言不语的样子吓得那同事缩回了手。
“我现在身份有什么不一般？也不过就是公司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职员，又哪来的小道消息告诉你？何况，如果我的身份真的不一般，你觉得你刚刚对我说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承担得起？”秦东遥咄咄逼人地问着。
说完一切，秦东遥端着杯子离开了茶水间，一语不发。
茶水间内开始安静，工作区开始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抵就是对秦东遥刚才的那一番言论的讨论，都觉得秦东遥跟老板之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
秦东遥虽然没有认真听，但是她也知道这些人谈论的是些什么。都说“谣言止于智者”，这办公室里也有不少人，怎么就没一个人发觉，如果秦东遥真的有什么职场潜规则，她怎么会到现在还是一个普通的小职员？工资还是那么一点点的呢？更加别提老板的态度了！这一屋子的傻子，没有一个想到这些。
秦东遥打开手机，查着自己账户上的余额，一千四百七十七块五毛三。回家的路费差不多要两百，这个月的贷款还没还，下下个月又要交季度房租了，也不知道这种数着自己手里余额过日子的生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心里憋屈间，秦东遥又想到了刚刚的问题，心里不免自嘲道：“还说什么身份不一般，身份不一般能过得这么穷啊？这整个公司里面有谁像我一样过得这么紧巴巴的。唉，什么时候我发笔横财就好了！”
秦东遥每天忙忙碌碌地上班，陈睿祺就比较可怜了，每天一个人待在家里，实在无聊得很。不过现在好了，马上就快到中国年了，可以和秦东遥一起过中国年，这给本来平静的白开水中加了些令人开心的糖，让生活都变得有了滋味。
陈睿祺推着购物车逛着超市，超市里的景象真是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的红彤彤一片，充满了喜庆与热闹。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看来中国年对中国人来说真的是一件让人喜悦的事情。
正在逛着，突然手机响了，“hello,pisthereanythingwrongwithme（喂，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whenareyougoingbacktothailand（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泰国？）”电话那头问。
“i\""mnotgoingbacktothailandanytimesooni\""mgoingtospendthechinesenewyearwithqindongyao（短时间内我不打算回泰国，我要和秦东遥一起过中国年。）”陈睿祺玩味浓重地回答着。
“whatchinesenewyearandspendthechinesenewyearwithyourladyareyoureallygoingtostayinchina（什么？中国年？还是要跟你那个合租的女士一起过？你是不是真的打算一直留在中国？）”电话那头传来吃惊的语气，明显被陈睿祺的话震惊到了。
“pdoyouknowwhatchinesepeoplegiveasgiftsduringthespringfestivalidon\""tknowwhattobuyasagiftforqindongyao\""sparents（哥，你知道中国人过年都送什么做礼物吗？我不知道买什么做礼物给秦东遥的父母比较合适啊。）”陈睿祺问。
陈睿祺的问题惹得电话那头愈发无语起来，估计两人要是面对面，陈睿祺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不过，好在两人不是面对面。
“youaskmewhoiaski\""mnotchinese!（你问我我问谁？我又不是中国人！）”
那头无语地挂断电话，看来还真是被陈睿祺气得不轻！
陈睿祺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撇撇嘴。这偌大的超市，那么多的东西，琳琅满目的。可是到底买什么呢？万一买错了，那可太尴尬了。
看了半天，陈睿祺找了超市售货员问买什么做新年礼物比较合适，最后大包小裹的买了一大堆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待到秦东遥回到家，刚一进门就被门口的一幕震惊到了。
“哪来这么多东西？”秦东遥问在客厅逗猫的陈睿祺。
陈睿祺笑着回答：“我买的！你不是说要我陪你回家过中国年吗？我就想给你父母买点东西做礼物。”
“全部都是礼物吗？”秦东遥看着分量有些担忧地问。
“是啊！”陈睿祺笑着回答，像一个得意的孩子向家长讨要夸奖似的。
秦东遥无奈地叹气，“这么多东西，你要从这里搬到车站，然后再从车站搬到我家，你确定你有那么多力气？”
“我”陈睿祺满脸鸡血地笑着，可立刻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
秦东遥无奈地看了眼陈睿祺，叹了口气，打开塑料袋，一一挑选袋子里的东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里面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牙膏、牙刷、毛巾甚至还有内裤袜子！
“你买这些东西干什么？逃难吗？”秦东遥左手举着牙杯、毛巾，右手举着牙刷、袜子，满脸不可思议地问。
“超市的售货员说，中国人过年送礼物就应该送红色的东西。我就让她帮我挑一些红色的东西，她就给我挑了这些啊！说是中国人用的上的。”陈睿祺回答。
秦东遥扶额，“看来你是让这个售货员给忽悠了！”
虽然知道陈睿祺是被忽悠了，但是看着他脸上快溢出来的笑意也不忍让他脸上这笑容消散。
“好了，过两天我们就放假了，你把你要带的行李收拾收拾，到时候能尽快回去。”秦东遥一脸宠溺地看着陈睿祺道。
陈睿祺满脸期待，只等着跟秦东遥一起回家，过过中国年。
吃完晚饭，两人各自回房间休息。秦东遥扑在床上打开语音聊天，拨出电话。只听一阵微信固定的电话铃声响起，没一会儿接通了。
“呦！怎么想起来打电话啦？”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妇女，眼角带着皱纹，额头上也有细细碎碎的皱纹。虽然看着不年轻，但是难掩美人的本质。操着一口地道的乡音，眼神没有什么光彩，但是却带着细碎的惊喜。
“我就不能给家里打电话啦？”秦东遥不服气地也用乡音回怼。
“你过年什么时候回来啊？”电话那头问。
“过两天放假就回去了。”秦东遥回道。
“那你是怎么回来啊？是坐高铁还是汽车啊？”
“那肯定是高铁啊，坐大巴回去要多长时间。”
“高铁是不是比汽车贵啊？”
“就几十块钱。”
“那还行。”
想起陈睿祺，秦东遥说话变得小心翼翼，问：“对了，今年过年我可能会带个客人回家，行吗？”
“什么样的客人啊？你谈恋爱啦？他是哪里人啊？做什么工作的啊？什么学校毕业的啊？”
电话那头噼里啪啦的一通，搞得秦东遥瞬间无语起来。
“行行行行行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跟我合租的一个小朋友，他是泰国人，过年时间不回泰国。我想着他一个人过年在这儿可怜巴巴的，就想着带他一起回去，总好过一个人在这儿看着人家热热闹闹过年强吧。”秦东遥坦承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你就带回来吧。”
“好的！”
挂断电话，秦东遥翻过身来，就看到猫九在旁边认真的盯着秦东遥的手机。看到秦东遥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小脑瓜子转过来，眼神里带着些许疑惑地回看秦东遥。
看着猫九这可爱的小模样，秦东遥伸手摸摸它的小脑袋，温柔宠溺地笑着：“猫九，刚刚妈妈是在跟外婆聊天哦！记住哦！那是外婆哦！”
“外婆？这个称呼和妈妈一样讽刺吧。如果不是我的错，或许这会儿真的已经有人喊她外婆了吧。”
秦东遥眼底闪过一丝神伤和落寞，看看猫九盯着自己看，秦东遥还是牵出一抹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