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又一年秋收, 地里辛劳一派。
今年天气干旱,庄稼长势不如往年, 玉米未能满颠, 稻子也是秕谷居多。
不过幸而是前两年里算得上丰年,农户多有余粮,今年时逢干旱农户虽是怨声载道, 却也不至于许多人短缺粮食而挨饿。
暑热未消, 承意小娃学会了走路,也不顾天气炎热, 扯着步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虎子跟在小娃身旁也是蹿上跳下的,好似也在高兴小主子总算是能落地跑了一般。
白榕书院惯例放了半个月的农桑假, 杜衡从书院里回来,连带还带回了个好消息。
“之枫表兄说定好了人家,而下已经在过纳彩问名的礼数了,表兄寡言, 不过我近日见他颇有些春风满面的模样, 一问这才私下告诉了我这喜事儿。”
秦小满闻言微有惊讶,但也十分高兴。
他这表兄比自己大一些,但比杜衡又小一点,杜衡一直随着自己喊的表兄。
说来虽是年纪比杜衡小些, 可也早过了弱冠, 大地方小地方的男子弱冠也合该是娶亲安家的年纪了。
原先他小堂叔周挽清倒是也给相中过一个,也就是先前的林泯了,不过那哥儿心术不多端正, 后头不了了之, 堂叔一直便在为堂哥的婚事着急。
秦之枫说什么也都是个秀才, 且父亲又在县衙做事儿,小爹也是乡绅人家出来的,家世在县城里也算是体面的了。
青年才俊自是也少不得人家看重,只是那周举人不过是个外祖父却还多番过问秦之枫的婚事。
不是嫌弃前来相看的人家门楣低了就是相貌不好,硬是端着尊长的面子过来做秦家的主。
心里还打着等秦之枫中了举再定人家,如此能选择的好人家自也就多了,门楣也能往上了说。
算盘虽是打的好,只是乡试这事儿,三年一回,一次不中便是三年,年轻男子也经受不起这般消磨。
秦之枫的婚事也便一拖再拖到了现在,周挽清见着周遭同龄人的孩子满地跑的满地跑,生第二个的生第二个,到底是忤逆了他爹的意思,在乡试以前同秦之枫看了人家。
“可有跟你谈说的是哪户人家的?”
杜衡在书院里跟秦之枫也是常有来往,晓得杜衡要参加乡试,秦之枫便把自己先时乡试的一些经验传授给他。
秦之枫钦慕向夫子,杜衡便时常将自己课上的笔记借给秦之枫观览,两人的情谊自也逐渐深厚。
抛却课业之事,私下倒是也会谈些家事。
“说是秋阳县巡检家的小姐。”
秦小满闻言挑起眉毛:“那不就是你老家那头的人?”
杜衡微怔,旋即应声:“正是了。”
“巡检算是武官之户了,堂叔一家都是读书人,我以为会从读书清流里看人家的。”
杜衡细细道:“读书人家清流门第,历来眼睛高,轻易说不到合适的好人家。这巡检虽是武官,在县府里只是个九品末流,但说到底也是个官。堂叔虽也在县府做事,却还未入官流,尚且只是聘来的吏。两厢合计下来,倒也还能扯个门当户对了。”
秦小满听完倒是觉得颇有些道理:“只不过小堂叔喜欢哥儿,先时想物色一位公子做儿媳,没想到还是定下了姑娘。”
杜衡笑道:“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人家是两位长辈看定好的,想来在合适面前,姑娘哥儿的倒不是要紧了。”
秦小满吐了口气:“堂哥原也是静下心读书的,并不介意晚些成亲,倒是也有意思说想等着中举以后再说成亲的事情,这才随了周老爷的意,而今怎的还是按捺不住应了下来。”
杜衡一把抓过想偷偷跑去缸边的承意小娃,缸里蓄了水,天气太热了,小孩子就爱
玩水。
只是那缸子大,只怕不留神孩子掉了进去溺水。
“堂兄说见这小家伙玉雪可爱,偶时总有想起,倒是真让他沾了些孩子气,有心想成家了。”
秦小满笑了一声,承意确实很乖巧,他小堂叔有时候空闲了还到他们家的纸铺里来,总是喊他把孩子带到县里去玩儿。
“爹爹。”
承意被杜衡抱起,乖乖叫了一声人,把脑袋栽到了他怀里,有点被抓包了的害羞。
“爹爹回来了也不过来,就想着玩水缸里的水。”
“没有,没有玩水。水缸有大鲤鱼!”
“哪里来的什么大鲤鱼。”
杜衡疑惑过去看了一眼,缸子里还真的多了两条肥硕的红尾鲤鱼。
像是水田里养的,这朝秋收割稻子,水田里的鱼也顺势抓了起来。
这般在田里吃着稻花虫子长大的鲤鱼肉质劲道,还有一股清甜,滋味十分喜人。
“雇农家里送过来的,意哥儿喜欢的很。”
杜衡笑着摸了摸承意软趴趴的头发,爱意满满,也是厨性心起:“爹爹晚上给你做清蒸鲤鱼好不好,意哥儿可以吃一大块。”
承意听着清蒸鲤鱼有点迷糊,眨巴着眼睛疑惑清蒸鲤鱼是什么鲤鱼,但随即听要吃一大块,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当即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杜衡被突然哭起来的小崽子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不要蒸鲤鱼!”
“噢,噢!不蒸鲤鱼,不蒸鲤鱼。”
小家伙少有哭闹,一直都挺乖顺的,这下子倒是让杜衡颇有些哭笑不得:“爹爹胡说的。”
承意小娃却是不依,伸手朝着秦小满,不要杜衡抱他了。
秦小满好笑,把嗷嗷的小崽子抱了过来,小承意伤心的抱着秦小满的脖子,贴在他身上嘤嘤啜泣。
那么温柔的爹爹,怎么会吃肥肥的红尾巴鲤鱼呢。
“爹爹说笑呢,爹爹不吃红鲤鱼,他都吃河鱼。”
小承意听这话哇的哭得更伤心了一些:“爹爹为什么要吃小鱼。”
杜衡看着秦小满,瘪起了嘴:“有你这么哄孩子的吗?”
秦小满道:“我这不也是实话实说了嘛。”
两人好一顿哄,承意小娃哭的累了,趴在秦小满的身上眨巴了几下眼睛,慢慢睡了去。
天气热,杜衡看着小家伙哭的一额头的汗水,软软的胎毛都给打湿了,连忙帕子绞了温水轻轻把小脸给擦干净。
“这孩子。”
秦小满见着小家伙鼻尖眼角都给哭红了,一直趴在他的肩上,脸蛋儿上都映出了些衣服褶皱的纹路。
崽子睡的差不多熟了,两口子这才把人慢慢放到了凉席床上,然则刚刚贴着床,小家伙又迷糊着把眼睛睁开了。
睡眼朦胧的看了一眼秦小满,又伸手抓住了杜衡的手指:“爹爹,不要蒸鲤鱼。”
看着抓着自己手的小崽崽,像极了以前生气在屋里睡迷糊的秦小满,喃喃着说要小爹给他相公也灌一个暖水壶的样子。
杜衡在床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好,爹爹不蒸鲤鱼,让它在水缸里好好养着呢。”
小家伙这才安稳的睡了下去。
秦之枫的婚宴办在了秋收以后,税收结束了,县衙里的公事儿也松快些,虽是一应事情都有周挽清操办,但做父亲的也要费心,毕竟家里就那么一个儿子。
事情办的热闹,杜衡和秦小满自也是要去吃酒席的。
这两年里秦知闫对他们家的扶持不小,家里开了铺子收入可观,又才秋收过,账上进了一笔大的数目。
杜衡和秦小满
给秦之枫的成婚礼也便置办的丰厚一些,是从苏州拿的一套品质很好的文房之宝。
当日,秦家宾客云集。
县上的许多乡绅,富户皆前来道喜,方才在大门口便见着各箱各盒的礼品往里头抬与送。
秦知闫在县府做事,一应的同僚前来捧场倒是寻常,只是没想到竟然连知县也赏脸前来吃酒,这无疑是给秦家长了莫大的脸面。
杜衡过了礼房进宅子,花园大厅上都是宾客。
这番县里的大宴注重礼数,男女不同席,秦小满抱着孩子便去了家眷一头。
杜衡便自往男宾场上走,一路上屡有人停声驻足看他几眼,实在是因为相貌出众又脸生。
宾客屡有猜测,终是有长袖善舞之人短住了杜衡。
“想来这位当是秦主簿的侄婿了。”
杜衡看了一眼面前大腹便便,身披锦绣的中年男子,笑容可掬,一派商贾之气。
他客气行了个见礼:“在下正是,不知这位官人是?”
“在下乃永发粮行的东家,肖富。早听闻秦主簿有一得意侄婿仪表堂堂,又才学斐然,今日总算是得已一见。”
杜衡猜测的果然不错,此人当真是商户,还是县城里四大粮行之一的东家。
早闻县里四大粮行背后的东家各有神通,家业布及多行多业,是县城里最大的富户。
虽只是商户,但这般有头脸的大商户能走到今天,自然没少给县里做官儿的献礼,若无官员行方便,如何又能顺遂至今,为此在秦家的宴上能碰见倒也不奇怪。
只是杜衡想这些人当真是消息灵通的很,他只是秦知闫的一个侄婿都叫这些人摸清了。
不过他中榜之时倒是风热了一阵子,邀帖也多,但他都借着读书一一回绝了去。
杜衡觉得现在并不是去结交的时候,说到底他的家底薄弱,姑且一个有名无权的秀才而已。
若是广泛逢迎结交,浪费读书时间不说,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落入他人圈套,届时为人所利用。
外头的人见他颇有些油盐不进的态势,自也就慢慢消停了。
“肖员外谬赞。”
“杜秀才不单才貌过人,又是儒雅之质。肖某这等粗人十分钦慕才学之人,今日相见即是缘分,不知杜秀才在何处落脚,他日肖某邀帖一封送到府上,还请独秀才赏脸吃过清茶。”
杜衡依然不改客气道:“小生而今落住于田湾村,进城不便,素日又在书院读书,夫子课业重,怕是要辜负肖员外美意了。”
肖富闻言不但未觉寒酸,反倒是微有喜意:“杜秀才刻苦,实乃令人敬佩,难怪院试可拔得头筹。只是这落脚于村落,又在县城里读书,寒冬暑月往复实在辛苦,若是在县城里住,也可省下不少时间读书啊。”
杜衡微微敛气,原本是想以寒微家世打发了人前来结交的意思,倒是他失策了。
这招对乡绅或许是好用,但对商户来说则反之。
越是穷苦的读书人商贾反倒更是喜欢,穷便拿钱解决,商贾最多的东西便是银钱,比之有家业的读书人,清贫书生可要好应付的多。
杜衡听此话中有试探之意,想引着他说囊中羞涩罢了,届时自是不必说就有东西送上门来。
“肖员外言之有理,不过小生习惯了乡野宁静,虽是进城读书不便了些,却也更能静心读书。”
这头话未谈完,忽而一道声音介入:“杜衡,你来了。”
“堂叔。侄婿在此处碰见了肖员外说谈了几句。”
秦知闫应了一声,笑而面向肖富:“这是我侄婿。”
肖富自是不改又对着秦知闫一通马屁,两人说谈了几句后,秦知闫笑着道:“我这侄婿斯文,倒是难得
与肖员外谈的来。”
他放低了些声音:“知县大人那头想要几个读书人作陪,改日得空再一道吃茶,我先带着我这侄婿过去,肖员外可勿见怪。”
“好,好。知县大人难得出来一趟,自当是要咱们县里的才学之士相陪。”
杜衡拱手告辞,两人走远了后,杜衡同秦知闫道:“今日堂兄大喜,恭祝堂叔了。”
“一家人便不说这些场面客气话了,待会儿见了知县大人机警些。”
杜衡微顿,他以为秦知闫方才只是替他解围,没想到还真是知县要见他。
到了正堂以后,杜衡一眼便见着高座上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宽脸狭目,面上带笑,似是心情不错。
周遭已经有好几个人陪着,其中有周举人,还有几个同样上了年纪乡绅模样的男子,再有便是几个年轻读书人。
杜衡先时乡试的时候见过知县一面,比起那日的严肃,今日瞧着倒是好相处的多。
正位上的中年男子看向来者,眼前一亮。虽也是在考试查检之时见过杜衡的,只是当日书生众多,心中又有气焰,他怎会仔细看一个前来应考的读书人。
而今再见,就不再是混迹在人群之中平平读书人一枚了,而是县里院试能拔得头筹的才能之士。
他之所以眼前一亮,不光是杜衡才学可观,实乃是相貌端方。
院试第三两年就能见上一个,但这般眉目如墨的院试第三却是十回院试也不一定能碰上一个。
落霞这等小地方对相貌看的少,说到底是个弹丸之地,老百姓都埋在几个碎银上,自是少有看这些皮相。
殊不知州府京城那些富庶繁华之地上,一副好相貌能有多少便捷好处。
他作为一县之最,眼界自是比县里的都都宽广。
且不说那些个家中富足,吃饱了附庸风雅的商户爱好美人。
就拿读书人最看重的做官来说,那过了殿试三甲榜中等官的贡生里,就有因为相貌好而留在京中任职不必等官也不必外调的;亦或者是同等才学,因为相貌好过同人而排官先行排上的。
知县看着杜衡甚是满意,怪不得一个侄儿的上门女婿秦知闫还当献宝一般带出来,当真是有些缘由。
他笑眯眯道:“这便是杜衡了吧?不单是文章写的漂亮,人也很是清俊。”
“回禀大人,这就是小人那侄婿。”秦知闫见顶头上司对杜衡也是夸许有佳,心中很是愉悦,折身同杜衡道:“快快见过知县大人。”
杜衡做了个见礼,而今他是秀才,自是不必跪知县的,但礼数也要做全:“后生杜衡见过知县大人,多谢大人夸赞。”
“今日大喜日子,不必拘着礼,你们都是本县的乡绅耆老。”知县望向了几个举人,转而又看去年轻书生:“青年才俊。往后县里的文育可都还要望着大家,今日难得在知闫家中一聚,当是轻松愉悦才是。”
诸人一道称是。
知县同杜衡招招手,一派长辈未有官威的慈爱模样:“杜衡,快坐下。听闻你堂叔要参加明年的秋闱,好孩子有志气,你少有出来走动,今儿可要同县里的诸位贤达耆老认认脸,学有不通之处当多请教。”
杜衡应声道:“后生谨遵知县大人教诲。”
“你们这些年轻人呐,读书入榜不单单是自家自族的体面,那也是我们落霞县的门面,本县还需得你们发扬才是。”
“吾等定当刻苦读书,不枉大人所望。”
几个年轻读书人恭敬回话。
知县乐呵呵的,又同几个乡绅拉起些县上读书教育的事情来。
杜衡瞧着今儿作陪的年轻人都是县府一些官吏的子孙,童生秀才的都有。
在场的乡绅的话就有意
思了,一个是周举人,一个是先时与杜衡过不去的孟怀善的堂叔,孟举人。
另有两个脸生的不识得,除此之外就是县衙里的教谕训导,典史一类的小官吏了。
素日里总端着一张马脸的周举人今日可谓和蔼,说话周道客气,同样是在这间正堂之中,相比之前的盛气凌人,两幅面孔实在是看得杜衡扬眉。
“杜衡好学肯读,时有出入知闫家中,愚多有遇见,见他好读也是欣慰,常问功课一二,皆是应答得当。”
“便是周举人慧眼,杜衡今日有所建树也是周举人提点教导之功。”
“愚如何敢居功,终是知县大人领导有方,县里方才俊辈出。”
杜衡方才抿了口茶,就听见话头又落在了他身上。
周举人这老东西,素日里多方瞧不起他们家,而下竟还好意思舔着脸拿他在知县面前讨好。
倒是博了个关心教化、指导后生,让县里增添有学读书人的贤能来。
他脸上挂着笑,虽是不爽,但肯定也不能再这时候多嘴,说到底也是夸奖了他,让他在知县面前留好印象,周举子也跟着沾沾光而已。
这些个乡绅,面皮不比县城的城墙薄。
不过他这朝借人夸耀,虽是也得了知县的认可,却是有些让孟举子脸有异色了。
孟怀善在书院的事情闹的在读书人中人尽皆知,又断毁失信了他们家一桩小生意,而下知县对杜衡青眼有加,孟举子自然有些挂不住脸。
杜衡默着之际察言观色,发觉那孟举子自自己入堂以后就屡屡吃茶,几乎都没如何张口说话,只是高潮之处捧说奉应了两句。
“西北战事初起,兵部同朝廷请囤军粮,各府县需得尽数上缴粮产。上头重视此事,知府大人近期会下各县巡收粮食,此乃一事,届时知府大人前来必将还会巡查教谕各项事宜,还得各位相迎陪同才是。”
杜衡听到话题从县里的教育又说到了上头有巡查的事情,不免提起耳朵细听。
在书院里早有耳闻西北战事吃紧,恐起战事,没想到终究还是打起了仗。
虽说西北距离他们府县遥远,战火也烧不到此处,不过提及战事百姓难免心中恐慌。
一处开战,若是国库空虚,到时候少不得四处征收粮食,更不济还要增长赋税,苦的究竟是老百姓。
话题无非是县城里科考,税收等一系杂事,说到要紧的少,主要还是给知县拍马屁。
杜衡听的寂寥。
在这头陪了约莫是半个时辰,天色暗了下来,外头鞭炮声轰鸣,吉时到,新人来了。
知县和一众上宾可算是挪了窝,杜衡也总算得以脱身去观礼。
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虽只是末流,但成婚礼数上也比农户人家讲究的多,肉眼可见着抬搬着的嫁礼送进来。
听闻内里是一应的吃穿用具,什么都有。
杜衡看了个热闹,观了成亲礼后吃了席面儿,天色已经擦黑。
他和秦小满便预备着回去了,往素就都没在这里留宿,今儿宾客云集,有的是比他们远的亲眷需要住处,他们自是不会留下挤。
方才到门口,杜衡扶着秦小满和小承意先上了马车,忽而有人唤住了他。
“杜秀才且慢。”
杜衡回头,竟然是孟举人叫住了他。
他先同秦小满说了一声,这才过去。
“不知孟老爷寻后生所为何事?”
孟举人干干一笑,随后道:“乡试放榜之时看了杜秀才的文章,落笔干练,文风清正,果真是不枉知县大人青睐。”
杜衡微微一笑,倒不是他有意倨傲,实在是近来这样的话听的太多了,他要夸早该在正堂上就夸,何故现在巴
巴儿喊着他私说一场:“孟老爷谬赞了,有话不妨直说。”
孟举人这才道:“先时我那不成器的侄子与杜秀才起了龃龉,又扰了杜秀才的营生,实乃不善,我已重责于那不成器的东西,还望杜秀才海涵。”
杜衡眉心微动,倒是没想到这孟举人会前来告歉,他本便是长辈,又是举子,而下能低下脸面过来赔罪,倒是有些心。
这件事说来从始至终都是孟怀善在闹事,先时给他的惩罚也已不小,其实他早就没再耿耿于怀了。说到底孟举子也只是被侄子借了势耍权而已,他又何故同一个乡绅置气。
“孟老爷言重了,那不过是书院同窗之间小闹一场而已,并非什么大事,孟老爷不必记挂在心上。”
“杜秀才当真是容人雅量之至,他时还请赏脸到敝寓吃茶。”
杜衡拱手:“若是有这番机会,自是求之不得。”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后,杜衡才回了马车上。
“那是谁?”
“就是先时那个姓孟的乡绅。”
秦小满瞪大了眼睛,还没张口就听到杜衡说:“是来给他侄子告罪的。”
听闻这话,秦小满便又平歇了下去:“这是瞧着你得了脸,又赶着上来了。县里的这些个乡绅,说着体面,还真有些能耐,能屈能伸的。”
杜衡笑道:“农户也好,乡绅也罢,那还不都是人,要过日子端的起面儿就要拉的下脸。你没瞧着周老爷今儿也都还闭眼在知县大人面前对着我一顿猛夸呢,我听着都害臊,亏得他上了年纪面皮确是要厚实些。以后咱们要在县城里讨日子过,少不得是要跟这些人打交道。”
“只要皮面上过得下去,用不着得罪人闹的跟死对头一般。”
秦小满抱着承意,应声:“我晓得。你读书出息,咱们迟早是要搬到县城里来讨日子的,以后这些人少不得会面儿。”
杜衡捏了捏睡着了的小崽儿的脸,同小满道:“知道你惦记着在县里也置办下个小进院儿,我琢磨着好生搞搞营生,也能早些攒够这钱。”
“你就把心思放在读书上便成,家里的铺子我管的好着呢。你要是真中上个举人,那家里就松快的很了。”
杜衡笑道:“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