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云双仙子
仙门动乱，妖族群起，九州此后将处于一场漫长的斗争当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向辉殿，卧床多日的谢妤命怀梅下了一封飞书，把长老会所有人都叫了过来。
楚雨寒已经醒了，谢妤还不知道她入魔了，现在是特殊时期，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萧逢雪和谢妤说她身体抱恙，让她就在了霜序峰休息。
谢妤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于是像萧逢雪上辈子所见的一样，她开始交代往后的事情。
李沧海身陨，山门静默三日，穿戴缟素，为她送行。
辰月峰由阮喆代守，扶光峰交给了谢卿濯，其余不变。
至于掌门之位，谢妤依然没有说。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沈月舒为了这个位子做了不少事情。
她单方面以为自己跟萧逢雪争得水深火热，单方面觉得掌门之位必然是她。
后来便打脸了。
萧逢雪上位后以雷霆之势一统仙盟，先是以暴力压制妖族动乱，又拿下魔宗一位颇具威望的老魔头的首级挂在魔窟门上以儆效尤。
天灾将来的时候，萧逢雪提议迁上佛土，被沈月舒反对。
于是后来她冲击化神，沈月舒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让她成了人人畏惧的邪神——炼狱罗汉。
萧逢雪回到霜序峰，化成魔后的楚雨寒安静了很多，像一只刚被收养的流浪小兽，唯恐自己随时会被遗弃，不敢说也不敢动。
萧逢雪也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她，两人就沉默地坐在屋里，谁也不开口说话。
李沧海走了，仙盟和天山彻底势不两立，全山门上下都沉浸在河师离去的悲痛中。
李沧海走后，苍听继承了她的天枢台，与天遥遥对望。
剧情是可以被改写的，楚雨寒很早就知道了。
李沧海的命运轨迹改变，作为她继承人的苍听就会提前上任。
李沧海是剧情中的关键人物，她常常夜观星象，她的死恐怕是暗中有什么力量在推动。
楚雨寒想到了一种可能——李沧海恐怕透过天看出了什么。
她不能与谢卿濯或其他人透露天命，但是李沧海却可以把天命伪造成命星的谶言透露出来。
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那就意味着她在与天对抗，而天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抹杀她的存在。
花间瘟疫，李沧海还有用处，所以暂时没有抹杀掉她，瘟疫结束，碰上仙盟这个绝佳的机会，天道当然果断抹杀掉李沧海这个泄密者。
楚雨寒抓着手边的瓷壶咕噜咕噜灌了半壶水，沙哑的喉咙这才好一些。
萧逢雪被她的动静吸引过注意力，抬眼望着她。
“嘉平。”楚雨寒开口。
“嗯。”
“我决定去佛土。”
下一个剧情副本——佛都，阿刹海域。
如果她不好好走剧情，就会用他人的牺牲来换取自己的服从，那么楚雨寒便做一回这天的走狗。
她不想萧逢雪有任何事。
“……你非去不可么？”
佛门净土，处处梵音，那里对于魔来说，无异于地狱。
“非去不可。”楚雨寒坚定道。
楚雨寒手中聚起一团魔气，“这是风云然教给我的瞒天过海之术，说是你当年托她要交给我的。”
萧逢雪懵了懵：“……我不记得有此事了。”
“既然叫瞒天过海，想必是你之前发现的漏洞。”楚雨寒把这一式传给了萧逢雪，“可能有些事情，天不想让你知道。”
萧逢雪想起在鲧的宫殿里归尽虚说的话。
——“你若还是想活着，就别让天知道。”
楚雨寒思索了一下：“恐怕是因为那时沈月舒还没出生，而你提前发现了天命，所以天抹消了你的记忆。”
“不——不对。”楚雨寒又说，“嘉平，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漏洞。”
“嗯？”萧逢雪疑惑。
“我不能与让人说的天命却能与你畅说，天安排给沈月舒的机缘落在你的身上却无事，也没有被修正。”楚雨寒恍然大悟，“嘉平，你才是真正的破局关键。”
萧逢雪眸光烁动。
“嘉平，将你魂神关入炼狱罗汉躯体内的人是风云然，你万万要小心她。”楚雨寒说，“佛土是我非去不可的地方，就像天山。如果我不遵从天道的路线走下去，他们会用别的办法逼我去佛土。”
“像是我爹娘，虽然他们对天命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但对我来说他们都很重要。我不想再有人牺牲了。”
楚雨寒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像是多年前萧逢雪刚把她带回天山时候那样。
楚雨寒不停地重复着：“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萧逢雪伸手搂着她，抿了抿唇，眼眶同样湿润。
在楚雨寒决定启程的第二天，谢妤私下把萧逢雪叫了过去。
一如上辈子那样。
萧逢雪将丧服换下，净面束发，换了一身莲纹淡色的衣袍。
这是谢妤为她织的衣裳，萧逢雪想了想，把白泽耳带上一起。
“你来了。”谢妤躺在床上，让怀梅出去。
怀梅与萧逢雪对视一眼，退出向辉殿。
“师尊早有嘱托，若有这一日，必将掌门之位交给你。”谢妤咳嗽着，摘下了白玉水墨红纹的扳指，将手一翻，把掌门玉印一并交给了她。
“我……我的任务……如此……”
如此也就完成了。
萧逢雪回忆起她的后半句话。
“师姐，那日我在西沙，看见师尊了。”萧逢雪突然说道。
她手心里夹着白泽耳，压了压谢妤的手背，悲恸地颤抖。
谢妤撑着最后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看着萧逢雪。
“她、她现在在哪？”
白泽耳听见了她的问题，萧逢雪的灵境包裹，谢妤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不，也说不上算计，谢妤确实很想知道。
如果归尽虚还活着，那么这个掌门之位谢妤是撑死也要给回归尽虚的。
浩浩灵气聚拢，最终汇成四个字。
【阿刹海域】
谢妤的最后一丝生机被白泽耳纳去，她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双眼合上，手无力的垂下。
白玉水墨纹的扳指滚落，掌门玉印摔在地上。
萧逢雪抱着谢妤，一个劲儿地道歉。
沉默寡言的小师妹总是备受师兄师姐们关爱，归尽虚走后，更是谢妤一把手将这孩童带大。
她自幼就在霜序峰没日没夜地被师尊逼着练剑，20岁以前都不让下山。
归尽虚不在，便是谢妤到霜序峰陪她看过一日又一日的大雪，在积雪厚重的山巅晨起舞剑。
经过一世浮沉，再见故人，萧逢雪欣喜不已。
一次次尝试逆天改命却无功而返，她杀不死天道要护着的人，保不了天道要杀的人。
萧逢雪痛哭过后，重整心情，把怀梅叫了进来。
比起前世的不知所措，萧逢雪这回要更沉稳了。
她先是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谢妤的后事，再去将归尽虚在阿刹海域的事情告知楚雨寒。
萧逢雪任命楚雨寒为霜序峰峰主，提慕华枝上来做凝华殿领，如上一世一样把孟秋峰的一位座下亲传提为了外院院长。
这枚玉戒此前楚雨寒也戴过一下，这回戴上，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会摘下来了。
萧逢雪取出一对还没雕刻好的龙凤戒，把只有龙头衔着一圈的玉戒郑重地戴在楚雨寒手上。
连带着，还有一幅画，里头画着的是楚雨寒的姥姥姥爷，放出在幻境里，萧逢雪记下了他们的长相。
楚雨寒热泪盈眶。
“此前你说怕忘记他们，于是我便自作主张画了下来，也不知道像不像。”
“像的。”楚雨寒哽咽。
神情神态外貌抓得都很准，楚雨寒仿若看见他们真实站在自己面前一般。
“本想迟点找个合适的机会一起给你，可世事无常，变故太多，我——”
“嘉平，另一个戒指。”
萧逢雪递给她，楚雨寒为她戴上，凑上去吻了吻她，说道：“嘉平，我爱你。”
“我也爱你。”萧逢雪用力抱住了她，两个不安的灵魂紧紧相依。
“我走之后，凝华居的东西，你记得去拿来看。”
“好。”
两人一吻过后，终是就此分别。
楚雨寒在苏湛恩的陪同下，踏上了西去佛土的道路。
此时此刻的道空秘境，沈月舒冲破了化神大关，在天道的眷顾下，心魔被劈死在了雷劫里。
沈月舒如获新生。
她在文雅大祭司的帮助下坐上了仙盟之首的位置，号太清仙君。
仙盟和天山的矛盾继续下去，沈月舒得神兵乾离，杀了一群妖以示自己的威严。
萧逢雪受鲸王的启发，倒是不打算如上辈子一样雷厉风行地把妖族打退就作罢。
她想，她或许应该听一听妖族的声音。
听听她们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而不是一昧地以暴制暴。
萧逢雪给西海送去飞书，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鲸王欣然答应，愿意代她前去云州与妖帝商议。
妖帝并非以往那般老态龙钟的模样，而是换了副年轻的面孔。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花间吧？”危文语气熟稔，捏了捏凝华居盆栽里新抽的绿芽。
萧逢雪早已知晓她的身份，略微颔首。
危文拍了拍手，随口一说：“妖族想和平共处，修士不准滥杀无辜，人类不许带有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
她说话语气随意，听起来平淡得像是问一句“吃饭了吗”而已。
危文担心被拒绝，便以稀松平常的语气带过去，还能说是玩笑敷衍。
“说实话，有点难。”
萧逢雪一开口，危文的心凉了半截。
“不过——我会试试。”萧逢雪说，“可能要十年，几十年，几百年，但应该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危文绽开一个笑容，“不愧是鲸王赞口不绝的人，萧掌门，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明事理。”
“妖帝过誉了。”萧逢雪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