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九千戒鞭
相柳死后，穷奇剑交由淮南镇守。
淮南水妖之事告一段落，阚青照回丹州，萧逢雪也得回天山领罚，捎带闭关稳住境界。
楚雨寒突破元婴也很突然，虽然在萧逢雪的炼虚境天劫里侥幸跨过了一个小境界，但实际修为仍是比不上稳扎稳打来的要强。
萧逢雪闭关出来之后，仙盟已经不敢找上门来了。
九州除却隐藏修为的释光，已知有三位炼虚境大能，两位都在天山。
荆和豫和谢妤是老牌炼虚境，修为止步不前，所剩寿元相当，但萧逢雪不一样，她是最年轻的炼虚境，前途不可限量。
杀水妖，破炼虚，萧逢雪一时名震九州，新入门的弟子中甚至有人私下喊她剑仙，霜序峰从六峰中最冷门的一峰一跃成为大热门。
萧逢雪趁着楚雨寒闭关还未出来，先去了桎梏院领罚。
谢妤好像早有猜到她会来，已经在桎梏院等着了。
谢妤烧掉手中的一封飞书，拿起身旁的戒鞭。
“其实，我本应该罚你万鞭的。”谢妤说。
“师姐无需对我宽容，该罚万鞭便罚万鞭吧。”萧逢雪拱手行礼道。
“想多了，与你无关，少一千鞭是因为她没有真正堕魔，但她还是使用了禁术，你没有管教好她。”谢妤拿着戒鞭起身，“去刑台。”
“她不是普通的孩子，我不能容许她身上出现有任何差错。再有下次，我会把人接到向辉殿，或者送去瀚海居，你明白么？”
萧逢雪有一瞬慌神，“我明白。”
“走吧。”
二人走上刑台，祝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萧逢雪双手夹在刑柱两侧，祝钺取出缚仙绳捆住她的手腕。
桎梏院每日有不少犯事儿的弟子来领罚，很多人进进出出，自然见到刑台上有三个不同寻常的身影。
祝钺遣孟秋峰的弟子们守在刑台周围，清空刑台，不允许有别的弟子过来打扰。
几位峰主和已具收徒资格的内院座下亲传都被召来了刑台，祝钺展开卷轴，简单说明前因后果。
谢妤扬起戒鞭，风声呼啸，戒鞭落在萧逢雪的背上，法袍被撕破，浮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霜序峰峰主回山出关后便被掌门以罚九千戒鞭的消息立刻传遍整个天山。
李沧海模仿了苍听的字迹和语气，给福禄天内闭关的楚雨寒送去了一纸飞书。
苍听还在天枢台上修炼，李沧海送完飞书，若无其事地走上天枢台。
“师尊？”苍听收起金底玉纹冠。
“桎梏院召收有弟子的所有人去刑台，你马上也能够自己收徒了，便随我一起去吧。”李沧海道。
苍听点点头，和李沧海一道去往刑台。
福禄天内的楚雨寒收到一封飞书，心全乱了，根本无法再修炼下去了。
她赶忙御刀赶往刑台，谢妤正挥下第一千鞭，计数的弟子刚好报数。
楚雨寒看见萧逢雪整个后背血淋淋，简直心疼死了，不顾孟秋峰弟子阻拦直接闯上刑台。
祝钺横枪拦下，楚雨寒急道：“让开！用禁术的人是我！为什么罚我师尊？！”
“使用禁术不是小事，你的惩罚由你师尊决断，她的惩罚自然由山门决断。”祝钺并不退让。
楚雨寒体内的魔纹又进展一寸，身上隐隐可见魔气。
先前穷奇的一剑她没有太在意，但罪力已经烙在了她的身上，轻而易举地牵动着魔印发作。
刑台下一片哗然，苍听和苏湛恩面面相觑，俱是震惊不已。
霍文清当时目睹楚雨寒如何使用禁术，倒没有她二人那么意外。
“犯错的人是我，我来替她受罚！”楚雨寒朗声道。
祝钺面不改色，“山门有规。”
“师伯，你非要拦我？”楚雨寒直接倾尽全力，元神拔高数米，灵气不再如祝钺初见时那般纯粹了。
萧逢雪咬着牙又接下一鞭，她死死撑着，令自己挺直站立，却在看见楚雨寒身上的魔气的刹那，双膝发软，整个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谢妤的这一鞭抽空了，生生打在了刑柱上。
萧逢雪脸色苍白，额头顶着刑柱，羸弱地喘了口气。
谢妤扫了楚雨寒一眼，说道：“萧逢雪，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萧逢雪狼狈地靠在刑柱上，谢妤接连抽下三鞭，“你怎么解释？”
萧逢雪倒吸一口凉气，瑟缩了一下，气若游丝：“我……我自己的徒弟，我自己心里有数……”
楚雨寒用幽冥火和真火结合在一起，属性相撞的两团火焰引出了一场不可控制的大爆炸。
谢妤抬手结出护盾，挡了下来。
怀梅和东方明在刑台外围以防万一，祝钺被轰出去好几米，扶着刑台的矮柱缓了口气。
“谢妤！！你放开我师尊！！”
楚雨寒大声吼道，元神挥出一刀，砍向护盾。
谢妤实力在楚雨寒之上太多，如此无异于以卵击石。
护盾的灵气一振，楚雨寒喷出一口鲜血，捂着魔纹滚烫的心口，靠着斩浪撑起来。
怀梅及时吹奏玉箫，悠扬的萧声暗含灵气，形成一道枷锁束缚住楚雨寒。
楚雨寒被捆住身子和四肢，直挺挺地摔倒在地，额头磕破一块。
楚雨寒挪动身子，不断挣扎着，发冠掉落，青丝四散，重重压制下萌生出无尽的愧疚与悔恨。
魔纹愈渐扩散，穷奇剑留下的罪力被逼了出来。
谢妤的目的达到了。
她弹指打出法诀，耀光击溃魔气，粉碎了穷奇剑残存的罪力。
谢卿濯送回来的飞书中提到了楚雨寒受伤的事情，穷奇的罪力是四罪之中最强大的，谢妤便担心有罪力残存，所以瞒着萧逢雪演了一出戏。
只有把罪力一举逼出来才能消个干净。
萧逢雪早在谢妤当中讽刺她的时候就明白了师姐的用意，便也算是默许了她的做法。
但该罚的还是得罚，一鞭不少。
楚雨寒身上的罪力消散，魔印暂时消停了一些，李沧海带着辰月峰的弟子把人接去瀚海居休养。
捱过九千戒鞭，谢妤遣散众人，将缚仙绳斩断，捞起萧逢雪，将她带回了向辉殿。
李沧海已经派人把药送了过来，谢妤先前也受过戒鞭，对此很有经验。
她将外袍脱下挂在一边，封锁萧逢雪的经脉，卷起衣袖，小心翼翼地为她上药。
这九千戒鞭打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谢妤清理掉皮肉中夹杂的法袍碎布，伤口深的甚至能看得见骨头。
谢妤皱着眉头，自然是心痛，比当年自己受罚时要更痛的感觉。
楚雨寒醒过来的时候，苍听正想问问她的状况。
楚雨寒胳膊挡着眼睛，呜咽声传来，苍听止住了要说的话。
李沧海正在门外，苍听把门半掩上，抿了抿唇，还是决定说道：“师尊，你们这样做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如果事先解释过，你觉得楚雨寒还会有这么生气吗？”李沧海叹息，“罪力若是留在她身上，不仅会牵动魔印，每当她心里出现负面情绪，罪力就会增添一份。谁都不想她会成为新一个凶兽。”
“苍听，我们虽然对魔印无可奈何，但我们既然能解决掉这罪力，为什么不去做呢？”李沧海拍了拍自己徒弟的肩膀，“我知道你关心你的朋友，可大局为重，你放心吧，我和雨寒好好解释的。”
“那萧师姑呢？”苍听道，“她为什么要受那九千戒鞭。”
“这是山门的规矩，我师尊立下来的规矩。师姐向来奉师尊的话为神谕，何况当年她的弟子堕魔，她可是承了万鞭有余。”李沧海说，“比起她自己受的数万鞭，师妹这伤已经算轻了。”
起码不会落下痼疾。
想到谢妤的伤，李沧海又是一阵叹气。
当年怀梅背着谢妤上岳阳，那伤重得可是连岳阳上下都束手无策。
虽然在岳阳的全力救治下，谢妤捡回了一条命，但也落下了难以治愈的痼疾。
等楚雨寒情绪平复了些，李沧海和苍听才进去。
楚雨寒像只初生獠牙的狼崽，恶狠狠地盯着李沧海。
看样子，她早已把李沧海和谢妤归划到一个阵营了，连带着看她身边的苍听也没什么好脸色。
“师侄，我们谈谈？”
“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谈的。”楚雨寒哽咽道，她红着眼眶背对着李沧海，显然不想搭理她。
“那行。”李沧海冲苍听说道，“把人抬回去凝华居吧，瀚海居容不下不愿同我说话的人。”
“不用！我自己走！”楚雨寒气冲冲地翻身下床，套上鞋袜。
李沧海看她赌气，免不了笑出了声。
“说真的，师侄，你师尊不在凝华居，你回去那儿也空荡荡的。”李沧海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她头发花白，笑起来时像一只狡猾的雪狐，“你师尊现在用的所有药都出自瀚海居，你要是不坐下来听我唠叨几句，今儿你师尊用不上药，回头落下个旧疾可就不好了。”
李沧海当然不会真的停了萧逢雪的药，也就是唬一唬楚雨寒。
这孩子现在就像只刺猬，除了她师尊怕是谁也不相信了。
见楚雨寒还犟着，李沧海又说：“好歹也在花间一起并肩作战过了，我还教过你御术，怎么也算得着你半个师父了，你和谢妤置气也要牵连上我这个无辜人士么？”
楚雨寒回忆起花间，李沧海虽然行事方式独特，但也确实帮了她不少。
楚雨寒别扭地坐下来，李沧海欣然一笑。
“你虽然有神心在手，但受穷奇一剑，身上还是留下了罪力。倘使这罪力不消，令其生根发芽，那么你每次出现负面情绪，罪力都会增长。等到罪力长成一颗参天大树，便会吞噬你，将你化为一头凶兽，到那时可就一切都晚了。”
“虽然为了把你的罪力逼出来，我们只好瞒着你师徒二人了。”
楚雨寒蹙眉，“这一出戏，我师尊没事？”
“呃……”李沧海磕磕绊绊道，“还是有事的，不过没什么大事，反正你不用太担心，她好着呢。”
“所以我师尊一共挨了多少鞭？”楚雨寒咬牙切齿，“你如实告诉我。”
李沧海努力为谢妤找补：“按照山门规矩是得罚一万鞭，不过掌门给她减了一千鞭。”
“所以——我师尊还是挨了九千戒鞭。”
“呃、嗯。”李沧海说，“不过你不用担心，师妹她正在向辉殿——”
李沧海话都还没说完，楚雨寒已经不见踪影了。
“……在向辉殿打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