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菌子
李仓去世后,李用就当起了家,李青禾记忆里的李用是个热情开朗的魁梧汉子,他为人孝顺,体贴妻子,对女儿儿子都十分疼爱,一视同仁,每次去县里面做工回来,总要给家人买些吃食,为此还老被陈氏说道,说他不懂持家,他也不反驳,就是嘿嘿地笑几声蒙混过关。
天有不测风云,原本平淡又温馨的日子在前年夏天戛然而止。
前年夏天,连日大雨,李用被征去修河堤,不料河堤崩塌,有十几个人随着泥沙被冲到了河里,只有三两个会水的捡了条命,还有几个在下游捞起了尸体,还有包括李用在内的几个人不知道被汹涌的河水冲到了哪里。
那会方桃还挺着个大肚子,听到消息之后,伤心欲绝,险些小产,陈氏怀着悲痛去给她请大夫,抓补药,才把胎给保住。
即使这样,方桃还是早产了,才九个月就把菱儿生下来,产后的方桃十分虚弱,下不来床,陈氏又去买了不少补药,耗尽家里的积蓄,才把她治好。
看着瘦瘦小小的儿女们,方桃红了眼睛,心里十分愧疚,要是自己争气点,儿女们也不会过得这么苦,一个鸡蛋都要四个人分。
“娘亲,不哭,菱儿,呼呼”,小菱儿对于大人的情绪很敏感,伸直小手,想要抚摸方桃的眼睛。
陈氏知道方桃在想什么,劝慰她:“你也不要老想这些陈年旧事了,一家人健健康康就行了,你要是没好起来,这些娃娃们只会更惨。”
方桃听了,抹了下眼泪,点点头:“我晓得。”
吃过早饭,陈氏就下地去了,昨天刚移植了一批丝瓜苗,得去给瓜苗浇水,方桃把全家人的衣服拿到溪边去洗。李青禾把碗洗了之后,叮嘱小文和小武把鸡喂了,顺便看好菱儿,自己则背着个竹篓就出门了。
她手里的技术可以很快的就改善家里的生活水平,但还是想谨慎点,手里的技术暂时不敢拿出来,毕竟在家人眼里她只是个才学做饭十来天的小姑娘,做饭水平稳中有序地进步着。
既然技术暂时拿不出来,那便去山里碰碰运气。
沿着一条偏僻的小路,穿过水稻田,进入云母山。特意避开自家的田地的,云母山不高,山里没有大型野物,陈氏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进山,前两天她就说要上山,陈氏阻止了,说等她空闲了陪她一起。
今天家里没什么事,索性先斩后奏,自己偷偷去算了。
现在是野生菌的季节,捡菌子的人定是不少,进山走了好一会儿,还没看到一朵,决定换个地方,山里有一个地方去的人少,据说以前是个乱葬岗,叫野驴沟,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算有鬼也不怕。
走了一刻钟左右,就到了野驴沟,这里树都比别的地方高些,郁郁葱葱的,果然没人,一来就在腐叶枯枝底下发现了好几朵奶浆菌,一朵都没放过,全都捡到背篓里。再往里走,里面更多,奶浆菌,青头菌,扫把菌,牛肝菌等等,还有不少鸡枞,一个小时就捡了满了背篓。
还有不少没捡的,但是背篓已经装不下了,只能依依不舍地先回家。
李青禾回去的时候,走的是另一条路,小心看着地上,不想还是被一根藤绊倒了,幸好她反应及时,赶紧稳住身形,背篓的菌子才没有撒出来。
站起来后,气得想踹一脚绊倒她的罪魁祸首,却发现这根藤十分眼熟,它全体被黄色长硬毛,羽状复叶具三小叶,小叶斜卵形,上面被淡黄色的小绒毛。
好像她前世老家种的粉葛,只是粉葛的藤和叶子都没有毛,听人说,粉葛跟野葛根的区别,就是少了藤上和叶上的毛。
捡起一根小木棍,沿着藤,找到了根,用小木棍挖掘根部周围的泥土。山上的泥土很硬,费了半天劲,才挖出一点点。看着露出来的褐黄色块茎,心里一喜,果然是野葛根。
葛根粉清热下火,不仅养胃,还具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城里不少夫人小姐都爱吃。
她看了周围,不远处还有几棵,可惜手上没有工具,只能先回去,看看下午能不能把陈氏或方桃哄来,自己力气不够,需要她们出力。
刚走到山脚的稻田处,就遇到了两个小姑娘,是大房那边的李青兰和李青莲。
因为婆母偏心,还没分家时陈氏和嫂子何氏就十分不对付,分家之后更是想老死不相往来,陈氏嘴上没说,但也看的出来她很不喜欢自家的小孩跟大房那边的玩,何氏就更加,反复叮嘱孙儿们不要接近李青禾她们,说那一家都是丧门星,可谓赤口毒舌。
“喂,你哪里捡的那么多菌子?”,李青兰看着李青禾背后满满一篓子的菌子,立即盛气凌人地问,要知道她跟堂妹一大早就上山了,两个人捡的还不到半篓。
李青兰是大房长子李福的女儿,比她大一岁,长相还算清秀,只是总感觉鼻孔向上,不拿正眼瞧人,平时就爱明里暗里地欺负她,还经常让跟她玩得好的小姐妹不搭理她,导致她在村里的人缘不佳,只有一两个平时走得比较近的小玩伴。
懒得跟她纠缠,李青禾面无表情的回了句“野驴沟”,就越过她们,有胆子你就去捡呀,大人都没几个敢去的。
“你,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李青兰见李青禾不似以往的见到她时的畏畏缩缩,有些来气。
“怎么,你当自己是大小姐啊,要人卑躬屈膝地听你的话”,说着李青禾还瞄了一眼李青莲。
李青莲是大房二儿子李康的女儿,才八岁,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看来平日里也没少被李青兰欺负,李青兰背上空空如也,装着半篓菌子的背篓居然让小她四岁的堂妹背。
李青莲听了李青禾的话,只抿抿嘴唇,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李青禾懒得再搭理她,不管李青兰在后面如何骂她,直接大步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