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硭山论道
杜晓天和邵鹏这次并非是单独行动，他们是和一个户外驴友队一块出游应龙岭的，事实上，他们真实的目标却是拜访灵山寺的一位传说中的得道大师。
杜晓天早在几年前就加入了这个驴友群。他们平常通过络群聊进行沟通，平时群主会不定期组织一些户外活动，活动的地点通常也是临时确定，基本也是在关耳市郊附近游玩。
杜晓天虽然进群很早，但是参与群内的活动并不多，只是比较关注这个群里的出游通知，比如周末躺在床上看群里大家的群消息：看他们几点集合、看他们的安全注意事项、看他们在群内分享的游玩的照片或者小视频等等。
关注这些群聊信息让他萌生了一种参与感的错觉，他还经常把群里驴友们分享出游的照片剪辑成视频发回群里，体验那种“云”出游的感觉，而这次户外踏青也是看到通知后，他又想起了物业赵师傅的话，这才决定拉上绍鹏报名参加的。
灵山寺位于应龙岭的半山腰，枝繁叶茂的半山腰处有一处断崖，暗绿斑驳的的断层齐刷刷排列着，仿佛是列队的翠松，这是亿万年岩石的积累和地壳运动的结果，一阵风吹来，悬崖呜呜作响，它今天的面貌，也有千万年来风的功劳。
杜晓天和绍鹏并不像其他驴友那样，他们还没有专业登山设备。杜晓天仅仅穿了一件卡其色短版夹克服和一个速干裤，脚上穿的的则是一双类似登山鞋那样的徒步鞋，绍鹏则是一身浅灰色贴身运动服，一双篮球鞋，外加一根树枝改装而成的登山杖。
他们两个的优势是年轻，但是优势也可能变为短板，即便是再年轻的身体，体力也不比经常锻炼的大爷大妈们好多少，于是从这个方面说来，他俩的优势反而成了短处，慢慢的掉在了队尾，拖慢了整体的进度。
此刻已是中午时分，他们还没有按照原计划达到那个小广场，于是队长提议大家就地休息用餐，补充能量恢复体力后再继续往上爬。
“要是咱们再快一点，兴许这会已经到了小广场了。”一位驴友擦着汗嘟囔着说道。
“小广场是什么啊？”另一位驴友好奇的问道，他竟然不知道应龙岭的小广场，看来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
“在靠近应龙岭山顶的位置，有一处大石头，石头的表面平坦而光滑，足足有半个篮球场这么大，那是一个天然的小广场，是经常聚餐的场地，也是登山歇脚的地方。”
“原来如此啊！”
临时的场地不像小广场那么平坦，没有办法架起小火锅，于是大家只能用干粮充饥，有的拿出了压缩饼干，有的掏出来了肉松面包，杜晓天和邵鹏带的则是沙琪玛和牛肉干之类的零食，还有几包速溶咖啡。
灵山寺坐落在悬崖断层上，隐秘而安静，有几分悬空寺的感觉。
寺院原有一些年老的出家人，但杜晓天听说近年来随着佛学研究的兴起，有一部分年轻人也来到了这儿，潜心修学，甚至还有部分本科生和研究生陆续加入了这个团队，这使得整座寺庙多了一些现代感觉，同时也令外界对这个寺院多了几分神秘感。
杜晓天一行在下午三点多登顶，山顶林间空气寒冷而潮湿，从山顶俯瞰，一层层的薄雾仍未散去，一圈一圈的环绕山腰，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
高低起伏的山尖在青色的天空中渐渐模糊，宛如展卷泼墨的一副山水画，灵山寺的红墙在这一张水墨画上圈了一个长长的椭圆，椭圆的尽头是寺院的大门，椭圆的另一侧尽头则是一处菜园，而大殿则位于椭圆的中轴线的焦点上。
下午五点半，驴友们大都乘坐观光缆车下山，这个时间点下山的缆车比较紧俏，因为大家都选择这个时间点下山，二十分钟到山脚下，然后换乘公交车回市里，什么都不耽误。
杜晓天和邵鹏排在了队伍的最后边，前边百十来米的队伍一动不动，心里有了一些急躁情绪，这时，一名工作人员拿着扩音喇叭走了过来拿，通知说左侧缆车故障，只能乘坐右边的缆车了，让排队的两个队伍合成一个队伍。
这样一来，等待的时间更长了，于是杜晓天和邵鹏商议，今晚留宿山顶，明天再下山，反正今天是星期六，明天也不用上班。
两人一拍即合，于是找到了驴友队长，告知了想要留宿的打算，队长简单了交代了安全注意事项，并特意叮嘱一定不要留宿野外，前几年有人在野外支起帐篷，夜宿半山腰，后来被大风吹走了帐篷，半夜迷路，第二天被搜救队救回来的时候，狼狈不堪，险些酿出人身意外事故。
杜晓天和邵鹏没有帐篷，自然也不敢留宿野外，灵山寺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咚咚咚！”杜晓天被一阵叩门声叫醒，打开客房木门，月亮已上枝头，他这才发现他和邵鹏已经打盹了不知多久了。
“两位施主，晚饭已经好了，请用斋吧。”一名身穿褐色僧袍的小和尚不紧不慢的说道。
“好的，这就来！”杜晓天和邵鹏连连应和着起身，杜晓天穿好鞋的时候，邵鹏已经穿好了外套。
“晓天，你把外套也穿上吧，山上的夜晚可真凉啊！”
“确实不是太暖和，幸亏上山时穿的厚。”
热腾腾的米饭冒着白色的蒸汽，绿油油的青菜和淡黄色的冬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这就是今晚的斋饭了。
“还吃的习惯吧？”知客轻声问道。
“吃的习惯，难得山里还有这么新鲜的蔬菜，哦，这米饭也着实很不错！”杜晓天扒拉了一口米饭，边吃边夸奖着饭菜。
“这些米饭，都是从山下背上来的，有的是香客背来的，寺庙嘛也会定期派人下山去背，至于青菜嘛，大都是后院种的，后院，没有农药，所以有虫子，所以洗菜的时候，会……”知客边说，边夹了一片青菜放在口中慢慢咀嚼，“……会多洗几遍，味道嘛，还是不错的。”
清炒油麦菜、小炒花菜，还有一道是寺院菜中有名的一道——金边白菜，白色的热气从盘子中升腾起来，像袅袅炊烟笔直向上翻腾，不断吸引着味蕾，把“香”这种味觉变成了视觉。但是味道十分鲜美，菜籽油的香气沁人心脾。杜晓天和邵鹏端起碗筷，顾不得夹菜，只是大口的往嘴里扒着米饭。
“了悟师傅，有件事情想向您讨教一下……”杜晓天突然把饭碗放在桌子上，夹了一片花菜放到碗里，然后抬起头缓缓的问道，“但又不知该讲不该讲……”
“杜施主，但讲无妨。”
“了悟师傅，是这样的，我呢……前段时间听到一个传闻，说佛家修行高深的大师，可以悬空飞起，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
“哈哈哈哈~~”杜晓天还没有说完，了悟师傅突然仰面大笑了起来，这开怀一笑，这让他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呢，毕竟是传闻，真假难以辨别，如果有冒犯您的地方，还望见谅！”
“无妨无妨，说说也行 ”
“从一个物业师傅那儿那儿听说的，说修行得道的大师，有悬浮的本领。”杜晓天小心翼翼的说道，说完端起碗，嚼几口米饭缓解不适的气氛。
“施主可曾亲眼过目？”
“不曾亲眼见过，只是耳闻，所以特来讨教。”杜晓天忽然觉得“讨教”一词多少有点咄咄逼人的气势，于是连忙改口道，“特来请求指教指教。”
“所谓得道？慧能大师在《坛经》里说：若欲见真道，行正即是道。也就是说，一切行动正直无邪，就是道。南泉在《五灯会元》里说，平常心是道。施主所说之道，又是何道呢！？”
“这个还真不清楚……”
“此言差矣。一切万法，皆从心生，心无所生，法无所住。世人所谓得道，无非是显现神通，难失炫耀虚妄之嫌，难逃一个‘嗔’字。”
杜晓天对佛学并无研究，除了以前读过《坛经》之外，其他一无所知，听闻了悟师傅所言，频频点头。
了无师傅放下了碗筷，接着说道：“方丈做功课时，我也有所耳闻，在我看来，得道有三个阶段：第一是看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一切五常，万事万物空空如也；第二是放下，放下心中的执念，无我、无众生，内心世界不被贪嗔所束缚；第三是自在，就是内心清净，不为所束，无苦无忧，无味无觉，没有斤斤计较，没有患得患失。平常，平常，我只做些看门扫院的差事，兼顾着接人待物，不如师兄们功课做得扎实，对得道也就这些理解了。”
了无师傅说罢，又端起碗筷，自顾自的开始吃了起来。
杜天晓见状也赶紧端起了米饭，又扒拉了几口，“了悟师傅谦虚了，方才所言，我们已经受教很多了。还有一事想讨教一下，最近我睡觉总是做梦，关于一个漂浮的顶灯的梦，有时候会直接梦到顶灯漂浮起来，有时候则是梦到自己直接漂浮了起来，梦到自己睡在了云朵里，云朵像棉花被子一样包裹着我，继而引发了一些失重感……”
“施主还是执念太深啊！”了悟师傅缓缓的说道，“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施主白天想着这些事，晚上梦到也不足为奇。试想，你若能吃饭时专注于吃饭、睡觉时专注于睡觉，心怀一个平常心，心无杂念，可能会对你有帮助，这平常心就是一个道啊。”
杜晓天对了悟师傅的这句话半知半解，便乖乖的只顾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