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法师和心结
夏目玲子曾经在八原生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相对其他时间而言。
先前那场跨越时间的奇迹之后,源深也出手查过了五十年前玲子后来的经历,虽然早就有所猜测, 但在真的看见那孩子英年早逝的结局后, 还是觉得有些悲伤。
友人帐作为玲子的遗物被寄放在夏目家远方亲戚的家里, 也许要在几年后才会被交给唯一的后代。
源深在忙着处理魔植和魔物之余, 对友人帐也有点苦手, 这样在除妖界是被排斥的契约物、在咒术界是被追求的特级咒具的存在, 真亏玲子那孩子能收集那么多妖怪的名字。
玲子的遗物当然不能继续放在其他亲戚家里,毕竟他当初脑子一抽后又深思熟虑收养了夏目贵志,这孩子的小学同学都有咒术界人士, 即使他自己并没有想法,就那样把那些遗物放着不管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尤其是还有个没下限想看好戏的憨批在宇宙中看着这边。
于是等当初消失半个月期间日本出现的事情都解决掉后——包括那些时空裂缝也堵住了——源深带着夏目贵志去拜访了保存着玲子遗物的亲戚家。
当天风和日丽, 保存遗物的那户人家有些诧异于他们的前来, 但在源深讲明来意后倒也很爽快地把那一箱子遗物交给了他们。
这项事情完成的非常迅速, 也并非源深在今天和夏目贵志出来的主要任务;在告辞后就又快快乐乐地一起登上了回东京埼玉的列车,然后又一起快快乐乐地去了富士山。
玩了一天。
在源深明显地表达了在日常生活中不想被打扰、有事邮件或电话联系后,他和夏目贵志的生活顺畅地走到了十二月。
小学也快放假了。
伏黑家的跨年是会和五条悟一起的, 青年虽然性格随意,但像模像样起来也是可靠的大人;源深偶然在处理事情时和他提起跨年这件事, 对方相当自豪地说了收养伏黑惠和津美纪的两年有给两个孩子发压岁钱, 自己是个相当负责的监护人。
“源先生有想好跨年和夏目做什么吗?听歌会
还是看日出?”
“小孩子熬不了夜,看他自己想干什么吧。”源深这样回答,转头就去查日本跨年应该怎么跨——虽然他自己是年长者觉得吃了年夜饭就可以, 但果然还是顺着这个国家的习俗来吧。
嗯,要做的准备工作也蛮多的。以前在异界也就和尤恩跨过年,还是头一次为了小孩子“入乡随俗”。
临近年末, 就像烦躁的夏天一样,因人类的负面情绪而生的咒灵也多了起来,咒术师那边的工作越发繁忙,源深跟着一起清理那些和魔植魔物混到一起的咒灵,忙到晕晕乎乎的时候都想象了一百种见面时把奈亚拉托提普骂成狗的话。
到月末的时间,终于勉强平静了下来。小学生夏目贵志也放起了寒假。
……
源深蹲在天台的栏杆上,风衣下摆在冬日的冷风中飘飘飒飒,他瞅着底下的车流又看了看远方的楼层,对着阴沉的天空叹了口气。
“今年冬天可真冷。”他这样说,捂紧了脖子上深棕色的围巾,即使这具投影被冻坏也没关系也还是捂的严严实实。
天台上空荡荡的并没有其他人,他的态度却像是对某个人说的而非单纯的感慨。
“确实。”下一秒有人回答了他的话,黑发棕眼的青年依旧是第一次出现时的那身黑色长袍装扮,脸上带着轻松愉快的笑容,语调柔软,“最近很忙啊,深。”
对他的出现毫不意外的源深没动弹,扭头看向靠到栏杆上姿态惬意的卷发青年,眨了眨眼,眼神有点忧伤:“你看上去是遇见了很有趣的事,尤恩。不是,你是恶劣因子完全激发出来了吗?完全乐在其中啊貌似——这样好恶心。”
虽然早就清楚自己这个演技爆表第一次见面时还差点把自己骗过的挚友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乐子人,但源深也着实没料到这家伙信奉奈亚拉托提普后都变成愉悦犯了。
……好恶心。这种感觉就像自家地里的白菜长出腿跟着黑暗料理大手跑了。
“这话可真过分,那么讨厌奈亚大人吗?”尤恩笑眯眯地侧头看他,“你不是也在这个世界寻找有
趣的事吗?深。”
“这不一样。”源深无奈地说,心知肚明是在开玩笑,“我可是良民——你那种都要踩线了。”
尤恩不置可否,态度很暧昧:“我算是明白深你为什么会有那种格格不入的想法了。”
他轻吸一口气,凝视着眼前黑发黑瞳的青年,对方曾被许多人怨恨和咒骂,即使是现在这个世界,也少有人去相信他表现出来的一切。
“我有点好奇,深。”他轻声说,“在那个世界,你是怀着什么样的想法没有拒绝我的示好的?绝不是因为所谓的共犯吧。”
那双黑色的眼睛和他对视,名为困惑的情绪闪现其中,源深看上去并不明白为什么他在这么久远的、连死亡都过后的现在会问出这种从未问出的问题。
“你应该猜出来我是……。”但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语速很慢,像是在组织措辞,话语出口时却又笃定到毫不犹豫,“一个人面对那样残酷的世界,太难了,我不能忍受。”他沉默了一会儿,“难以忘记也无法否认的从前里,你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所以——”
他凝神去看面前的挚友,恍惚中生出这人是择人欲噬的猛兽的错觉。
凌冽的风大了起来,声音微弱到似乎一触即散,但他们并不在意。
“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回答完问题的源深也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这是折磨他许多年的疑问,让他无法忘怀,一旦想起便寝食难安,“尤恩,在我想要与你分享寿命的时候,为什么拒绝?你得回答我。”他强硬地说道。
【“忘不了也没关系。你这样的傻瓜还是一个人活下去比较好,深。”】
“……”尤恩慢慢睁大眼睛,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对方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在意最后那句话,甚至都无法明白其中潜藏着什么样的……恶意。
……真令他惊讶。
原来过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事,也见过许多人,这个人还是有天真到了像小孩子的方面吗?
“你果然是个傻瓜,深。”尤恩说,源深因为他这突然的话露出了抗拒
和不解的表情,却还是竖起耳朵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不想被忘记。”他给出回答,“共享寿命同样是共享精神,你应当明白这样的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果——不想被知道的事情和想法,每个人都有吧?”
“比起往后因为共享了那么多东西而彼此心生怨怼,我更希望能够好好死去。”
“就是这回事啦!不要太在意,毕竟我现在又活过来了!”
尤恩以一种欢快的语调作出总结,笑容和眼神都很明亮。
“……”源深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点头了,“你说得对。”
折磨他许久、使他日复一日为此痛苦的枷锁减去了最重要的一道。
快要成为心结的疑问在复活的挚友口中迎刃而解。
“但是。”他在尤恩准备离开时出声,语气平静,却执拗,“我并不后悔。如果你愿意,我会很乐意的。”
转身走了没几步的尤恩停下来,到底还是顺从心意去看了依旧蹲在栏杆上的源深的背影。
“……你这一点,我也很喜欢哦。”他笑了笑,轻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非常有吸引力、想要打好关系——并不是假话,深。”
“跨年的时候我会记得带食材的,记得和你养的孩子说一下。压岁钱也会给的。”
源深等人的气息完全消失后才从栏杆上下来活动了身体,一直蹲着虽然很有逼格,但骨头都僵硬了。
每天咒骂一遍奈亚拉托提普。
憨批。辣鸡。淦。
找乐子也不是尤恩那种找法,穿越者可是自认是个良民。
源深皱起眉。尤恩的变化和记忆里相比非常明显,与其说是被复活他的神祇洗脑更像是本性暴露——能够一起走到那里,尤恩的能力和他相比也没有太大的差距,精神崩溃成疯子更不可能:而且之前试探也完全没有否认。
……还有第一张【塔塔尔残页】上那句让人不爽的话。
他到底交了一个什么样的朋友啊。
这个冬天过去后可能不那么平静了。
天台上的黑发青年抬头看着雾蒙蒙的仿佛有
云层坠下的天空,神情平静无波,所思所想无人能从这张脸上窥见。
***
“你又去见你的「挚友」了?”模样普通、脑门上却有一条缝线的男性人类问从门外走进来的青年,“他有什么特殊的?”
“这种事不要试探哦,茂树先生。”微笑着称呼他这具身体的名字的青年说,语气轻松,“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会是一场盛大到连神明都会投来视线的好戏。——真期待啊,他的回应,旅人的结局。”
即使语调如此甜蜜和友好,也无法掩盖其中黏腻的恶意与冰冷;这个模样出色的异国青年,一瞬间犹如藏身于深渊窥视人间的恶魔。
“……我有一个问题。”脑门上有着缝线的男人说,“为什么要等明年?”
“这话问的,真过分。”尤恩挥了挥手,“好歹是第一年,至少要让人过个好年吧,或者说新年新气象。”
“——毕竟开年大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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