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蜜陷
高三某天放学。
蒋思语耷拉着脑袋,满眼通红,双手撑着脸颊,“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
顾研冲下台阶,喘着气,气息平稳后说道:“回家吧。”
蒋思语抬起头,“研研,他为什么和我分手。我有什么不好的吗?”说到这里,她埋下脑袋,“都是混蛋,以前说多么喜欢我,都是骗我的。”
她的眼泪便从眼眶中滑落,嘀嘀嗒嗒落在袖子上。
顾研伸手,把那移位的玉桂狗发卡小心翼翼地从她的头上拿下。指尖梳理着她的散发,整理好后,细心别上。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纸巾,缠着指尖,点点蘸着眼泪,“他配不上你。”
蒋思语委屈地皱着嘴巴,“为什么,他追我的时候那么…”蒋思语岔气,难受地咽了咽口水,“我上心了,他又不要我了。”
顾研伸手搂过蒋思语,把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心疼地说道:“没事了。”
啊,分手了,六个月又十天。
你终于回来了。
“高三了,你该把心思放学习上。”顾研拍着她的肩膀,“我会帮你的。”
“啊啊啊啊啊!”
蒋思语拽着顾研的衣领号啕大哭,“居然要毕业了,我再也看不见他了。看不见最好。呜呜呜呜,可是我又开始想他了。”
顾研凝眸看向天空,“一切都会过去的。”
以后,谁要是让你难过,我绝不会放过他。
顾研安慰了蒋思语许久,送她回家后,才发现顾洪的催命电话。
“碍事。”
顾研回拨号码。
从十二岁开始,顾洪会把顾研带到各种奇奇怪怪的饭桌上。
各色的酒菜,各色的面具。
原本顾洪会向别人介绍,“这是我的女儿顾研”,到后来的,“我有一个女儿。”
她倒是没什么在乎的,他们之间不过是仅有的生物关系。
这次是在半路拐了回来,顾洪一定觉得自己很失礼数。
顾洪:“研研,你又没到。不过对方不但没有生气,而且还约了下次见面。最主要是我们达成了合作意向,真是太好了!我打算挑个日子,双方啊再正式见个面。”
现在顾研都可以想象,顾洪嘴巴裂到耳根后的狂喜模样。
看来,顾洪对这次钓到的金龟婿很满意,甚至签署了合同。
是个难缠的对手。
“研研啊,快回家吧。”顾研招呼着管家打扫一遍顾研的房间。
顾洪:“研研过几天,你们两个孩子见见面,爸爸替你见过了,他长得很不错。但是,还得看你喜不喜欢。”
顾研抵着手机,还说自己喜不喜欢,装什么呢。
“封叔啊,把那个盒子扔掉,还有那个卡通人物的墙纸撕下来,像什么样子。”
顾研听到这里,果断挂断电话,打车回了家里。
顾研的房间一片凌乱,地上的海报混着脚印,书架上的哈利波特被随意撇在角落。
最重要的是放在桌面上的手办被摔个粉碎,那是蒋思语去年送给她的。
“住手!”
顾研大喊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顾洪,“我说过,别进我房间,听不见吗?”
顾洪点着烟,“继续收拾。”他走到顾研的面前,“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这次,你的未婚夫,说什么你都要给我牢牢抓住。”
什么未婚夫?
“十天后订婚,你准备准备。”
顾研从未想过十七岁的年纪,压迫她的不是试卷,而是婚书,不对,应该是买卖合同。
顾研深深吸了口气,大喊道:“顾洪,我喜欢女生。”
屋内打扫房间的仆人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顾洪手里的烟径直掉在地上。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见的,“你说什么?!”
顾研拽紧拳头,“我说,我喜欢女的。听懂了吗?”
顾洪踩灭烟头,“你们都出去。”
他解开西装的纽扣,等关上房门后,狠狠一巴掌甩在顾研的脸上。
顾研没有躲避,笔直地站在原地。
“我管你喜欢什么,订婚宴是板上钉钉的事。”顾洪踩着地上的海报,“要不是你妈只生了你,我早把你打死了。”
顾洪又拿出一支烟,打开打火机,“你妈也希望你嫁个好人家。”
好人家,在顾洪的标准里,只要给的足够多,什么都可以被定义为好人家。
“我不!”顾研抖着肩大声喊着。
“研研,你只是病了。我可以原谅你现在的冲动。”顾洪走到桌子边缘,左手触碰到那一张张曲谱,“不论多大的代价,我会医好你。”
“我没病。我很正常,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顾研指着门,“出去!别再进我的房间。”
顾洪高举着手臂,最后还是放下了,“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好啊,让我见识见识您的手段。”顾研侧着脸,看着顾洪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大名鼎鼎的顾总。”
顾研梦醒时分,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头顶的白灯诡异地刺眼,四周的墙壁是粉色的,房间内部没有窗口。
潮湿、闷热、一股子霉味儿还混着血腥味。
“这点您可以放心,我们是专业的。从这里出去的病人,保证药到病除。”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手里拿着本子,“而且您购买的是我们这里顶尖的治疗套餐,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净化她,让顾小姐彻底痊愈。”
顾研听着声音,快速走到门前,发现这个门居然是密码门。
顾洪:“那就辛苦你们了,十天内,我要看到成果。”
顾研拼命锤着坚如磐石的大门,“顾洪,放我出去!顾洪!顾洪!”
“为您服务,无上荣耀。”
顾研听着门外远走的脚步声,突然她的耳边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尖叫声。
一个深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看来,新来的cat有点躁动,需要镇静。”
四五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冲进房内,把她四肢压在床上。
“正在抽取血液。”
“加大抽血量。”
“病人反抗激烈,快使用药剂灌喂她!”
顾研扑腾地扯着嗓子,“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冰凉的,尖锐的。
反复鞭打着顾研的每根神经,一开始是酥麻的,然后好像蚁群啃咬。
广播里依照惯例询问她,“看着屏幕上的视频,告诉我,你有感觉吗?”看着她张合的嘴唇,“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顾研手臂垂落,上面针孔遍布,淤青残留,伤口上撒着盐粒。
她眼神麻木,一遍遍地扣着拇指,以此保证清醒,此刻的她发不出清晰的声响。
只能心底默念。
蒋思语,没事的…
——
顾研看着医务室柜子里陈列的针管,很细很长,快速收手,“我自己可以。”
顾淮则看她刚刚还好好的,顺着她刚刚的视线望去,他感觉到手心的指尖早已抽离,“那我送你回去?”
“我说了不用!”
顾研将收插入上衣口袋,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出了医务室。
顾研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她飞奔到小店,从货架上拿下一瓶水。
哗啦啦的水,顺着下巴,弄湿了运动外套。
顾研靠在墙壁上,满眼疲惫,捂着胸口,“不能想!不能想!”
她蜷缩在角落,捂着耳朵,缓缓念着,一遍遍提醒自己,“停下!停下!停下!”
顾淮则在不远处瞧着,缓缓摘下眼镜。
五分钟后,顾淮则看顾研思绪平稳,走到她身旁,“没事了吗?”
顾研拍着衣服,“没事了,我该回去了。”说着顾研迈着步子,插着兜,离开了小店。
顾研知道顾淮则在她身后跟着,但是她现在没有心思把人赶走。
“顾研。”
顾研回眸的时候,发现顾淮则手里拿着领带。
“今天你的手指用它包,别再扣了。”说着顾淮则把领带轻轻地,挂在了顾研的手臂上。
顾研一时间说不上话,她默默地瞧着,“顾淮则,为什么,你总做这些没用的事呢?”
顾淮则浅浅一笑,“我觉得有用就行。”
顾研不喜欢这样,很奇怪,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她有点不安。
顾研抬眸,拽着领带,纠结了许久,她问他:“顾淮则,我们能不见了吗?”
顾淮则:“怎么,怕喜欢上我?”他见顾研又不说话,于是挥着手,走开了。
“一年的时间,我很期待,来日方长。”
顾研望着顾淮则离开,“真的,太烦了。”
——
屏幕显示,微信发来一条消息。
蒋思语:【研研,我在音乐教室等你。】
顾研推开了音乐教室的门,蒋思语正在弹着钢琴,圆圆的脑袋,很小的耳朵,在落日里,透着光,很白。
不禁让顾研想起那一个深秋的夜晚,穿着白裙弹唱的小天鹅。
顾研轻声喊着:“小雨。”
蒋思语纤细的手指停在了黑键上,她缓缓转过身来,“今天,你见宁楚,怎么没和我说?你又是怎么联系上他的?”
蒋思语从座位上站起来,拉着顾研的手,“你们说了什么?”
“你别误会,我只是…”顾研习惯性地扣着拇指,却触碰到了黑色的领带。
蒋思语在原地哈哈大笑。
“你的表情怎么那么逗啊。”她捂着嘴角,“不行,我要笑一会儿,我第一次见你这样的表情。”
蒋思语站立在光线里,敞开怀抱,“抱一个。”
顾研低头,“对不起。”
蒋思语收起笑容,伸手触摸着她的脸颊,“你不需要道歉。我一直是相信你的。”
“以后,你一定要把什么事情都告诉我,不要瞒着我。”
顾研闷头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