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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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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旭阳臊眉耷眼,哎哟哎哟,单手扶着屁股跟八十岁的老太太一般叫唤。季浩然去扶他,胡旭阳反手甩开,骂骂咧咧,说他真是倒了血霉出门被狗咬。

    季雨晴心情不好,耳朵却很好。

    “胡旭阳你骂谁呢?”

    “骂有狂犬病的。”

    “我看你是想死!”季雨晴爬起来,从欧阳月手里接过纸一撸鼻涕,朝他气汹汹走过来。

    胡旭阳低声骂了句“我靠”,将季浩然往前一推挡住季雨晴,连跳带跑奔进楼道。

    跑得比兔子还快。

    季雨晴没逮到人,捡起笤帚扔过去。

    “死杂毛,你给我等着!”

    季浩然涎着脸贴过去,小心翼翼道:“姐,走吧,我帮你背书包,妈今晚买了鸡,做你最喜欢的辣子鸡。”

    季雨晴哗啦一下流出两行泪,抱住季浩然不停抽噎。

    “没事的,姐,又不是高考失利。”

    “你懂个屁!”

    白栀帮忙把鞋捡过去。

    季雨晴揪着季浩然的衣服,红着眼斜斜看她,“你进了啊,白栀?”

    “嗯。”

    “江燃帮你弄进英才班的?”

    “不是。”

    “你成绩又不如我。”

    白栀点点头,“确实。”

    谈话陷入僵局。

    其实落选不难受,难受的是你的朋友入选了。人的心理说复杂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反正就是不能比周围的人差。

    季雨晴其实懂,每个班至少有一个名额,(3)班整体情况差一点,白栀是矮子里拔高个,成绩过了选拔线就逮进去。

    但懂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

    人无法坦然接受自己的不幸,正如没法不嫉妒别人的幸运。

    季雨晴痛苦地深吸口气,“这回你该得意了,爱情学业双丰收。”

    白栀低头不言。

    欧阳月看不下去,过来拉白栀,“我们走吧。”

    季浩然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朝两人感激地点点头。

    季雨晴从始至终背对她们,不再看一眼。

    白栀心里有点堵。

    没什么精神。

    欧阳月安慰道:“季雨晴性格也太霸道了,她落选又不是你的错。我们好心来找她,她倒在那边阴阳怪气说这说那,明明是亲姐弟,季浩然比她心胸开阔多了。”

    白栀呼出口气,“哎,不说这些了,班长,这是最后一个学期了,我们一定要加油,不能关键时候泄劲。”

    欧阳月给她说得紧张起来,“是啊,最后几个月了。”

    班里的人跟白栀关系一般,其他班都给选到英才班的同学像模像样搞了告别仪式,(3)却一点动静没有。女孩在教室门口站了站,最后望一眼铁门上白底黑字的(3)班牌子,伸指绕了绕马尾,走了。

    操场已经扫得差不多了。

    但空中还是有柳絮在飞。

    她边走边去捏依附在前襟的细绒,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操场的水泥高台。

    迎春花如记忆中绽放。

    从花台漫到看台。

    明黄色的小花密密麻麻,点缀在蓬松卧倒的枝叶间,那种烂漫和春意,澎湃如潮。

    白栀停下脚步,蓄力往上攀爬。

    水泥台阶修得高低不一,第一阶特别高,属于不使劲就上不去,劲使大了要扯着蛋的类型。

    白栀高估了自己,一只脚上去了,得跪着才能把另一只脚收上来。

    如此攀爬了四阶,膝盖都是灰印,她终于站到了迎春花丛中。

    花没有香味。

    一点都没有。

    倒是枝叶有股不太友善的草漆味,闻着刺激,有点晕。

    可那都不重要,她果然在花丛中找到了失踪的江燃。

    少年睡在花丛中,单手遮眼,玉制的骨节,冰做的肌肤,在毛茸茸的阳光里水母似的,半透半隐。

    明明还是春寒料峭的季节,校服里面已经不穿毛衫了,卫衣往上撩起一截,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腹股沟、腹肌和颜色稍暗的肚脐。

    他微微张着嘴,呼吸均匀深沉,像是睡着了。

    干净的发间落着两朵迎春花。

    花都没他绮丽。

    花都没他招蜂引蝶。

    白栀折了一小节树枝戳他肚脐,江燃没动,然后在她戳第二下时慢慢挪开手臂,琉璃般清浅疏离的眼睛淡淡望她。

    那一刻。

    白栀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据说人在将死之时,能够听到身体中骨头断裂的声音,那是生命即将凋零,那是灵魂脱出肉身的牢笼。

    白栀想,江燃就是劈开她灵魂的斧。

    和他在一起,哪怕前方是万丈悬崖也会变作天堂倒影。

    白栀跪坐在他身边,弯腰匍在少年腰间,她用面颊贴着他微凉的薄韧小腹,手指拂过肚脐,睫毛亦刮蹭起伏脉动的肌肤。

    贴这么近,能看到小腹的青筋呢。

    江燃揪她头发,“又占我便宜。”

    “阿燃好好闻。”

    少年人青春炙热的生命气息。

    江燃用手指绕着她的头发玩,漫不经心问道:“都搬完了?”

    “嗯。”

    他连续咽了好几口气,侧过身,好像再说一句都费力。

    白栀最后戳一下他的肚脐,顺势坐起来,扯散的长发垂泄而下,冰冰凉落到少年清冷妖冶的容颜。

    江燃脸皱了皱,揽过她的头别到耳后,坐起来,头低着,后颈弯垂出惹人怜爱的弧度。

    “栀栀,我好难过。”

    闪亮的光痕从少年眼角生出,聚在下巴。

    他伸手一抹,那滴泪便像从没来过。

    “早知道你就不要喜欢我,永远不要跟我讲话,那老子现在也不会这么难受。”他声音沙哑,看不到脸,说话声音委屈极了,“白栀,以后我来学校都看不到你,看不到你……你懂么?”

    白栀握住他无力蜷缩的手指,“懂的,因为以后我去教室也看不到你了。”

    江燃又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放不下一个人,白栀,你简直有毒。”

    白栀的心瞬间跟今天的天气一样毛茸茸了。

    好可爱啊,江燃燃。

    怪不得苏芸和胡旭阳都爱这么叫他。

    撇开不好惹的脾气和生人勿近的凌厉眼神,明明就是个甜心。

    白栀抱住他,声音又黏又甜,话语和心接到一起,每个字都真得不能再真了,“阿燃,阿燃,好喜欢你。”

    江燃皱眉抱她躺平,“只有嘴巴甜。”

    白栀从薄韧的胸膛探出头来,挺身亲他下巴,发出“啵”的一声。他垂眸冷冷盯着,然后毫无征兆捏住白栀的嘴,没好气道:“亲什么亲,便宜给你占完了。”

    白栀笑起来,使劲往他怀里埋。

    江燃嘴上不乐意,身体却很老实,搂着她的腰像搂半大小孩,生怕白栀一个动作就滚出花坛。

    到时候又要哼哼唧唧,不停哭着叫他“阿燃”、“阿燃”。

    烦人。

    迎春花朔朔掉落。

    这种花不兴掉花瓣,要落便是整朵抛洒。

    操场上人声渐稀,临近中午都去吃饭了,白栀有点饿,但闻着他的味道就一点不饿了。

    燃油的气息。

    木头的气息。

    火的,温暖明亮的气息。

    她挑朵澄黄的小花,剥开根茎的皮只留洁白的梗,然后拎着他的耳垂往里戳。

    江燃有耳洞的,就是不戴东西。

    试了两次,出了一点淡红的血,还真穿进去了。

    那次步行街逛精品店买的耳钉,原本就是想给他戴的。

    白栀满意地欣赏。

    春季限定的小黄花耳钉,也蛮配他哎。

    江燃揉揉头发,桃花眼眯成缝。

    “又皮痒了你。”

    白栀掏出手机拍了张,命名为【迎春花王子】,江燃抢过看了眼,皱眉道:“啧,娘们兮兮的,删了!”

    白栀仰首,对着杠:

    “不删。”

    他爬起来,指了她一下,白栀乖乖过来抱少年的腰,真的好细啊,越抱越上瘾,越抱越欢喜,“阿燃,要好好学习,也要天天想我,因为我也在天天想你,阿燃,阿燃,最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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