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第33章
六月。
上升的不止是气温，还有高三学子们炽热的心。
考场外面，家长们站在远处翘首以盼，等自家孩子凯旋。
眼下是最后一场考试，门口还有当地的媒体在直播采访。
敢第一个出来的人绝对是个勇士，不仅备受瞩目，还会被媒体逮着问感想。
鹿饮溪走到考场，转动手腕上的佛珠，算是给自己增加底气。
按照规定是可以戴手串入场，所以她并没有取下佛珠参加考试。
考试结束，鹿饮溪才放下笔。
出考场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带走，纸笔也是考试方准备的。
事已成定局，鹿饮溪顿时一身轻，随人流走出考场。
昨天还阴沉的天空，今天格外明媚。
鹿饮溪抬眼注视湛蓝天空，露出轻缓笑容。
有人欢喜有人愁，也有人苦着一张脸，甚至是小声抽泣。
今年的卷子简直就是最难的一份考卷。
从第一场开始，网上就讨论得热火朝天。
说实话，鹿饮溪心里挺没底的，但她已经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写答案了，心态从第一场到现在都稳，不会影响发挥。
如果最后真不如意，她也只能认了。
大不了打一辈子的工，慢慢偿还债务吧。
走到门口，鹿饮溪就被采访的记者堵住，问她感觉今年的考卷怎么样。
鹿饮溪实话实说：“挺难的。”
因为鹿饮溪看上去很好说话，又长得漂亮养眼，记者又追问：“那同学你觉得自己能上理想的大学吗？”
鹿饮溪沉吟，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觉得应该可以。”
“你的理想学校是？”
鹿饮溪：“华大。”
京大和华大二选一，鹿饮溪了解过后，更喜欢华大。
记者眼睛一亮，这么自信，肯定是学霸啊。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鹿饮溪看到了熟悉的车子，不再过多停留。
她并不知道，这段采访是直播形式，短短几分钟，已经被网友剪辑发到了网上。
评论里，有白琪琪的粉丝认出了鹿饮溪，开始拿之前的事情，嘲讽她口气好大。
白琪琪的学霸人设维护的很好，目前还没有崩，她的粉丝也越发傲慢起来，经常嘲讽对家的智商。
鹿饮溪的名字一点点爬上了热搜，再然后出现了一些所谓的“以前的同学”爆料者。
至于原因……
化妆间，白琪琪抿唇看着鹿饮溪被采访的那条新闻，冷笑。
华大，做梦去吧！
身败名裂后，我倒要看看哪些学校愿意收你。
鹿饮溪并不知道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上车后系好安全带。
傅空桑并没有问她考试方面的事情，只问：“想吃什么？”
鹿饮溪眨巴眼：“什么都可以？”
傅空桑颔首。
“吃你做的，行吗？”
傅空桑扬眉，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车子在下个路口一转，去了附近的大型超市。
一番采购后，载着一车子的新鲜菜肉回了别墅。
傅空桑掌勺，鹿饮溪在旁边打下手。
傅空桑也没让其他人帮忙，大家也习惯了傅空桑这个大忙人，时不时会为鹿饮溪下厨。
所有的东西热腾腾出炉，鹿饮溪的肚子也咕咕叫了。
刚要开吃，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两人抬眸看去，只见两道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是柳青黛和柳梢母女。
“吃饭呢？”
柳青黛走过来，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看上去不错，都是些家常菜。
她一口笃定：“你小子做的。”
儿子的厨师她尝过手艺，做出来的菜也不是这种画风。
柳梢则是意味深长，看向某个小姑娘，挑唇：“以前怎么也不见你有这个闲工夫给我们下厨。”
傅空桑置若罔闻，喝完一口暖胃的汤，才似笑非笑：“你配吗？”
火药味十足，鹿饮溪已经把心提起来了。
不过柳梢却不甚在意，这小子从小就是个刺头，指望他说句软和话没可能。
现在还是好的了，要是没去寺庙那会儿，才是真的气死人不偿命。
更何况她这个做姐姐的，也没少说过一些不中听的话。
“不配，但赶巧。”
柳梢款款坐下，不一会儿就有人摆上两副新碗筷。
柳青黛直接坐在鹿饮溪旁边，关切的问了一句她的考试如何。
又笑着说：“假期这么长，要是没别的计划，可以和我们出国逛逛。”
今天来也是顺道看看。
鹿饮溪还从来没出过国，但还是婉拒了。
傅空桑放下筷子，开口：“出去走走也好。”
虽然小孩开朗了许多，有时候还敢和他顶嘴了，但生活依旧很单调。
近三个月的假期，总不能除了去拳击馆，公园练太极，就闷在家里，活得比老太太还清闲。
柳青黛顺着往下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办好护照和我们一起出国，玩个够再回来。”
柳青黛上了年纪后就特别喜欢全国游，可惜自家老头不适合上飞机，所以她一般都是和大女儿一起去。
傅空桑发话，鹿饮溪只能点头。
吃完饭，柳青黛拉着鹿饮溪说话，想起什么，让鹿饮溪稍等一会儿，然后从其中一个行李翻出一个单反相机。
她嘴角噙着一抹深意：“小溪，给你看些好东西。”
鹿饮溪被她勾起好奇心，下意识屏息，眨巴眼。
“某人读书时候的照片。”
鹿饮溪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什么，眼睛亮了亮。
虽然已经决定忘记那种悸动感，但此刻还是忍不住期待起来。
好奇而已，她就看看，不能说明什么。
一大一小坐在沙发上，脑袋凑在一起。
柳青黛睡在一楼的客房，贴着面膜走出来，看到她两鬼鬼祟祟的样子，凑上去。
“看什么呢，我也要看。”
柳梢看到柳青黛手里的单反，发出疑惑：“这不是你很久之前用的那款，找到了？”
丢的时候，柳青黛成天念叨，柳梢都要听烦了。
柳青黛轻哼：“还不是你爸，乱碰我东西，我收拾杂物的时候才发现。”
她开始翻找里面的相片，大多都是风景照，就算有人物也是点缀。
和鹿饮溪在网上看到的那些摄影照片一样，很有水平。
她好奇：“阿姨是学摄影的？”
柳青黛摆摆手：“业余爱好。”
柳青黛又顺口问：“小溪想好报什么专业了？”
鹿饮溪摇头，她犹豫，小声问：“能赚好多钱的专业是什么？”
母女两一顿，纷纷看过来，鹿饮溪羞愧地低下头。
她问的是不是太现实，太拜金了？
她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专业，为了能尽快还清傅叔叔的债务，肯定想找一个能赚钱的专业。
人情债，肯定一辈子都还不清，但金钱债，她决定还是努力搏一搏，争取还没到白发苍苍的时候还清。
“你很缺钱？”柳青黛蹙眉，臭小子这么抠门，养个小姑娘的钱都舍不得？
鹿饮溪羞红脸：“也不算。”
她该怎么解释，说实话吗？
看出她的羞赧，柳梢颇为认真的开口：“想赚钱也不一定看找什么专业，而是看你擅长什么，只要足够精，无可替代，什么都能赚大钱，像我，就擅长服装设计。”
又来了，柳青黛嘴角抽了一下，对天花板无语翻白眼。
耳边是女儿滔滔不绝的自夸：“我靠自己设计的衣服，第一桶金就赚了二十几万，不到一年就打造了自己的品牌……”
柳青黛心里默默吐槽，还不是大人的人脉，给她足够的资源去打开市场。
有时候能力必不可少，但家世背景也很关键，能事半功倍。
小姑娘在旁边听着大姐姐未成年就开始创业的人生履历，脸上满是崇拜。
好厉害，长得超级漂亮，又有能力，还精通三门外语。
柳梢见小姑娘恨不得发出惊叹声，极度自恋的柳梢，莫名有些心虚了，随后立马恢复往日的自信。
她说的都是实话，有什么好谦虚的，姐姐我就是这么强大自信。
“找到了。”柳青黛不想在继续被大女儿那迷之自信荼毒，笑眯眯的把照片给鹿饮溪看。
鹿饮溪一看，眼睛微微张大。
好嫩的傅叔叔！
照片上的少年稚气未退，看着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校服站在领奖台上，没有却什么喜悦的笑容。
这个时候的他看上去十分浮躁，眉宇充斥乖张戾气。
和如今的沉稳清冷大相径庭。
但好帅。
鹿饮溪的小心脏狠狠跳乐一下，脸也莫名热了。
耳边是柳青黛的调笑：“你别看他现在不食人间的样子，以前特别让人头疼，三天两头的惹祸，外人都传这小子有反社的倾向，长辈都怕他。”
鹿饮溪讶异。
照片一张张闪过，里面的人也逐渐抽条，但大多都是抓拍。
此时的这一张，十七八的少年阴沉沉看向镜头，应该是发现了有人在拍他，一副老子不好惹，你是不是想死。
他剃成了平头，露出傲人的五官，尽显凌厉，脸上还有打架留下的淤青，不狼狈，反而压迫十足。
隔着冰冷的屏幕，鹿饮溪也有些颤了颤。
“老头子最后狠狠心，把他压到了寺庙调养身心了。”
柳青黛那时候特别不满，哪有人把自家孩子送到荒无人烟的山里修行。
原来如此。
鹿饮溪看向手腕上的佛珠，心中恍然大悟。
如果不是柳青黛说起，鹿饮溪怎么也想不到傅叔叔还有这样的过往。
柳青黛说起寺庙的情况，远离人迹，并不是大家平时去的人声鼎沸，靠游客赚香火的地方。
还是一座武寺，主持也是傅家的一位长辈，所以管起傅空桑毫无压力……
鹿饮溪认真听着，一点点了解那个人的过往。
傅空桑出去一趟回来，看到三个不同年龄段的女人，凑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见他过来，三人立马散开，装作无事发生。
有鬼。
男人眼眸淡淡，看向其中最不会掩藏的鹿饮溪。
她很慌，紧张到眼神闪烁，手里拿着一台不知道谁给的单反。
在单反上面的指头，微微收紧。
傅空桑的目光落在那台不算崭新的相机，确定症结就在其中。
鹿饮溪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心里直打鼓。
在傅空桑进来之前，柳青黛把相机送给她了。
丢了这么多年，柳青黛手里早就有了新宠，相机里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带过来也是想给小姑娘瞧瞧臭小子以前的德行。
送给她当个纪念再好不过。
鹿饮溪屏住呼吸，偷瞄朝这边走来的男人。
眼看他就要过来，她感觉大脑都开始缺氧了。
“早点睡。”
丢下这句叮嘱，人已经上楼了。
鹿饮溪犹如劫后余生，大松一口气。
柳青黛第一个笑出声：“果然胆子小，你还怕他活吃了你不成，放心，虽然还是很渗人，但还是和那会儿不一样了。”
母女两要去睡美容觉了，鹿饮溪也拿着发沉的相机去了卧室。
进了屋，关上门锁上，她才长呼一口。
坐在床边的地毯上，鹿饮溪打开单反，翻阅之前看过的照片。
冰凉屏幕里的人，是和她一般大的傅空桑。
她伸出手，小心碰了碰那张青春的脸蛋。
扑通——
在海边尘封的心，好似要挣脱出好不容易上起的枷锁。
鹿饮溪立马关上相机，拍拍脑袋，杜绝死灰复燃的可能。
她把相机藏了起来。
藏多久？藏到她在看见他的瞬间，不再怦然心动为止。
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三年……
人生那么长，她或许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长情，时间总会磨平一切。
最终只会成为漫长过往岁月里，偶尔翻出来的青春回忆。
除了怅然以外，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