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玫瑰天堂
夜色迷人。
新海市最南区。
玫瑰天堂。
这里的玫瑰是整个新海最娇艳多汁的玫瑰，数不清的人趋之若鹜，只为一品芳泽。
韦亮半低着头，眼神在周围场景不断游走。
膏粱锦绣，纸醉金迷。
那双不算大的眼睛眯起又睁大，活像一只误入粮仓垂涎欲滴的老鼠。
最后，那目光定格在了前方女人挺翘的臀部。
他眼神发直，似乎下一秒自己的手就会付诸行动。
“啪”的一声！
韦亮猛地惊醒，他脚步急停，差点就要撞在前面的人身上。
他看向自己的手，正微微颤抖着。
是我……吗？
他一时竟想不起来是不是梦境变成了现实，看着面前的女人，往后退了退。
这时，那女人却看向了他的右后方。
那张对着他满是鄙夷不屑的脸上竟像绽开了一朵花儿似的，语气中清清楚楚的充满了谄媚。
“哎呀干嘛呀四哥，没看人家忙着呢吗，还过来招惹，真是烦死人了你！”
嘴里说出的是烦，语气却又偏偏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昌四毫不在意，手又搭在了女人的臀上，还轻轻拍了两下。
“苗姑姑这是忙什么呢，可是好一阵儿没看见你了，想得很。”
苗姑姑把那只大庭广众之下肆意作怪的手拍下去，嗔怪地给那一颗扣子都没系的花衬衫系上了一颗扣子。
语气像是掺了蜜。
“看看您，说您多少次了，把衣服穿好，我们这儿的姑娘胆子都小，一会儿吓着了。”
昌四捏住苗姑姑的手，重重地揉搓了几下。
“我系上了你干什么？这不给你留机会摸爷两把呢吗？你还不满意了？”
苗姑姑缩回自己的手环抱在胸前：“哎呀您可别这么说，这机会可还是留给巧巧吧，我可比不上年轻的姑娘们。”
这边两人打情骂俏，那边韦亮又悄悄往后退了退。
他正偷偷瞧着角落沙发上坐着的几个男人。
一块块手表，都是牌子货。
他以前也偷过一块名牌表，那二手奸商赚了不少差价还卖了十万块，他足足奢靡了半个多月。
韦亮的手指泛起一股痒意，微微蜷了蜷。
他想起表弟说的：“最重要的一点，不能再拿别人的东西，你自己在外面小偷小摸我不管，但在那里，不要拿任何人的东西，尤其是客人的，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垂涎的目光再次扫过一块块手表，还有被随意扔在桌上的车钥匙。
韦亮勉强定了定神色，再次跟在苗姑姑身后往前走。
前台正站着两个穿黑色制服裙的女孩儿，个子高挑身形饱满，其中一个还染着一头金发，很是出众。
韦亮抬眼看了看女孩儿的胸，在心里估算着三围，又看向女孩儿的胸牌。
阿娴。
阿娴的目光在韦亮身上短暂停留。
“苗姑姑，这个哥哥是新来的吗？哪个部门的呀？”
苗姑姑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小丫头片子，少管。”
只是这样，阿娴就已经知道韦亮是哪个部门的了。
不过就算苗姑姑不说她觉得也是，因为这位朋友的长相实在是不出挑。
在这玫瑰天堂，也做不了什么抛头露面的活儿。
毕竟就连这里的保安，身高要求都在182以上，还要面目周正。
韦亮稍微挺直了腰杆。
因为至少在阿娴眼睛里，没有苗姑姑那种高高在上的蔑视。
他知道自己来到这里干的也不是什么多正经的活计，给人卖命，拿人钱财。
要不是表弟的担保，自己也进不来。
苗姑姑压低了声音对阿娴说：“那个昌四你们就不知道拦一拦，在老娘的大厅里都恨不得把自己扒光了给大家看，那一身的膘，今晚都吃不下饭。”
阿娴一眼都没往昌四那边看，一副也很发愁的样子。
“没办法呀姑姑，人家也不会听我的，巧巧的枕头风都没用，还白受了顿折腾。”
苗姑姑冷哼一声：“没一个能帮得上忙的。”
韦亮跟着苗姑姑过了前面一个拐角，直下楼梯，到了负一层。
这里的光景倒是与一楼丝毫不可比拟。
看上去倒也是富丽堂皇，但地板却明显不如一楼干净明亮。
甚至在某个拐角的阴暗角落，还能看到一撮长发。
整条走廊，只偶尔能看到一两个人走动。
但隐约能听到某个房间中传出的打牌的声音。
韦亮又有些手痒了。
又转过了一个拐角，苗姑姑和韦亮的脚步一同停下。
眼前的这间屋子和一路经过的其他屋子明显不同。
门已经被人换掉，从花哨的红金木门换成了单纯的红木，没有任何装饰，只在上面挂了个单调的牌子——办公室。
这牌子还是黑白色的。
苗姑姑轻敲了几下门，就安静地站在门口等待。
韦亮想问问里面是什么人，是不是自己的领导，却见苗姑姑是这样的态度，便也不敢开口询问了。
他莫名心惊肉跳。
过了不知多久，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衬衫和西裤的年轻男人把他们引到沙发上坐下，倒了两杯茶水。
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说道：“请稍等一会儿，先生刚刚在休息。”
韦亮端着手心有些灼人的茶杯，在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
既然这么早休息，干嘛还让人来见他。
他又抬头看向那年轻人，却见对方也在看着他，好像已经洞穿了自己的想法。
“先生最近睡眠不太好，什么时间有点困意都会尽量休息一会儿。我是先生的助理，姓金。”
手里的茶杯更加灼人了。
苗姑姑倒是没了在一楼大厅时的那副样子，竟也显得有些拘谨。
“好的，要不先休息？我们随时可以过来。”
年轻男人摇了摇头，往旁边的小隔间去了。
苗姑姑没再说话，韦亮更加不敢言语。
太安静了。
屁股底下明明坐的是柔软的沙发，却偏偏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他悄悄左右动了动，却见苗姑姑递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动作霎时停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与隔间相反方向的门打开，一个中年人出现在眼前。
这中年人的穿着很是居家，衣服宽松，裤子稍长，盖过了脚面，看着非常舒适。
韦亮抬头，正好与眼前的中年人视线相对，匆忙躲闪，又把头低下了。
年轻男人端着一碗还在冒热气的梨汤，放在中年人面前。
韦亮这才意识到，这人刚才进的小隔间竟是个小厨房。
苗姑姑等这中年人拿着汤匙喝了一口梨汤才开口。
“先生，这个就是之前韦峰提到的表哥，韦亮。”
中年男人点点头，言语中自带一股知识分子的气息，却不显有多少尊重。
“真是辛苦了，要不留下来喝一碗汤润润喉？”
没有情面又直白的赶客。
苗姑姑一愣，随即迅速起身，推辞道：“谢谢先生，我上面还有事儿，就不麻烦您和金助理了，我先上去了。”
韦亮此刻更加如坐针毡。
眼前的人也不知是何身份。
“紧张？”
中年人的声音很有磁性。
韦亮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好像在发抖。
“不……不紧张。”
中年人安抚的轻轻笑了一声：“不用紧张，跟着他们一起叫我就行。”
韦亮低着头，视线停留在中年人的裤脚。
“好的，先生。”
“韦峰告诉过你，你的工作内容是什么了吗？”
韦亮定了定神，回答道：“稍微说了一点，但不是很详细。”
先生又点点头，忽然问了一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你觉得法律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韦亮自己也不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人，甚至局子也进过了，一时摸不清这问题的用意。
但眼前的人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硬着头皮开口。
“惩恶扬善？”
先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随后，韦亮听见他说：“小金，把我的笔记本拿过来。”
清晰的纸张撕扯声响起。
一张横格纸被递到韦亮的眼前。
他双手接过。
这横格纸上的字并不密集，一手漂亮的小楷平和简净，可惜韦亮不懂得什么欣赏。
他只感到一丝庆幸，幸好自己读完了初中，要不这张纸递过来，自己也认不得写的是什么。
可只是大致略一眼，他就已经愣住了。
这张纸上写的，赫然就是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还分了几点，规整的就像刚从哪本教科书上摘抄下来。
法律的意义？
先生的目光依旧温和，像是个在教书的老师。
“我们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应该清楚所做事情的意义，就算你认为某一件事情没有意义，也不能停止思考，人是需要不断地思考和学习的。这不仅能够提升自己，还能使自己保持清醒。你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应该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韦亮懵逼的点头。
内心狂吼：什么啊？我面对的是什么？我不知道啊！
先生的目光放在了韦亮手中的那张横格纸上。
“秩序、自由、正义、效率、意义，你即将要做的，与之相符又相悖，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这个机会是韦峰给你的，你可以考虑清楚，是否真的要留下来。”
说实话，韦亮根本听不明白眼前这位先生在说什么大道理。
但他已经来到了这里，他不能拒绝。
他眼中的神色变了变，来之前表弟韦峰和他说的话不断在耳中回荡。
紧张和懦弱逐渐往下压，他吞了一口口水，好像看见了自己以后的飞黄腾达。
看见了手腕上的名表，看见了被随意扔在桌上，可望不可及的车钥匙。
他点了点头：“我愿意留下来跟着您干！”
先生凝视了他一会儿，直到他感觉后背有冷汗落下来。
“小金！”
金助理又从小厨房出来，什么也没问，直接把韦亮带出去了。
屋内归于平静。
先生闭着眼睛，整个身体靠在了沙发上，再一次小憩起来。
没几分钟，房门被推开。
先生没有睁眼。
只有金助理会直接推开这间房门。
果然，金助理欲言又止：“先生……这个人……”
先生的眼睛依旧闭着，只是左手已经放到了胃部，力量收紧。
“没什么本事，胆子也不大，但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用处，韦峰既然在乎自己的家人，总得拿出点态度来才行。”
金助理嗯了一声。
若不是无意中看见韦峰去了彼岸香别墅区，他们也不会发现这人竟然是个两面鬼，甚至已经能称得上是段兴发的心腹。
韦峰来玫瑰天堂已经六年，被先生放在中下层，观察上面看不到的情况和方向，外面看着只是一个小角色，实则不然。
这就相当于上下级关系中，被放在基层中的间谍。
只是面上还是有点委屈的，光看苗姑姑对韦亮的态度就能窥见端倪。
金助理把一条毛毯盖在先生的身上。
正要去收拾厨房，却听闭着眼睛的先生又说：“小金那，你觉得委屈吗？外面那些人可没少说你是我身边的狗？”
金助理的表情柔和了很多，声音却意外的坚定。
“我现在很好，也过着很好的日子，我不委屈。”
先生低低说了一句什么，金助理没有听清。
待他再绕去正面，却发现这人似乎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
而玫瑰天堂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一楼大厅。
冯煜坐在几个公子哥中间，把车钥匙随手扔在面前的桌子上，几乎把整个身体都窝进了沙发里。
葛弘深坐在他对面，头发已经剃成了板寸，还染成了淡红色。
冯煜：“澜哥怎么还不来，不会又要说自己加班吧？”
葛弘深把一条腿搭在桌子上：“应该不能吧，渺渺说他今晚还回家吃饭了呢。”
冯煜拨弄着手机，刚刚给陈起澜打过电话，被挂断了。
兴许到门口了呢。
冯煜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又回头看向葛弘深：“我听说这儿有那种服务。”
葛弘深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一黑：“你别整幺蛾子啊，我有女朋友的，一会儿大舅哥还要来，而且你忘了我大舅哥是干嘛的啦？”
冯煜也板正脸色：“我就随口一说，我也是有女朋友的，我当然洁身自好。”
葛弘深其实是了解冯煜的，知道他顶多就是口嗨两句。
先不论他有没有女朋友，但凡被他妈知道，就会被满院子追着打。
葛弘深有幸见识过一次，那战斗力，不去演武侠片都可惜了。
况且冯煜现在也有女朋友了。
冯煜凑过来，想详细了解一下葛弘深和苏渺的恋情被陈起澜发现后的悲惨结局。
葛弘深一脚把他踹开，自己心里却也有点发痒。
那天之后，他和陈起澜还没再见过。
他暗自鄙夷了自己两声。
是不是贱？是不是贱？
很快，又转而念叨起：大舅哥怎么还不来？
此时，大舅哥正艰难的在门口寻找停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