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其实自从小满的爹去世以后,这几年来往的亲戚就一年比一年的少。
早两年倒是还经常有人登门,但小满也看出来了,上门的亲戚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可怜他没了爹一个哥儿孤苦伶仃的生活。
心里是想有所帮扶,但又害怕来往过密旁人说让把他接到家里养育,多一口人不是小事儿,大伙儿心里都有杆秤。
再者便是见着主事的人都不在了,秦家家境又还不错,惦记着给小满留下了不少银钱和东西,总想着哥儿好骗想谋点好处过来。
但是小满不是个好拿捏的,对待心里打着算盘的亲戚向来是张嘴就直接戳破小心思,让亲戚脸面挂不住,这些亲戚背后也没少说他不是,长此以往就不如何来往了。
村里的那几户还在来往的亲戚隔得近,早早就能走完,最远还在来往的亲戚就属县城里的秦知闫家。
去年两人都没能去成,今年是要带着礼品好好走一趟了,再者秦小满心里还打着去求他堂叔给杜衡引荐一个夫子的心思。
一大早两人就起来收拾:“今天把新做的那件衣服穿上吧,堂叔是咱村这土窝子里出去的倒是没那么讲究,不过他夫郎是城里人,很讲体面。而且不晓得今日是只有堂叔这边的亲戚去拜访,还是他夫郎那边的亲戚都会来。”
秦小满一边穿着夹袄,一边同杜衡念叨:“小堂叔的娘家人可了不得,他爹是举人老爷,家境优渥,在县城里还很有些地位。要不是堂叔以前有点本事搞定了小堂叔,他娘家人才瞧不起农户人家呢。”
“我虽只见过堂叔一次,但他谈吐儒雅,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仪表堂堂,就这样小堂叔娘家人还不满意?”杜衡闻言笑了一声:“县城里的人家眼光当真是高。”
“堂叔成亲那会儿还只是个童生,家里虽说是村子里拔尖儿的人家,但跟县城里的各色人户相比自然算不得极好的。”
杜衡眉心微动,这些他倒是不晓得。
“二叔那么横的人,每次去堂叔家里都收敛着脾气,要是遇见堂叔的老丈人更是拘谨,就是不想丢堂叔的脸面。”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村里人都羡慕秦知闫差事儿体面,夫郎的家世又好,可背后的辛酸旁人又怎能知晓。
秦知闫对他们这一脉的亲戚多有帮扶,他们这些亲近的亲戚也就只有尽可能的做好些,免得让人家抬不起来,也算是两厢体谅了。
杜衡依照秦小满的意思把衣服换好,折身去说要给小满穿戴,想着他现在月份大了些,行动不如以前方便,结果他一偏头哥儿早就把衣服穿好了,竟是两脚一蹬差点就直接跳下床。
“嘿嘿。”
眼见自己失了稳重被杜衡发现,秦小满干笑了一声,又老实巴交的扶着肚子慢慢起床。
他生性好动,自从有了孩子以后已经很收敛的没有再不知轻重,但是十多年的习惯稍有不慎就会暴露。
杜衡过去扶了他一把:“我知道你怀了孩子辛苦不易,压着你的性子比劳作还累。”
“吃的好睡的好,一点没有。”秦小满用脑袋蹭了一下杜衡的下巴:“走吧,今年咱自己赶牛车去,也不能叫二叔他们等久了。”
两口子洗漱完毕,又清点了一下礼品。
今年年底的时候家里养的两条猪都有一百多斤,两个都给宰了,卖去了一个半,留了半个自家吃。
杜衡又做了些香肠,这当儿整好装了五根做礼,外带还有一只腊鸡,以及一些冬笋。
收拾好正准备赶着牛车出去,秦雄也提着些礼品来了家里。
“今儿坐你们两口子的牛车上城。”
瞧着今年只有秦雄一个人,秦小满诧异:“二婶儿呢?”
“去小竹那边了。”
小满笑了一声,大哥少不得陪着媳妇儿回娘家,小竹嫁人了,现在二叔又出了门,今年看家的就只有秦岸一个人了。
“赶紧给二哥相个嫂子吧,一个人看家多可怜。”
秦雄自顾自的爬上了牛车:“你当好人家是地里的大白菜啊,随挑随选?那小子没福气,也只有眼巴巴儿的看着你大哥和小竹都成了亲。”说到此处秦小满缠住了杜衡的胳膊,意有所指:“再等等总有合适的,以前村里那么多人说我嫁不出去,我眼下不是找着好的了吗。”
秦雄厚着脸皮道:“那是我没少给你爹和小爹烧香让他们保佑你。”
“那二叔也保佑保佑二哥呗。”
“你这哥儿找死是不是!”
杜衡赶着牛,听叔侄俩的说谈不禁笑摇了摇头。
他觉得秦小满跟秦小竹一见面就斗嘴掐架,少不得是从长辈那儿就开始歪了。
秦知闫家坐落在城东,屋舍并非寻常民巷那般一间挤着一间局促的小院屋,而是正正经经的一进院儿的宅子。
一进院的宅子在县城的达官显贵之中算不得什么上台面的屋舍,不过像是常年挤在人多的小院民巷和在村子里的农户而言,已经是体面的很的人家了。
差距就好比是村户有头牛拉车谁家都觉得眼红,而赶着车到人家挂着大红灯笼,青石黛瓦的宅院大门口时,就显得很不登台面。
若非知晓是熟人,很多守宅门的下人见着牛啊驴的停在在家门口是要赶人的,嫌弃挡了大门牲口还有臭味儿。
然则秦雄算是这头的常客,门房认得,停下牛车下人就赶忙前来牵牛,一口一个客气的二老爷喊着。
杜衡扶着秦小满下车去,宅门口的空地上还停着一辆马车,四个大车轱辘顶着个四四方方的小车轿,黑马在前头甩着脑袋,相较之下三人赶着过来的牛车越发登不得台面。
秦小满瘪了下嘴,凑在杜衡耳边轻声道了句:“堂叔的老丈人肯定也在。”
话音刚落,杜衡还没应声,秦知闫受到下人的通报便出来接人了:“在屋里念叨你们好一阵儿了!可算是来啦!”
秦知闫热情的招呼道:“小满今年可算不是一个人来了,快快,带着杜衡进屋坐。”
秦小满叫了人以后,当即就递上了给秦知闫准备的礼品,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往年几乎都是送这些,倒是受用,毕竟再富贵的人那也离不得一日三餐。
“来就来,怎的又还带些东西。”
一番客套,秦知闫还是笑纳了礼品,拿给了下人提进去。
几人热闹了一下才一同进宅子,小满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是每年也就来个两三回,有时候送东西过来他都不进门去,把东西交给门房就走。
寻常无事去的话,秦知闫可能并不在家里,到时候接待他的肯定是小堂叔。
两人并说不上几句话,且人家还费心招待,秦小满有自知之明,不是逢年过节的都不会进去打扰。
小宅子讲究,进门有先是个竹梅影壁,左转一段路才从一道门里进去,先看见的是花园,大的能抵得上寻常农户两处房舍那么大,几乎到尽头才到宴客的正堂。
杜衡不是第一次见这种陈设的宅子,只不过以前是作为游客去参观过,这朝作为亲眷客人拜访还是头一遭。
他也乐得四下多瞧了几眼。
前后间就看见了起码有四个下人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儿。
“二哥和小满来了啊。”
进堂室便有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夫郎迎上来,秦小满叫了一声:“小堂叔。”
杜衡自然也随着秦小满喊人。
“这就是小杜吧,早听你堂叔说了,果真是一表人才。”
周挽清打量了杜衡两眼,先时自己丈夫回乡里吃酒他没去,回来听说侄子的相公相貌隽秀,还是个读书人,本以为是自己丈夫吃了酒侃大话,今儿一见竟还是真的。
他不免有些惊诧,秦小满一个村野哥儿竟然能这么好的福气。
见过了人,杜衡和秦小满受招呼正要坐下,又听见一声轻咳,举目望去。
一个个子不高点但是衣着可见贵重,留着一缕胡子的老者行来。
这回秦雄先叫了人:“周老爷,可巧今儿您也过来了。”
小满并不多想见着这人,但秦雄都客气着,他哪里敢造次,还是恭敬喊人道:“周老爷。”
合该是叫姥爷的,以前他就这么叫,但是举人老爷瞧不上他们这般农户亲戚,叫他姥爷人家可不乐意应承,感觉要被攀亲戚一般。
后来小满便学乖了,跟着人叫周老爷,这般喊着人家倒是受用了许多。
“今天天气好就过来坐坐。”
周举人并没有理会秦小满,只答了秦雄的话。
“我前两年过来你家都有个哥儿一起,今年怎的没来?”
秦雄:“年前出嫁了。”
一屋子的人都立着,周举人慢悠悠又不失派头的劈腿坐下,伸手端起旁头矮桌上的茶。
他用茶盖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茶叶,眸子并未抬起看与之交谈的秦雄,好似在问话下人一般:“嫁的哪户人家?”
“他娘舍不得他远嫁,许给我们村李家老五了。”
“李家?”
周举人听到这头才挑起眉头,看向了秦雄:“是李勇他们家?”
秦雄点点头,李勇是李家老三,也便是李开的哥哥,而今在县城里安了家。
“我晓得他们家,李勇的岳丈是我昔年的同窗,而今我们也还来往着,前几日才上他们家吃过酒。”
眼见是沾亲带故了,周举人也没有了方才那般端的极高的傲气,微端正了一点姿态,愿意多跟秦雄说上两句。
那双不大的老眼仿佛只装得下有点用处的人一般,是半点余光都没落在秦小满身上。
这朝是把人都见了,秦小满早也习惯了这举人老爷的傲慢,他状似看不见自己,那自己便也假装这人不存在一般,叫着杜衡坐下。
城里的大户人家招待客人都会拿出农户过年都不一定舍得买的糕点果子,秦小满每回来都会吃上一些。
秦知闫也疼他,每回来不仅在这儿能吃上,回去的时候总还会给他抱一些带回家吃。
秦小满看着今儿矮桌上放的是云片糕,这种糕点甜而不腻,他还挺喜欢的。
先拿了一块儿给杜衡,自己再拿了一块在手里。
周挽清见着秦小满吃糕点,又看了一眼他挺起来的肚子,道:“先前听你堂叔说有孩子了,现下四个多月了吧。”
秦小满点点头:“嗯。”
“那你素日喜欢吃酸的还是辣的?”
周挽清道:“俗话说酸儿辣女,我怀老大老二的时候可准。”
秦小满啃着糕点:“我喜欢甜的。”
周挽清笑了一声:“那应当是个哥儿。”
“真的假的?”
周挽清道:“我生头胎的时候喜欢吃酸的生了你大哥哥,老二喜酸生的是你妹妹。先时听旁的有孕的妇人夫郎说喜欢吃甜会生哥儿。”
说着周挽清面露了些羡慕之色,他一直想要个小哥儿,但是生老二的时候伤了身子,已经不能再生了。
秦小满听这话不免伸手摸了摸肚子,偏头看向杜衡:“小堂叔说喜欢吃甜会生哥儿,你喜欢哥儿吗?”
杜衡闻言眉眼微弯:“生什么都好,我也喜欢哥儿。”
秦小满听完乐呵的露出了白森森的牙。
“看着你们俩连孩子都有了,你那大哥哥还没定好人家,真是愁人。”
秦知闫见着大伙儿说的还挺热闹,放下茶杯也说了一句。
“那么早成亲作何,待有了功名好人家随意挑选,而今当是督促他好生读书的时候!”
听到这话周举人当即便训斥道:“而今这么大年岁了还只是个童生,便是你这个做父亲的教导不善。”
好好的气氛突然被打破,周挽清见着自己爹当着这么多人毫不给秦知闫留颜面的训斥,连忙压着眉头叫了一声:“爹。”
周举人却是连自己哥儿的面子也不给:“我同他说话你插什么嘴!”
大家脸上都微有些不自在,沉默了下去,顿了一会儿秦小满道:“我说没见着大哥哥,原来是在书房刻苦读书呢,下回院试定然能题名。”
秦知闫扯了个笑容:“但愿如此吧。”
秦小满乘机岔开了话题:“说到读书,阿横预备明年下场试试。而今他都是自己在读书,到底还是需要个夫子引导,如此也省得走弯路,不晓得堂叔有没有熟识的夫子?”
秦知闫闻言眉心微动,他看向杜衡:“你准备明年要下场了?”
“是,想去试试看。”
“好,如此极好,便是要多去应考尝试,如此才能有更多经验。”秦知闫很高兴,觉得上回同杜衡说了一席话说通了这孩子,心中甚是欣慰。
周举人听闻这茬,这才把目光落在了杜衡身上。
他自是晓得杜衡是秦小满的夫婿,但是他连秦小满这个在眼皮子底下混了个眼熟的远亲都没丢在眼里过,更何况是他的丈夫,全当是个屋里服侍的下人一般,只做是空气。
“你也是读书人?”
杜衡眼见屋里的老泰山开口问话,客气的答道:“是。”
周举人打量了杜衡一眼,衣着得体,虽也是不掩农户的穷酸,不过面容隽秀,倒是能看得:“约莫有点读书人的样子。”
“可有功名在身上?”
“后生不才,尚未有功名在身。”
周举人觉得也是意料之中,昔年寒门出贵子的例子倒是还不少,而今这些年农户能考出点功名的少了。
不过他还是多问了一句:“多大的年纪了?”
杜衡依言答道:“今年已是弱冠。”
周举人毫不掩藏眼中的嫌弃:“这个年纪了还未考中童生,确该好好下点子功夫了,本以为之枫已是足够愚笨。”
言罢,周举人低头喝茶的功夫看了一眼秦知闫,虽未言语,但在场的人也仿佛都能听到一句你秦家的人便是如此不成气候。
自己被训斥也就罢了,连带自家后生也被这般说教实在是比自己被骂还挂住面子,秦知闫连忙打着圆场:
“只要有心就好,多的是几十岁还没考上童生的读书人,不必因年龄而灰心。白榕书院许多夫子都是极好的,届时我让之枫请了夫子到家中一聚,到时候也好给你引荐引荐。”
周举人却并未给秦知闫台阶下:“白榕书院的夫子都是些什么人,你以为那么好引荐?那是要看学生天资的,你以为作何他们收的学生少,那是因为选拔苛刻,还是不要费这心思了。”
“你也莫要借着自己在县府里做事儿便行方便,到时候传出去难听。”
秦知闫几乎已经无从开口,里子面子全被丢了个干净,却也不能拉下脸说老丈人的不是。
就在诸人都不晓得该如何再接腔之时,这当儿下人前来通传说可以吃饭了,这才寻着了台阶。
秦知闫连忙招呼着众人前去吃饭。
开年初几头的天气冷,秦家做了羊肉招待人,一大锅羊肉汤做的暖汤锅子,新鲜的蔬菜可以及时涮着吃。
羊肉价比猪肉贵两倍,是农户人家都吃不起的肉,这般吃法农户人家见都没见过。
除却羊肉,还有许多好菜,像是下油炸的尾巴翘起,身淋甜汁的西湖醋鱼;还有炖的金黄的大肘子,片的细薄的烤鸭
秦小满是个喜好吃食的,每年来他堂叔家里拜访都能饱餐一顿,而今周举人在,规矩多人还讨嫌,只怕是多伸一下筷子都要被训斥两句没吃过肉。
一桌子人吃的都很含蓄,桌上秦知闫还一应的招呼着人吃饭,晓得秦雄的性子,原本是哥俩儿要吃点酒的,结果因先前一闹,大伙儿也实在是装出热情高兴的面皮来吃酒。
几乎是尴尬的吃完了一顿饭,很快就散了桌席。
下席来吃没吃饱也只有自己晓得。
饭后老泰山回了屋,众人也都轻松了许多,但时间也不早了。
坐了会儿就预备着走,秦雄还要去拜访别的朋友,这是历来都如此的,秦知闫也就没有挽留。
“小满,你跟杜衡晚饭吃了再回去吧,好不易来堂叔这儿一回。”
杜衡替小满婉拒道:“多谢堂叔盛情,小满而今有了孩子,晚了天冷,只怕他风寒。”
秦知闫应了一声:“也是,而下有了孩子要好好保重身子。”
“给你找夫子的事情堂叔记下了,到时候会给你安排,今儿你姥爷的话别放在心上,他这人说话便是如此。”
杜衡笑道:“多谢堂叔周全了。”
“满哥儿,这是你素日爱吃的糕点,给你包了一包带回家吃。”
周挽清也赶着出来送人,,以前这事儿都是秦知闫办的,不过今天闹的确实很有些不痛快,周挽清心里挺过意不去。
小满也没客气,径直就接了下来:“谢谢小堂叔。”
“以后多带杜衡到家里来玩儿。”
“欸,好。”
两口子送着杜衡和秦小满上了牛车,看着人驾着牛车去了,周挽清收回了脸上的笑容,快着步子回了屋。
“走了?”
周举人还在花厅里逗鸟,见着脸色不多好的周挽清道:“知闫也真是,连年的把这些亲戚往家里叫,他那堂兄弟也就罢了,好歹还是个屠户有点子本事。”
“不论人家是做什么的,爹今天未免也太过了些!”
“我过了?那哥儿和他夫婿明显就是想来攀亲找关系的,弱冠之年的人了还没考上个童生也就罢了,以前还是流民给人做上门女婿,什么读书人这么没骨气,能有点什么出息。你也合该好好说说知闫,什么亲戚的忙都帮。”
“当年我疏通关系让他进县府有今天的差事儿做,不是叫他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家那些亲戚行方便的。”
周挽清胸口起伏:“爹!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情了,用的着时时都往嘴边上挂!若是知闫做不好事情县太爷也不会留他一直在县府里做事。”
周举人嗤道:“若非我的面子,有他今天?而今你是翅膀硬了,竟还跟你爹叫嚣起来,全然是不如你弟弟孝顺。”
周挽清红了眼,秦知闫回来见到父子俩谈话,赶忙上前去:“爹,清哥儿没有旁的意思,是我没做好。”
“他是不成样子,一点比不得河哥儿。你晓得你没做好事情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周举人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秦小满轻轻靠在牛车上,他肚子还有点饿,看着杜衡在快要出城门边上买了两个包子,赶忙一把接了过来。
“今天堂叔家里的菜好吃,可惜了没能多吃两筷子,他岳丈脸拉的比马脸还长,实在没胃口。”秦小满摸着肚子:“可别饿着了我的宝儿。”
“那把包子都吃了,这样就不会饿着宝儿了。”
秦小满抱着包子开始啃:“不晓得拜托堂叔的事情能不能成,也是为难他了,早晓得他丈人这么不满,我今儿就不提这茬了,害得堂叔受了这么一大通气。”
杜衡微微吐了口气,农户人家粗俗说话直白,县城里的人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比起村民,县城里的人更为重利,像他们这样的人家着实是不被一个在县城里有根基的举人老爷放在眼里。
其实也是怪自己没本事,叫人家瞧不起。
半晌没有见着杜衡说话,秦小满偏过脑袋:“你是不是生气了?”
“嗯?我生什么气?”
“原是想着带你来堂叔家里走走见人,没成想却去吃了那么大的委屈,以前你定然没有遇见过这般。”
杜衡揉了揉秦小满的脑袋,毛茸茸的毡帽都被他给揉歪了,杜衡又给他正了正:“人情冷暖罢了,我委屈什么,求人做事未必还把自己端起来吗,我没事。”
秦小满靠到了杜衡的肩头上:“你没有往心里去就好。”
杜衡翘了翘嘴角,驱着马车回去。
正月过得快,十五以前这里走一趟那里走一趟就到了元宵节,元宵过后年节结束,村里就恢复了安宁。
新的一年又得开始忙碌操持着地里的活儿了。
今年秦家没能一早赶着去地里忙活,去年地就请人换柴把家里的地都翻了出来,只要按时节播种就是。
但那也是二三月里的事情,二月初二就要童考,家里正在为这事儿而准备。
虽只在县城里考,隔得也不算远,但一连要考三场,连续三天上午考,考完就能走,第二天接着前去。
秦小满看着天时寒冷,下午回来倒是完全赶得及,但是早上还要很早的前去县城里考试就有些局促了。
再者路上吹一个多时辰的冷风进考场,手脚身体冻的发僵,哪里还好写字答卷。
于是他考量了一番,预备在县城的客栈里先定个房间让杜衡住三天。
杜衡并不多乐意,且不说他来了以后就一直都住在家里跟秦小满一起,而下他还有了孩子,自己一下子就要离家三天总有些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过是三天而已,我在家里好生生的,说好了等你回来再安排今年的春耕,一点事情都没有。”
杜衡见是扭转不了他的意思,只好应承下来此番安排。
二月初一下午,秦小满收拾了杜衡的衣裳和书笔用具,提前一晚上把人送去了县城里定下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