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二章。
吴宇并没回答，反倒是吴妈妈察觉到什么，立即给林橙夹了块肉：“来来来，吃这个，阿姨做的，你尝尝，是不是比小宇的好吃？”
桌子下，吴妈踹了吴爸一脚。
吴爸立即咳了声，说：“哎，橙子啊，你们最近学习是不是挺紧张的，要不今晚你住叔叔阿姨家吧，你阿姨已经把客房收拾出来，被褥都是新的，你和小宇互相帮助着学，提升快。”
话有点怪，吴宇已经放弃，但吴妈妈觉得还有救，跟着道：“就是说啊。留下吧，我给你妈打电话啊，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心细的林橙早就察觉到异样，她再次看向吴宇，吴宇的目光却没和她交汇，落在一旁。
肯定是出事了。
她起身就走，小跑到客厅，拿起沙发上的书包，摸索着书包里藏手机的位置，期间心脏一直在怦怦跳，她知道王女士的工作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好几天的夜里她都看见王女士屋子里的灯是亮的。白色的光从紧闭的门缝里漏出来，靠近还能从缝隙里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
王女士从不轻易抽烟，除非是遇到了她没办法掌控的事。
外婆说，王女士第一次抽烟是在她离婚的时候。
当年王女士离婚，离得并不体面，她那个爸爸出轨，因为要给私生女上户口，直接找王女士摊牌。单刀直入，没有铺垫，温柔的王女士直接摔了个杯子：“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在极度气愤的时候，就连很有文化的王女士也只会重复着一句：“你考虑过我吗？”
很显然是没有。她父亲没有久留，直接拖着行李走了。大概是出于一丁点报复心理，王女士并没像往常那样好说话，在看到离婚协议的那份文件时，像是故意刁难一样：“我就不签字，有本事告我。”
后来还是离了。离得人尽皆知，从那以后，王女士天天抽烟，外婆苦口婆心劝：“孩子一岁都不到，你不能当着孩子这样。”
王女士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忽然就决定戒了烟。
林橙从小就没怎么见过父亲，但她喜欢父亲，因为和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父亲对她千依百顺，他不像王女士那么多规矩，他让她吃冰淇淋，带她去游乐园，还请她吃快餐店里的油炸食品。
小时候的林橙觉得自己在父亲那里感受到了自由。
她问过王女士：“你不讨厌我和爸爸出去玩儿吗？”
当时王女士有种千帆过尽的洒脱：“嗨，那是你上一辈的恩怨，你这辈有你的烦恼，你俩随便处，怎么处我都开心。”
手机终于掏出来了。
林橙立即拨通王女士的电话。
关机。
再打。
还是关机。
她不抱希望的又播了一遍。
依旧是关机。
林橙僵硬地站在客厅里，身后是脚步轻轻走过来的吴宇。吴宇不知道说点什么，他也才十八岁，很多人生的风浪都没见过。他妈妈和王女士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妈妈说，王女士工作上犯了点小过错，已经被经侦带走了，咱们今天要不动声色劝小橙子留下，但是他们都失败了。
吴宇回过头，看到他妈妈在朝他摆手。
这是小橙子的家事，要让她自己做决定。
当天，林橙在吴宇家住下了，但第二天一早，她就走了。她和学校请了假，在家中等一位特殊的客人——林慕星。
上午十点，林慕星才赶到，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小橙子，是爸爸，你妈妈有点事，把你托付给我，你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是问句。
林橙坐在她和王女士的家中，环顾着四周。王女士喜欢冷色调，墙面是浅灰色的，配套的家具也大多以白和灰为主，这种配色让房子里没什么生气，但莫名的，又很温馨。这曾是她想逃离的家，有时候她会觉得王女士控制欲太强，让她有点喘不过气，但是有一天真的离开，她又觉得这里的颜色明亮，让人舍不得。
林慕星又问了一句：“好吗？小橙子，听话。”
原来不是问句。
她道：“好。”
就这样，她跟着林慕星离开了二十一楼。
下楼时，电梯案件上的小屏幕闪烁着逐渐变少的数字，到十七时，林橙的目光一顿。
数字闪烁的很快，愣神的片刻，就到了一楼。
她在林慕星家里见到了林樱桃。
小姑娘长的人畜无害，林橙多打量了几眼，当初就是因为她，林慕星才会那么伤害王女士。
外婆说，王女士这辈子都很顺，除了碰到林慕星。外婆的眼睛很毒，从王女士把林慕星带回家的第一面，就知道这人不是真心喜欢王女士。
林橙问道：“为什么啊外婆？”
外婆说：“你外公和我相爱。男女之间那点门道我很了解。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林橙似懂非懂：“哦，具体有什么特征吗？”
外婆还要说点什么，但这场很有哲理的谈话最后却被王女士打断：“妈，她才多大，你和她说什么呢？”
王女士和林慕星在一起七年才结婚，她早就把这个人了解透了，奈何王女士不撞南墙不回头。
或许她一早知道林慕星朝三暮四，但是她假装没有眼睛，结果给了林慕星捅她一刀的机会。这么说有点夸张，但林慕星最后那个不讲情面的样子，还不如捅一刀呢。
如果这事放到现在，她一定觉得王女士活该。但是，王女士真的是个很好的母亲。
“姐姐，你好漂亮啊。”林樱桃，人如其名，模样甜美，说话也甜，她帮着搬行李：“爸爸说，你住客房，我和妈妈给你收拾了一下，你肯定喜欢。”
在当胚胎时，她们有一小段时间是重合的，所以林樱桃只比她小半岁。
这个妹妹和她长得不像。她像她妈妈，而林橙像王女士，林慕星没贡献一点容貌。
这是好事。
“你是爸爸的贵客，姐姐，家里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林橙没说话。
林橙在家休了两天，再去上学时，在走廊里看到吴宇正在操场上打篮球。
“吴宇！”她拉开窗户，冲他喊了一声。
吴宇顿了一下，球刚被抛出去，肉眼可见地歪了，撞在篮筐上，又砸在地上，朝远处滚远。
“吴宇！”她又喊了一声。
吴宇像是受惊的兔子，三两步跑过来捂她的嘴：“姑奶奶，小点声，你哥我正在逃课。”
林橙：“……”
早有耳闻，但百闻不如一见：“我……唔唔……要告诉……你妈。”
吴宇松了手：“什么？骂我是吧？”
“没有。”林橙笑，“给你带了雪糕。”
她把手里湿漉漉的雪糕袋递给吴宇，然后飞快跑了：“我去销假，先走了！”
吴宇没捞住她，只能捏紧手中的袋子。
空的。
他低头看，吃完的空荡荡的袋子里放着一根木签，吴宇：“……”
很好。
林橙一般不捉弄吴宇，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有点期待吴宇来找她，然而到了中午午休，他都没来。收拾最后一堂课的资料时，林橙最后往教室门口看了一眼，随即摇摇头，和同桌一起出去吃饭。
路上同桌随口问了句：“吴宇呢？他怎么没来。”
林橙顿了一下，说：“打球，不等他。”
然而食堂里，她却看到了吴宇的身影。在她不在学校的这短短两天里，他居然有了新的饭搭子。还是个女的。他们坐在离她隔着两个餐桌的位置。
同桌端着一盘子饭和一小碗汤小心翼翼走过来，抬眼的瞬间，问：“那个不是吴宇么？他没去打球？”
十八岁，已经到了法定成年的年纪，但是人心还没有塑形，一向不在乎这些的林橙，那一刻，感觉心里滴答一声，好像有一滴水落下，平静无澜的水面忽然就起了波纹，好在波纹很轻，几乎是下一刻就停下来。
“不清楚，你打的什么菜？这个肉片看着不错，明天我也打这个。”
吃完了饭，林橙和同桌把盘子和碗上交到统一管理餐盘的区域，同桌问：“你怎么了？怎么那么蔫。”
林橙看着不锈钢的桌面：“刚刚那个随堂测，我好像忘记写名字了。”
同桌“哦”了一声：“就这个啊。一会儿我去办公室抱作业，要是随堂测还在老周桌子上，我悄悄帮你加个名字。”
林橙笑了笑：“谢谢你了，别的老师我还不怕，就怕老周发现了，又要念我一礼拜不认真。”
下午的时候，吴宇终于来找林橙，两个人站在教授后门说话，吴宇给她买了酸奶：“我这叫以德报怨。哎对了，周末来我家吃饭吗？”
林橙半靠在墙边，略抬起眼皮，因为眼尾那条拖长的阴影，她每次洋装要笑时，总像是只小狐狸：“去啊。”
吴宇伸手揉了揉她的眼尾：“答应这么爽快，有什么阴谋？”
“没。”
吴宇：“那就这么说定了。”
下节课的老师提前进教授，林橙立即转身回了教室，他目送着她的背影。他没问她去了新家后怎么样，毕竟换了那样一个新环境，谁都不会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