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克拉克和黛乘车来到特拉华州的多佛市。
几个月前，克拉克和黛还没有相遇的时候，这里郊区的一所实验基地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至极的事故。
彼时，莱克斯·卢瑟制造出一座氪石岛屿，试图以此击垮超人的神圣光圈。超人在与他的战斗中造成了不少路面和建筑的损毁，举起氪石岛屿时更是地动山摇，连几百公里外的城市都有明显震感。
根据官方的报导和解释，正是这阵让人猝不及防的震动，使得当时正在进行一项非常危险、精密实验的基地中，发生一场了实验事故。
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未可知，只是这场事故非常严重，到了基地内没有一个人幸免于难的地步。伤亡如此惨重，媒体与人们都在讨论谁该为此负责。主流的声音当然认定此次的主犯，莱克斯·卢瑟应该担责，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民众和官员认为，超人，甚至是整个正义联盟，也理应为此付出除了战损赔款外，其他相应的代价。
而莱克斯·卢瑟？这个实验基地赫然就在他的名下，阴差阳错之中，上帝已经降下了他应有的惩罚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在大部分人眼中已然尘埃落定，他们理所当然地将视线移开，投入到新的事物中去。只有一个星球日报的怪胎记者，克拉克·肯特，还在兢兢业业地挖掘着这件事的真相，不肯放过别人，也不肯放过自己。
“我不是怪胎。”
荒芜的树丛中，克拉克一边猫腰躲过前方枝条，一边说道。
大步走在前面的黛翻了个白眼。
“你是。”她头也不回地说。
“噢，好吧。”克拉克笑了一下，抬脚跨过纠结的树根，“你知道，他们都说‘和怪胎走在一起的人也是怪胎’吧？”
黛忍无可忍地回过头瞪向他。
“闭嘴。”她警告道。
要知道猫咪可不会那么容易消气，就算她已经和克拉克一起来到了多佛市，该埋怨的还是一样埋怨。克拉克深谙这个道理，耸了耸肩，然后一缩身躲过黛拍来的爪子。
“好吧好吧，对不起。”他好笑又无奈地投降，"你继续，我跟着你。"
黛愤懑地继续向前走去。
克拉克挠了挠脸，十几秒后，又忍不住嘟囔道：“可是现在我们明明就像两个怪胎。”
黛：“……”
看她的背影都充斥着怒气，克拉克连忙补救：“我是说，你确定你的呃……朋友们，真的会欢迎我吗？我怎么感觉有点……”
黛白了他一眼，兀自生气几秒后，才高傲地抬起下巴，说：“他们不敢惹我。”
哇哦。
克拉克做了个假装被震惊到的表情，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被自己猫咪罩着的怪异感。
特拉华州是一个很大的地方，就算范围缩小到多佛市的郊区，他们要调查的地方仍然不少。
有一只种族歧视的猫陪在身边，克拉克那些小把戏顿时拿不出手，在苦思冥想解决方法的时候不小心向黛提了一嘴，而后就收获了她长达一分钟的审视目光。
在把克拉克盯到发毛之后，黛终于不置可否地努了努嘴巴，严苛地道：“那你跟我走一趟。”
于是，现在克拉克就在这里，碍手碍脚地拨开面前半人高的杂草，走向朝见国王的圣途。
——黛要带他去见这片地区的“猫王”。
克拉克心中复杂无比，既感到怪诞、可爱，又有些毛骨悚然的，还要再加上几丝忐忑拘谨，好像他真的要去见什么首相或者是皇帝一样。
仿佛一个误入童话世界的大人，碰巧他心尖上的女孩子是只精灵，有她带领，克拉克才能获取秘境的准入许可，探寻其中奥妙之处。
老房子与老房子之间间隔狭窄，又因为久无人烟而杂草丛生，在晕乎乎地绕过第八跟断裂的窗框后，黛终于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克拉克不要动。
她的鼻尖谨慎地耸了耸，双眼圆瞪，机敏地观察四周，半晌，小心翼翼地踏进右手边的拐角。
是一条堆满了杂物的小巷子，桌椅与衣柜、沙发、箱子等堆砌成一座缝隙密布的山，上头又有防风布盖着，对人类而言只不过是一处垃圾堆，可在猫咪的眼中，这里便是天然的皇宫。
杂物山最上面一层摆着一个废弃的木箱，里头垫着破破烂烂的棉衣，显然就是王座了。
此时，这处杂物山上、山脚错落地坐着好十几只猫，地位低些的趴卧在地上，再往上，斜翘起来的沙发有一只三花，门下三角形的空隙里两双眸子幽幽发亮，堆叠的窗框上狸猫高难度地站着，衣柜顶端一只英短正在打盹，听到黛踩到枯草上发出的声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而那个最高的木箱上方，一只橘白相间的猫正端庄大方地坐在那儿，尾巴尖优雅地盘上前脚爪，金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威严又冷静地注视着闯入他领地的人类。
巷子里一片肃穆寂静，克拉克悄悄从拐角处探头向里面看，不知不觉紧张起来，连呼吸都不敢再重一点。
黛在众猫的注视下镇定自若，礼节性地压低重心，视线牢定在最高处的橘猫身上，往前踏出一步。
衣柜上的英短眼眸睁大，坐起身。地上那些猫也站起来，警惕地开始弓背。
于是黛停住身子，垂眸淡淡打量了他们一眼，轻轻“喵”地一声。
克拉克还来不及为她用人类形态学猫叫这件事感到怪异，就看那些低处的猫竟然一点也没被安抚到，反而个个猛地进入战备状态，朝黛龇牙哈气起来。而那些高一些的猫，虽不至于应激，却也一只只站起身，毛发直竖，抬头望向他们的王。
克拉克：“……！？”
黛到底说了什么啊？？
黛自己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又去看那只橘猫，冲他无言地挑了挑眉。
橘猫终于站了起来。
他不慌不忙地伸了个懒腰，优雅地踮着脚，冲下方轻轻叫了一声。
猫们瞬间安静下来。
黛这才又往前走去，一步一步来到杂物山前，抬起头，将脸凑近橘猫。
那只橘猫也低下头，金色的眼眸仔细观察着黛的模样，半晌，仿佛国王为勇士授勋一般，闭上眼睛，向前一步，用自己粉色的鼻尖轻轻碰了碰黛的鼻头。
好像人类的贴面礼，充斥着神秘、庄重的色彩。
克拉克看得恍惚，醒过神来，突然发现黛已经转回头，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克拉克一懵，还没从那个奇幻的仪式里缓过劲儿，呆呆指了指自己：叫我吗？
黛凶恶地瞪了他一眼。
克拉克连忙走到她身后去。
这短短的几步路，他路过的那些猫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搞得他浑身不自在，有种想把自己六英尺多的身材望黛背后藏的冲动。
黛伸出胳膊将他隔在自己身边，望着橘白色的猫王，喉咙里发出轻轻几个音节。
两旁的猫不知听懂了什么，反应陡然激烈，开始拉长了声音喵喵叫，叫声里充斥着连克拉克都听得出来的警告与不满。
橘猫毛茸茸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它细声细气地冲黛“啊”了几句，不像是猫的叫声，反而类似于人类婴儿的呢喃。
黛镇定地回答他。
于是橘猫沉默下来。几十秒后，终于轻轻颔首。
猫们再次发出拉长了的叫声，被橘猫一句话堵回去，脸上纷纷露出不忿的神色。
黛轻声对克拉克说：“给他们。”
克拉克怔了一下，将背包打开，拿出几包鱼干和几床棉被，小心翼翼地摆在地上。
三花看了他一眼，从沙发上跳下来，绕着鱼干转了几圈，又跳到棉被上踩了踩，抬起头，冲橘猫“喵”了一声。
猫们再次安静了，面上的不虞散去，有些看看棉被，又看看克拉克和黛，甚至在地上打了个滚。
橘猫慢慢眨了一下眼睛，冲一旁窗框上的狸猫吩咐了一句。
狸猫于是跳下来，朝两人晃晃尾巴，往巷子深处走去。
克拉克迟疑地问黛：“……现在怎么了？”
“跟着。”黛简单道，冲橘猫点了点头，便率先跟上狸猫的脚步，“他知道那个地方在哪。”
·
转过这一片居民区，便是草甸和沙化的土地，除了零星有几棵树、几座破房子外，视线陡然开阔起来。
克拉克跟着黛，黛跟着狸猫，一人两猫沿着无人的公路，走成一条直线。
克拉克忍了又忍，还是好奇得不行，悄声问黛：“刚刚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我让他帮忙，他同意了。”黛淡淡地说。
克拉克不理解：“可是，那些猫为什么叫得很激烈的样子？”
黛瞥了他一眼。
“他们不想带你一起。”她说。
克拉克恍然：“这就是你叫我买那些东西的原因。”
“冬天快到了，”黛低声说，“屋外将会很艰难。带那些，他们不会拒绝。”
一阵沉默。
“对了。”克拉克试图让她高兴一点，“刚才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实验基地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黛摇了摇头。
“他们没有进去过。”她说，“只闻到很臭，好像很危险。”
说着，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狸猫。
“他也不会送我们进去。但他知道有一个洞，可以钻过去，会带路到洞口。”
克拉克理解地点点头。
沿公路走了一段，便开始跋涉草甸，四处一点标志都没有，也不知道狸猫是怎么认路的。一路无话，翻过一座小土坡后，眼前豁然一亮。
绵延不绝的荒凉旷野，看不到尽头在哪里；数千米的铁篱墙高高耸起，围出一块空旷巨大的地盘；墙内，白色建筑庞大而连绵，被风沙腐蚀的灰黄外壳，紧闭的大门，寂冷、诡异。明明由人类建成，如今却又荒废，枯萎的灌木与风滚草纠结在一起，丝毫没有人类存在的痕迹。
狸猫转回头，眼睛因为尘土而稍稍眯起，冲他们轻轻叫了一声。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