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吹不散的沆瀣7
彭御一个箭步冲出来,单膝跪地检查妻子的情况,紧接着给她做心肺复苏。
韬韫也扑在妈妈身边,不敢大声,压抑着抽泣。
陶沄筠脸色很差,在急救得当的情况下,慢慢苏醒了过来。
彭御没有说话,抱起妻子就往外走,小彭懂事地跑去开门。
一场可以涤荡尘埃的暴雨仍在继续。路上已经汇起如溪流一样的水道。
綦黯塞没有睡,仍为了拿到流失的文物在与收藏家乔治在打着价格战。
家岑也没有睡。他在看《岿然独存》,被那些刀光剑影的情节,又胜似戏剧情节的故事激动得热情汹涌着。
范舶葳在外地出差追捕毒犯,明天是他父亲一周年的忌日,他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来了。
茱落蔻也在看《岿然独存》,不过是由妈妈防半江陪伴着。
宛尔还没有回到宿舍,就在大街上被无情的雨水冲刷着,又享受着第一次小胜利的喜悦与激动。有了人生的目标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与条件,至于今后要面临的困难是后话暂且不表了。
肓廓在自己的角落里面苦想凝思,找寻今后的出路。
彭韬韫与爸爸的初次“战役”不但没有结果,还把妈妈陶沄筠气病了,他们一家人急冲冲地奔往了后勤总医院。
雨什么时候会停,不用担心。
天在。地在。滋润不可少。
尘埃既是土壤的组成部分,也是人们奋斗的内容。
彭御允许进妇科急诊室,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彭被挡在门外。
“爸——你——”
彭御明白儿子的意思,一跺脚来了惊天动地的一句话,“我是禁毒局局长,有行使特殊权力的担当。”
这就叫“父权”。这就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不过,时间不长,彭局彭夫人陶沄筠就给推了出来,而紧捏着妻子手腕的彭大人居然在喜形于色。
“妈——”儿子算是见着亲人了,刚要小羊羔跪乳,一把就被爸爸给薅住了。
这是什么大男子主义?一手犀利如刃。一手温情脉脉。
“妈妈,救我——”
孩子一发出求救信号,连跟在旁边的两位护士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偷偷打量世人早已如雷贯耳的彭御局长,就仿佛他是传说中“家暴”的犯罪分子一般。
“这孩子——”被扣上了误解的大帽子,彭大人显得十分笨拙,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桥段的公案。
“我没事。”彭夫人温柔加怜惜地摸了摸儿子的头。
“医生大大怎么说你的?”
“我去缴费,你就在这儿等。”
b超室的灯亮着,小彭同学的眼光变得琢磨不定起来。
一切按步就班地进行。
雨停。天色被朦胧的烟雾笼罩着,又渐渐泛白起来。
彭夫人躺在观察室的病床上,这回可是彭同学“翻身求自由”的关键剧情点。
黑亮葡萄珠儿般的大眼睛闪耀着疑惑的光芒,牢牢把控着妈妈的一双柔荑不放。
沄筠先开口,“如果是妹妹你喜欢不?”
“不喜欢。”
“小韬?”
“如果是妹妹给你跟爸爸担负的责任就少了,”儿子坚决地摇头,“如果是妹妹那你们就再接再厉接着‘相爱’好了。”
妈妈抿嘴笑。
“妈,我的计划刚冒头儿,你们俩儿咋就初见成效了呢?”
“什么?”沄筠不明所以。
小彭先去门口探了探头,见爸爸仍在门廊那里和主治大夫说话,这才折回来,把跟茱落蔻“密谋”之事跟母亲一五一十都说了。
沄筠忍俊不禁,“这个节骨眼儿了,你们还有闲心搞事儿。”
“这叫劳逸结合,天天像驴一样被綦老师的鞭子抽着老拉磨,弦儿绷得太紧了,随时都会有崩断的危险哟!”
“也就你綦哥哥能管得住你们这帮熊孩子,他说话好使,连你爸爸也没有震摄力。”
“那不一样,我爸是雷神爷,没有‘钻心锥’,谁会跟他掏心掏肺的——”
正说着,彭局已经脚步轻放来至儿子身后,他似乎已经压制不住“劫后余生”的喜悦,想制服儿子的手段都显得幼稚,“我这个雷神爷劈断你哪根儿小神经啦?”
“爸,你能不能别玩这些‘玄学’,吓得人五魂六魄都没了。”
“你将来要是坐到你爸爸的位置,只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了新欢就弃‘旧爱’,我明儿就离家出走。”
“借你个狗胆儿,来来,你试试,躲到王母娘娘的蟠桃园,我都得把你小崽子挖出来。”
小彭把头扎在妈妈怀里揉蹭着,"妈,我爸就一知法犯法的‘家暴’。"
彭大人把儿子从妻子身上捞起来,“都快成大老爷们了,还‘嗲’,这要穿上警服还不得叫人笑掉下巴。”
逮着大好时机,古灵精怪的小彭同学绝不放过。
“妈——我要考公大,不当艺术生了,你肯定偷听到我们谈话的秘密了是不?”
沄筠反应很平静,没看丈夫,只盯着儿子的眼睛,“自己选的路要坚持到底,即便凶险就在眼面。”
“我坚定!”
“沄筠,爸妈那边——”
“这个我去和他们说。”
“我外公外婆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凉拌’呗!”
小彭低头想了一想,转向父亲,“我舅舅牺牲‘维和’,你又重任在身,可不可以跟国家给我申请一个特权,我只担任文职工作,比如有关禁毒调研,画像师什么的,把危险系数降到最低。”
“禁毒局又不是我一个担当,后辈力量充足,但职位就那么几个,公考筛选特别严格,你即便是我儿子,考试不合格也不能要你。”
这纯粹是糊弄小孩子的官话。国家早给献身于禁毒事业的勇士们的后代安排好了生存面面观。
“妈,你们可以拍案而起了,我的文化考从没掉过前三,肓廓他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公考跑不了,我又有特殊才能,不成功则成仁。”
“小韬,肓廓那孩子——”
彭御按住妻子的手,“我联系了綦大哥那边的一个老中医,等他来了再给你把把脉,开几副上好的中药预备着以后有个小感冒小胃病啥的。”
“对呀,你又要当爸爸了,得学着点,育儿经什么的,将来还要多申请几天产假,要不然,四个老人抢一个娃儿,外加一个‘弟控’深度患者的我,到时候就没你啥事儿光等着清官上任啦!”
“我会拿出一百分的疼爱给你弟弟,吸取前面儿的经验教训,绝对不能让错误再重演。”
“随便你,爹爹不疼,阿娘不爱的,我自会寻求其他途径‘解压’。”小彭同学忽然警醒,“你怎么知道我妈妈肚子里的是男娃?妈,你都怀孕几个月了?鉴别性别是违法的,爸,我得去检察机关投诉你。”
“缺货儿子,你真是搞刑侦的好材料!将来只要是公安部门,你在哪儿待着都行,就别在我眼前儿晃悠当花朵,我可供养不起你,没有神水儿来浇灌你的仙根。”我们伟大的人民禁毒英雄恨不得当场把这傻了巴几的儿子用捣药的玉杵给杵烂了,直接把他拎起来,扔到了门外,“守大门去,我跟你妈有话要说。”
“说个啥呀,你们就是想黏糊咂嘴——嫌我碍眼是不是?我要离家出走了,看你俩儿搞得跟偷情的似的,枉费我这一番苦心经营,一见着面儿,吸铁石样的掰不开了还……”
“操!”彭大人面露狰狞爆粗,一脚踢上门,把儿子按在室外的墙上,“小兔崽子,你这个‘电灯泡’能不能断电两分钟,你爹我这心急火燎的,你那里还瞧热闹不嫌事儿大。”
“彭局,我提个善意的建议行吗?”
“有屁快放!”
“你猜我奶奶和我外婆要是知道我妈身怀六甲,她们会怎么做?”
“当然欣喜不能言表。”
“您搞案几十年,可在心理学说这一块真是愚蠢得透顶。”作死的孩子轻轻给父亲飘了一个神秘的眼神,“她们会把妈妈雪藏起来,我估计不等我小弟过满月你是摸不到媳妇儿的一双软若无骨的柔荑了。”
传说中的英勇无畏的禁毒英雄突然打愣。
“不信?我现在就先给我外婆报喜来证实一下我的预言。”
“臭小子,给我消停消停啊,报喜也是我的事儿,轮不到你。”
彭局一抖伟岸的肩膀,心里再有想法,也不能叫儿子给“吓唬”住了,压力当头,但气场不能输。
不管彭同学在外面如何叫嚣,观察室的大门就是紧闭不开,惹得旁边有一个好心的跟进小护士跑过来问讯,“小弟弟,你爸妈嫌弃你了是不?我可以帮助你去儿童保护中心进行心理疏导一下——”
小彭作惊讶状,“小姐姐,我们家的情况是这样的,需要进行心理疏导的是我爸爸,他心里只有我妈,只要他一见着她就眼里再无他人,什么孩子,还有别的什么玩意儿,全都扯淡。我想帮他树立一个正确的大丈夫观,可又说服不了,还总是被扫地出门。我这一天天的,心焦如焚,简直都没有活路儿了。”
这回轮到小护士瞪大了一双美丽的亮眸,仿佛秒变成了吃瓜群众,“局长大人竟然是这样的男人?”
“唉,”彭同学连连叹息,“我这别人家小孩儿做得太悲催,不但要为学业勇攀高峰,还得高高举起振兴我中华男人大旗的重任。”
小护士双掌合十,作祈祷状,“我们英勇无畏的禁毒英雄,是我永远的男神。”
“姐,你崇拜他?”
“是是是,我选择男友的标准就是他这样的最好模板儿。”
小彭撇了嘴,“你未来的男朋友像他的话,将来你们的娃儿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孩子。”
“我已经眼见为实了,做他的太太太幸福,像被公主一亲宠着。”
“我妈妈本来就是公主,他不宠她宠谁。”
小护士又看了一眼观察室紧锁的大门,“小弟弟,你们家谁做饭?”
“你猜?”
“肯定是彭局。”
“答对了,现在的男人要是不会做饭根本就找不着媳妇儿。我爸爸的手艺那堪比五星级酒店的大厨,传说中我爸爸当年求婚记的第一项达标内容就是厨艺过人,但是,”坏小孩无奈地摊了摊手,“他每月做饭不超过三次,因为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基本不在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