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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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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馒馒……

    玄乙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两个字了。

    前世。

    玄乙和陈天忌成婚的第二年盛夏,殿试放榜,问鼎状元的学子叫桑子梳,是陈天忌在落英书院时的同窗,也是珞城人。陈天忌受邀去桑子梳家里吃酒,最终喝了个酩酊大醉回来。

    这位状元的事玄乙早就听说过,他家境贫寒,多亏陈天忌的父亲、当朝宰相陈文忠资助,才能同陈天忌一起在大衡数一数二的书院里读书。他倒也不负众望,寒窗苦读十数年,各路考试过关斩将,年纪轻轻便拿了状元。陈相也为他高兴,听说还收他做了义子。

    陈天忌吃完了状元席,东倒西歪回到了公主府,下人们一口一个“驸马”地伺候着,他都将他们一一推开,就连从小就伺候他的侍从若无,陈天忌也不让他碰一下。

    婚后的玄乙已经尝够了陈天忌的冷脸色,两人又一直是分房睡的。玄乙知道他今日是去赴他同窗好友的宴会,估计会回来得很晚,所以也没等他,径直在自己的院子里躺下了。

    谁知刚入梦乡没多久,就听见有人“哐哐”敲她的房门。

    她起身披了件蚕丝薄纱,想开门看看是谁这个时辰了还要扰她的清静。

    结果门刚一打开,陈天忌就“扑通”一声趴在了她脚下,将玄乙吓了一大跳。

    玄乙顶着一身酒气,将陈天忌扶起来,陈天忌却赖在地上,眯着一双醉眼,回头指着天上的月亮说道:“月亮!好大!好圆!好像你的脸啊李玄乙!”

    玄乙的双手都架着陈天忌的咯吱窝将他半抬起来了,一听这话,气得差点把他又扔回到地上。

    玄乙好不容易将他扶到茶几边上坐着,陈天忌屁股沾上椅子之后,人倒是乖巧,乖乖低着头,等玄乙给他倒水喝。

    此时的玄乙虽然已经知道陈天忌不喜欢她,甚至讨厌她,但毕竟是从小就放在心上的人,陈天忌除了不对她笑,不怎么同她讲话,也没什么更让她生气的行为。故而两个人还没到相顾无言的时候。

    玄乙将水杯递到陈天忌手上:“吃酒吃得高兴了?”

    玄乙自幼认识陈天忌,各路宴会上,陈天忌何种形貌她都见过,喝醉了的陈天忌她还是头一回见,自然以为他这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陈天忌咕咚咕咚把水喝下去,又将杯子递给玄乙:“还要。”

    玄乙无奈,接过杯子继续给他倒水。

    就在这个空挡里,陈天忌突然滔滔不绝起来:“子梳这篇文章我看了,遣词造句还是太小心,怕得罪人,写得太浅。如今大衡的朝堂看着花团锦簇,其实内里头已经开始败了,党争、贪贿、徇私、枉法。如今这些官员在官场上浸淫多年,骨头早就被泡软了。就连我父亲这样的刚正之人,参奏之前都得先掂量掂量那人背后的人脉和势力,会不会牵一发动全身。如若初入仕的学子们也都瞻前顾后、曲意逢迎,朝廷就会更加乌烟瘴气。若是我参加殿试……若是我……”

    话说到这里,陈天忌的醉意似又翻了上来,舌头又打起了结,说话含混不清起来。

    玄乙又将水杯递给他:“若你参加殿试,你会针砭时弊,慷慨直言吗?”

    陈天忌接过水杯,像是着急证明什么似得,梗着脖子看着玄乙:“我会!我当然会!不过可惜……我再也不能参加殿试了……”

    陈天忌说完这句话,似乎知道自己这样说有些不妥,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啜着水。

    玄乙这是第一次从陈天忌口中听到他的遗憾,她的心头也酸涩起来,如果不是他们俩的这桩婚事,今朝金榜题名的,是陈天忌也未可知。

    “不过没事。”陈天忌忽又将头抬起来:“我参加了也得不了状元,我爹不喜欢我,他就喜欢子梳那样的,会来事儿,八面玲珑的。我爹不喜欢我,我娘也不喜欢我,我是庶出,白白占了嫡出的便宜,我们家人都不怎么喜欢我。”

    这倒让玄乙意外了,陈天忌打小就是珞城王公子弟的翘楚,文武双全,又生得好看,去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除了是庶子抬的嫡出的身份,再没什么可以让人指摘之处。

    可是……庶子怎么了?陈天忌作为庶子被抬上来,不正是因为相府没有嫡子,陈相和他正头夫人没有儿子,而他又偏偏想要个嫡子吗?你们自己生不出来,反过来怪陈天忌?

    “你很好。真的很好。”玄乙自己也是庶出,对陈天忌的处境颇为感同身受。

    “你有小名吗?”陈天忌又转了话锋,笑着问:“我有小名,我的小名叫小剩儿,你猜猜是哪个剩?”

    话虽这样问,但不等玄乙说什么,陈天忌就自己先说了答案:“剩下的剩。我娘……哦就是我姨娘,是乡下人,没读过书,也没什么见识,她跟我父亲青梅竹马,但她出身寒微,我父亲平步青云之后,她便只能做妾。她还是乡下那套习性,说天忌这个名字不好,老天爷都忌惮,太霸道,还是要取个贱名儿,要不然这辈子会过得很苦。所以我就叫了小剩儿。”

    玄乙听了,不以为然:“虹、霓、彗星者,天之忌也。彩虹是你,流星也是你,多好的名字。”

    陈天忌愣了愣,接着便因为笑意醉眼弯弯:“那你呢?你有小名吗?”

    玄乙点点头:“馒馒。”

    “蛮蛮?”陈天忌也开始掉书袋:“崇吾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蛮蛮……比翼鸟的意思,也很好。”

    “不是那个蛮。”玄乙也喝一口水:“是馒头的馒。”

    陈天忌闻言看向玄乙,玄乙则一脸认命,今天本公主就让你知道知道,相信贱名儿好养活的可不只你姨娘。

    随后陈天忌就发出惊天爆笑:“哈哈哈哈哈馒馒……馒头的馒哈哈哈哈哈哈哈。馒馒可太好笑了!贴切贴切!”

    笑完之后,陈天忌就一头栽在桌子上,睡死过去。

    玄乙给他脱了外衫,擦了擦脸,将他扶到床上,玄乙也爬上去,越过他的身子,睡到他里面。

    玄乙看着因为喝了酒而潮红的陈天忌的脸,她很不喜欢男人身上有酒气,但此刻她的食指却点了点陈天忌的鼻尖:“若是你经常喝醉就好了。这样便能多陪陪我。”

    第二日玄乙醒来的时候,陈天忌已经不在身边,玄乙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猜想他不是去打猎便是去游湖了。昨夜……昨夜可能他真的醉了吧。

    玄乙并不知道,那天他们同塌而眠,夜半时分陈天忌是醒来过一次的。他看着玄乙睡着的样子,也伸手戳了戳玄乙的鼻尖:“馒馒……胖乎乎的,又软又香,确实贴切。”

    陈天忌将身子靠近玄乙一些,闻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奶香味,一夜无梦。

    后来陈天忌没有再提过那夜的事,更没有叫过玄乙这个名字。

    那一夜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无话不说”,可此后又和从前也一样,无话可说起来。

    因为玄乙知道了陈天忌在家中不受宠爱,便开始时常往宰相府跑,更加勤勉地晨昏定省。

    陈天忌的姐妹们若有什么需要相帮的,她也愿意出手帮衬。比如陈天忌的三姐姐陈银湾英年丧夫,玄乙便求了皇后牵线搭桥,又给陈银湾寻了一桩婚事,对方是大衡第二大州府文州州牧家的嫡长子,年轻、俊朗、头婚、身材好,而且也是今年殿试的探花郎。

    陈天忌的庶弟陈灵泽还问玄乙借过一百两银钱,说是自己读书不行,想投资生意,玄乙也借了。

    诸如此类,桩桩件件,不计其数。

    可即便玄乙这般放低姿态,为陈家俯首办事,也没捞着什么好。陈银湾成婚之后日日得意,陈灵泽做生意也小赚一笔。

    可提起玄乙,陈银湾的评价是:“我这公主弟妹啊,最会做小伏低,在我们陈家和我那弟弟面前,端的一副委屈样子,话都不敢多说,让人瞧了,以为我们陈家多苛待她一样。”

    陈灵泽表起态度则更为直白简单,那一百两纹银,直到玄乙死他也没还。

    这些姑嫂之间的家事陈天忌很少问,玄乙也不爱说。后来几个丫鬟婆子说闲话让陈天忌听了去,陈天忌还冲玄乙发了好一通脾气,说她心善成疾,自寻烦恼。

    玄乙委屈的两天没有吃饭,哭红了一双眼睛,陈天忌见了,也只是从别味楼买了她爱吃的几道菜放到她门口,多了的安慰也不曾有过。

    玄乙就这样压抑而无措地过着日子,她几乎以为陈天忌醉酒那夜他们两人的长谈只是她的一场梦。

    直到后来他们圆了房,陈天忌索求无度。有一次玄乙已经汗透襟被,腰腿虚浮,陈天忌却还没有尽兴,他想继续求欢,在她耳边轻轻唤了一声“馒馒……”

    玄乙这才知道,原来陈天忌不是忘了那一夜,他只是觉得那一夜无足轻重而已。

    玄乙哭了,后来每次陈天忌在床榻上叫她馒馒她都会哭,陈天忌却似乎喜欢上了她在承欢时的眼泪,馒馒这两个字叫了一声又一声,乐此不疲……每当陈天忌这样叫,玄乙都会产生错觉,似乎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玩意儿,一个宠物。

    馒馒这个名字是玄乙的祖父镇国将军为她取的,因为她从生下来就又白又胖,像个馒头。

    重生之后,玄乙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将军府众人,她不喜欢这个名字,不准再这样叫她。如果非要取小名,汤圆包子饺子甚至烤乳猪都行,唯独不能再叫她馒馒。

    后来久而久之,便真的再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可今天陈天忌却说:“等我回来,馒馒。”

    玄乙反应了许久,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冲出营帐,奔跑着想要追上陈天忌所在的队伍。

    “陈天忌你什么意思?!什么馒馒?!谁是馒馒?!”

    然而将士拔营,兵贵神速,玄乙当然追不上。

    她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很久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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