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欧蛙
当初陈起澜收到快递，只以为羽绒服是给u盘打的掩护，完全没有人注意过羽绒服上竟然写了字。
肖儿输入网址，一进去就看到一个列表，点开，是一个个的视频、照片和文档。
陈起澜当即打电话给还在医院附近蹲守的小张，让他们把燕安和带回来。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燕安和竟比沈蔷更加配合。
燕安和前脚刚进审讯室，燕全后脚就来了，还带着女朋友，就是燕天玉的姑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安和那个孩子我是见过的，乖乖巧巧的，怎么就让你们带到这儿来了。他还生着病呢！”
燕天玉一个头两个大。
办公室里，大家都在急着核对证据，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拨出去，此起彼伏。
“姑，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我跟你们说不清楚，燕安和跟我们的一个案子有关系，你们要不就先回家等等消息，要不就先坐会儿，我得先去趟审讯室。”
燕天玉脚步不停，匆匆地走了。
审讯室里。
燕安和正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名单？我可以给你们呀，但是你们的椅子好凉啊，这里还有点冷，我想要一杯热水，还想吃糖，不好意思，我最近有点低血糖，我还是个病人呢。”
审讯室里没有人说话，陈起澜半眯着眼睛看向他。
燕安和委屈地皱眉:“哥哥，你干嘛这么凶的看着我呀？你们不会殴打犯人吧？我可是很脆弱，很容易死掉的。”
陈起澜带着一身的鸡皮疙瘩朝耳机里说了什么。
片刻后，一杯蜂蜜水放在了燕安和面前。
“糖没有，蜂蜜水凑合凑合吧。”
燕安和勉强地点点头:“名单就在我来的时候那辆车里，座椅和车门之间。”
话落，他又难掩好奇地问道:“我听说审讯室里都有单向玻璃，是真的吗？有人在那后面看着我吗？”
丁意冷漠地反问道:“你觉得愚弄别人很有意思吗？”
燕安和:“愚弄？我可没有，不过确实挺有意思的，肯定没有人能猜到，我竟然把它放在了那里！”
丁意冷声说道:“通过网络恶意谋害他人，也是件有意思的事吗？”
燕安和:“反正他们也是要挨骂的，我只是稍微的推波助澜，这也不可以吗？推波助澜的人有那么那么多，我只是沧海一粟吧？”
丁意:“别人可没有你这么厉害，有组织有预谋。”
燕安和笑眯眯地回应道:“姐姐在夸我聪明吗？谢谢姐姐！”
丁意不理会他这句歪曲自己意思的莫名言论，问道:“那份名单里是全部的人吗？”
燕安和点头:“当然，那可是我来之前特意写给你们的，连我自己的名字都在上面呢！”
丁意:“你知道有人在看着你？”
燕安和摇摇头:“那可不叫看着我，那个叫监视我，隔壁床的病友总是面朝我的方向玩手机，他该不会是个新人吧？哎，幸好是遇见了我，要是遇见了坏人该多危险呀！”
丁意:“说说吧，为什么要做这些？”
燕安和伸出食指，轻轻敲了敲杯沿。
“可是蜂蜜水真的很难喝，给我一颗糖吧。”
陈起澜对着耳机再次开口。
“去给他买两块糖。”
燕安和满足地喝了一口蜂蜜水。
陈起澜想上前拿走那个杯子，又觉得这小子肯定还得闹别的幺蛾子，又停住了动作，却还是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怎么？不嫌难喝了？”
燕安和勉强地点点头:“没有糖，我暂时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你们要问什么，来吧，大风大浪都朝着孤零零的我拍过来吧，我没关系的。”
陈起澜有点想掀桌子。
冷静的丁意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借用网络逼迫无辜的人失去生命？”
燕安和:“因为我不喜欢啊，我觉得他们很烦。”
丁意强忍着怒气:“就因为这个？”
燕安和点头:“就当是这个吧。”
丁意:“你讨厌女人？”
燕安和微愣，然后很快回答道:“还好吧，不过姐姐这样的我就很喜欢。”
丁意:“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天狗的发起人的？”
燕安和:“还在学校的时候就是了，毕竟我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吧。”
小张正在外面观看这场审讯，忍不住吐槽:“这小子说话可真欠那。”
刚说完这句话，只听里面的燕安和又说道:“要是当初有哥哥姐姐这么好的人陪我，我可能就不那么孤独寂寞需要找点乐子了。”
陈起澜:“少乱攀亲戚，我妈就生了我一个。”
说完，他似笑非笑的补充道:“你爸妈不也就你一个儿子吗？”
燕安和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崩裂了一瞬。
“我可没有那样的爸爸，如果不是因为生病，我以后肯定会还给他足够的钱，然后大家，一刀两断。”
丁意:“你讨厌你的爸爸？”
燕安和:“讨厌倒也称不上，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罢了。”
丁意:“那你怨恨你的妈妈吗？十月怀胎为你送了命的妈妈？”
燕安和定定看了丁意几秒，轻轻叹了一口气。
“姐姐，我不喜欢你了。”
丁意:“很抱歉戳到了你的痛处。”
燕安和的语速稍微加快，反驳了丁意的话:“痛处？这可不是什么痛处，我只是不喜欢你这么说罢了，为我送了命的妈妈，除了给了我一个没有人爱没有人珍惜的身体，还有什么别的吗？是我愿意出生的吗？是我让她为我送了命吗？”
丁意点头，她的声音轻轻的:“你在怨恨她。”
燕安和安静了几秒，突然轻笑出声。
“对，我承认了，我就是在怨恨她，我怨恨她带我来这一趟，怨恨应该爱我的人因为她放弃我抛弃我，我生命里的痛苦都来源于她，我不可以怨恨吗？”
审讯室里被寂静的空气充满，连陈起澜都没有开口讽刺。
丁意:“所以你怨恨那些宣扬平等，宣扬自主的女性，因为你认为离开你爸爸的妈妈就是那样的人，她把自己放在高位，不受男性的左右，你从她们身上，看到了你的妈妈。”
燕安和已经冷静下来。
“随便你们怎么想。”
顿了顿，他又问道:“我的糖来了吗？”
陈起澜出门，很快又回来，把一包彩虹糖扔在他的面前。
燕安和一连倒了好几颗进嘴里。
“反正就是这样，我都承认了。”
丁意:“那为什么要杀死刘同华？”
燕安和无奈的笑一笑:“我可没有，这是他们的遗漏，他们想自己解决，我总不能拦着他们吧，不过沈蔷也挺聪明的，一步步的把你们引过去。”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其实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她直接报警抓我不就可以了，哪里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儿。”
丁意提醒道:“你让人拍了老教授的照片，用来威胁她。”
燕安和似乎没想到是因为这个，蓦然失笑。
“那个老爷爷？我只是随便让人拍了几张骗她的，我很尊重老人家的，才不会去害他呢。”
丁意和陈起澜没有说话，却再次听见燕安和的声音。
“不过，也没人相信我就是了。”
燕天玉把手头上的事情分了分，才去见了燕全和自己的姑姑。
两人全然不能相信。
燕安和在他们眼里，虽然不愿意和自己的父亲产生感情与联系，但是是个乖巧有礼貌的好孩子，更何况拖着生病的身体。
燕天玉看着自己姑姑关心燕全的眼神，不知该不该同他们说燕安和在审讯室里说的那些话。
毕竟若不是燕全多年的冷漠，燕安和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燕天玉叹了一口气，看着燕全三十几岁却已经长出的白发，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审讯室里，燕安和已经重新要了一杯水，这次的理由是糖太甜了，有点腻，需要一杯普通的白开水。
陈起澜再次把水杯放在燕安和面前。
“你招认得是不是也有点太快、太配合了？是不是有什么后招等着我们呢？”
燕安和:“我已经在这里了，还能有什么后招？沈蔷不是给你们证据了吗，你们自己去核对不就好了，我一向都是非常诚实的，可不会撒谎。”
陈起澜撇嘴。
“谁知道呢？”
燕安和:“毕竟我的身体可不太好，也可能活不了太久了，既然我是发起人，当然想带着他们一起走了，不过你们要是想让我蹲监狱的话，我这个情况应该可以保外就医吧？”
陈起澜:“你可真为自己着想。”
燕安和:“当然，我不爱我自己，就没有人爱我了。”
丁意:“你如果真的爱自己，现在就不会坐在这儿。”
燕安和轻笑，却少见的带了点讽刺:“你们这种幸福美满的人，怎么会理解我呢？”
丁意:“不是所有的人生活都幸福美满，你至少还有个父亲，现在他就在这里，等着见你一面。”
燕安和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等丁意开门离开的时候，才听见他说:“不见了吧，没什么可见的。”
丁意看着已经等在走廊另一头的人，回复了一句：“由不得你。”
后续处理丁意没再跟进，因为突如其来的一阵烦躁。
你们这些幸福美满的人，怎么会理解我呢？
这句话是刚刚从燕安和的嘴里说出来的，却一直在丁意的大脑里转圈圈。
幸福美满？
谁不想要幸福美满？
可总会有些人是要孤独的往前走的，失去了家人，也没有避风港。
要自己披荆斩棘，拼命努力。
丁意想起小时候将她背在背上的父亲，想起做油焖大虾很好吃的妈妈。
也想起孤儿院里的陈院长。
可无论在哪儿，丁意都不再爱吃油焖大虾了。
她失去那个味道了。
丁意走上天台，看着一辆又一辆的警车从大院里出发，去往四面八方。
耳机里还是熟悉的那首歌。
一首情歌，硬是听出了孤单的味道。
丁意听了四遍，拍了拍在天台上沾了灰的裤子，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下了楼。
手机叮咚几声。
丁意打开，发现是之前的好友申请通过了。
吕元青正在外勤回来的路上，疲惫让他将整个身子都试图缩进副驾驶。
看着对面的正在输入中，他安静地等待着。
什么也没有收到。
他揉了揉眉心，手指轻点。
【吕:丁意？】
丁意看着这人的昵称，觉得真不愧是兄弟。
吕元良的微信昵称是小吕。
【丁意:是的，您好。】
【吕:怎么了？身体好了吗？】
【丁意:谢谢您的关心，已经很好了。我想问一下吕元良的情况。】
吕元良就是当初在东安市刑侦支队里的那个烈士之后。
其实丁意联系过吕元良，但是吕元良已经很久不回复消息了。
吕元青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强忍着困意，把吕元良的名片推了过去。
【吕:这个就是他，你可以自己联系。】
【丁意:好的，谢谢。】
吕元青没再回复。
丁意点开名片，果然，还是叫小吕，但却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账号了。
丁意的手放在发送验证的页面上，久久没有点下去。
换了新的号码，换了新的账号，没有告诉自己，也没有理会自己，会不会不是很想继续联系了呢？
可是吕元青的态度有点奇怪。
丁意思维放空，她呆了一会儿，听见陈起澜叫她的声音，把手机按灭，随手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马上就要结案，陈起澜自然要同钱局汇报一番，这会儿他就是来替钱局传达指示的。
丁意犹疑地看向陈起澜:“钱局对每一个下属都这么……关心吗？”
陈起澜:“差不多吧，钱局比较注重心理健康和思想教育，习惯了就好了。”
丁意点点头，朝着钱局办公室方向走去。
陈起澜若有所思地看着丁意地背影。
想到钱局刚刚问自己的问题，他的思绪也跟着丁意问的那句话走起来。
钱局虽然是很关爱下属，但是对丁意着实有些过分关爱了。
难道是私生女？
陈起澜搓了搓自己的脸，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
周晓可刚做完审讯记录，一出门就看见这个场景，觉得今天的队长不太正常，赶紧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