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口腔体操
“姑娘，冷不，手套呢，戴爹的这副，羊皮的暖和着呢”
给村里大队扫过雪的小渔爹，正在用铁锹处理自家门口的冰块，见姑娘回来眼睛笑成一条缝。
说起来爹也算是个小干部，他们三沟村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村，更靠近北边，气温也就比别的村更低，冬天一冷没啥要紧事，就全在家窝着，每家每户最起码，4个孩子打底。
人口众多，共分了五个小队，小渔爹就是他们二队的小队长，平时村里有个大事小情的，都要赶着去帮忙。
这不刚下过雪，就挨家挨户组织男性劳动力，在村里扫出能走人的路，连带着帮家里没男人的寡妇，没孩子的孤寡老人，身体不好的病人把院子都扫干净。
这也是在村里的好处，不用开口有啥事，大家能干的都帮上一把。
“爹累了吧，娘说晚上炖酸菜，大冬天的来一碗酸菜汤，从头暖到脚，您歇着，我来，刚才吃了白菜帮，想消化消化”
小渔想帮着干一会儿，刚刚爹把手套摘下来，她看了一眼，手上冻的都是皲裂。有些裂开的都流水，她心一抽，推爹和娘进屋歇着。
小渔爹发现她看过来，忙把手藏在身后，用棉袄擦了擦。
“有老姑娘这话，爹比吃啥都香，刚去供销社换了点肉，都是瘦的，就给咱们小渔吃”
“我呢”小渔娘故意抱起胳膊，在旁边板起脸。
“都有都有，给你们娘俩吃，咱吃剩下的”小渔爹嘿嘿一笑，本就显憨厚老实的脸，笑起来更加敦厚。
听家里那口子这样说，小渔娘心里更加舒坦“小渔吃了，爹娘也就饱了”
她转过身，把姑娘的帽子往下拉了拉，免得冻到下巴，还顺手帮自家男人，掸掉身上落的雪，爹没有抬头看，可脸上的笑止不住，娘半张脸也是微微发红。
“一辈子和爹娘过挺好的”小渔这样想着，还没等她做完美梦。
上屋门咣的一声响，大门口这都能听到，她还以为是风吹的，转过头就看到家里老太太，端起一盆水往外泼的老远，泼完还不回去，拿盆底在墙上拍拍打打的。
“老话说姑娘就好比这水，早晚都得泼出去，也不能老在盆里待着，多占地方啊，放久了还容易臭了沾到盆上，这时候就要狠下心，硬扣下来扔出去才好，也不是咱狠心，都是这么过来的，谁家能例外啊”
老太太见没人搭理她，更加来劲，门下那块没雪，她索性拿过一把柴火，垫在屁股底下盘起腿坐着，声音也提高了一个度，在那阴阳怪气。
“也是，娶错一个婆娘，能毁三代啊，都怪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选了个夜叉，还能有啥指望，村里哪有像她那样，把自家男人管的服服帖帖的，还觉得挺威风，依我看呸，不知羞耻，老头子啊，你去的早，就留我一个，要不今晚夜里来一趟，告诉咱咋做，老宋家祖祖辈辈本本份份，咋到这一辈儿就完了，没法活了”
老太太边说边往大门这边看，说到动情处，还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只不过出来就被冻成冰茬，冰的她眼睛生疼，手也跟着发颤，往下扯的功夫，连带着把仅剩的几根眼睫毛，也带下来，眼周光秃秃一片。
小渔娘眼角微红，爹忙上前扶住胳膊安抚，甩掉手套向自家老娘那走去。
婆媳儿问题千百年来，都是解不开的难题，饶是厉害如小渔娘，在外没人敢说个不是，她是真能拼命，可在家里依旧受着老婆婆的气，隔三差五就递几句小话。
她也不是没有怨言，好多次气血都冲上脑门，还是硬压下来，不是不敢，在她内心依旧是守旧的，老人说啥都得听着。
再一个她要是顶撞，老太太会闹到她娘家去，胡搅蛮缠给她爹娘添堵，老两口岁数大了，她也不忍心，也就当老太太又放屁了听个响，谁成想老太太近来，更得寸进尺。
“老太太上年纪了，这不好”小渔娘指着自己脑袋“别听她胡叻叻，快进屋暖和，你爹去了就行”，她叹着气拥小渔进屋。
小渔并不动，反把娘推进屋，一直以来，在外都是娘替她出头，当姑娘的长大了，也不能总站在身后。
“干啥去，回来”娘拉住她。
“没事，娘，不跟她吵，放心吧，王秀芬的姑娘，能差到哪儿去，机灵着呢”她故意哄娘开心。
上屋门口，老太太见小渔爹过去，伸手让儿子扶她起来。
“娘，您骂人的时候，不是中气十足吗，哪儿用得着人来扶”
小渔爹深得自家老娘真传，阴阳怪气也是一把好手。
“白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自打结了婚，心里就有婆娘和姑娘，你说说心里还有当娘的吗，老头子，生了个白眼狼，要不去陪你得了，也不受这气”
老太太见没人扶，自己拍拍屁股上的苞米绒起身，又把已经没了好多年的老头子，拉出来说事。
小渔爹还是上前扶了一把“娘，这说的啥话，等您老了动不了那天，当儿子的不也得一把屎一把尿伺候着，到那时就平了”
老太太气的一把推开，力气大的能推倒一头小牛犊。
“再说了，咱不向着自家婆娘姑娘，还能向着谁，向着别人家的才是出大问题，秀芬多好的人，一心为家，您就别老挑刺儿了，兔子急眼还能咬人呢，惹急了，话先说这，咱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