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
前世。
初夏。
银杏刚抽出嫩枝, 耸立在南城最为繁华的街道两旁,树干和枝丫上绑满了橙色的灯,夜幕降临时, 坐落在这个最贵地段的银杏树,也在霎时间亮起来。
少女身穿白色衬衫,下半身黑色百褶短裙,背着小书包,站在树下, 手里拿张卡片,对着它发傻笑,微风刮起她的发丝,光晕打在笔挺的鼻梁上, 为下半张脸笼罩上一层阴影。
郁开踢开地面几片落叶,一面看向四周,寻找那辆黑色埃尔法。
柳月明出席了某顶奢腕表的活动后,很快坐着保姆车,出了停车场,开到银杏树旁。
车窗摇下, 陈贞冲郁开招了招手。
郁开快速奔上车。
这段路是禁停路段, 好在有点堵,她就借着堵车的时间,跑上了车去。
一上车,她坐在柳月明旁边。
刚出席完活动, 柳月明很累,正在打盹儿呢。
她穿着水绿色的礼服, 裙摆像是一朵盛开的荷花, 自然散开着, 小腿笔直又细,脚踝处,因长时间的站立,被高跟鞋的边缘勒得有些红。
郁开生怕弄脏她的裙摆,轻脚轻手捡起她的裙摆,往她身侧坐了些过去。
这样的位置,刚好能贴着柳月明的胳膊,虽然隔着衬衫,但是郁开很喜欢,这种若有若无的触碰。
比在床上还要令人痴狂。
热炉一般的眼神看过去,柳月明长长卷翘的睫毛撑开,朝她瞥了一眼。
郁开背着手,捏了捏手里的卡片,颤抖地,手心都在滴汗,她依旧稳着情绪,把小卡片递给柳月明。
生日邀请函,她郑重其事做了卡片,用鎏金工艺烫的字,就像柳月明邀请她一般。
她想好了,那天谁也不邀请,只邀请柳月明。
如笋尖的手夹着那片薄纸,把纸往跟前凑近些,柳月明才看清几个字。
她嘴角微微抿起:“你生日不是16号吗?”
郁开摇头:“不准的,小的时候,我父母给我说登记错了,银项链上的生日是18日。”
柳月明轻轻:“真是粗心大意的父母。”
郁开笑了笑,一双眼睛死盯着她。
过了很久,才小心谨慎地说:“那天你有空吗。”
“我想请你吃饭。”
她低着头,含着嘴唇,小声小气说着。
生怕柳月明会拒绝。
车辆快速穿梭隧道。
车内暗下来,仅有微弱的光,一束一束,偶尔射进来。
看不见柳月明的表情,郁开的心也犹如这隧道的黑暗一般,逼仄,窒息。
呜呜,月明姐怕是没有空。
眼里的透明珠儿在打转,鼻子以上,扯着整个头部都在发酸。
黑暗中,她听见了一声救命似的声音。
嗯。
平静但是却像是一根葱,一下从鼻子通向天灵盖,整个人都精神了。
月明姐答应了!
郁开吸吸鼻子,嘿嘿笑着,此刻,车子冲出隧道,迎来了万丈光明。
十八号的晚上,餐厅包间里。
郁开身穿黑色小礼裙,头发盘得高高的,还带了公主式的皇冠。
服务人员进来点餐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多么艳丽的颜值啊,像是奥黛丽赫本。
郁开腼腆笑着,哪有那么夸张哦。
已经晚上六点了,过一会儿,月明姐就要来了。
郁开先点好主菜,小菜,还有红酒,就等着和月明姐共进晚餐了。
她还特意嘱咐了,等另一个人来才上菜。
就这样拖着腮,郁开不知道有多开心,盯着墙上的钟表。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
郁开调整着呼吸,瞥了一眼时间,再看时,已经十一点半了。
这个时候,餐厅都要打烊了,依旧不见柳月明身影,连电话也安静得像是死水一般。
没一会儿,服务员来敲门,说是要打烊了,表情带着歉疚。
从餐厅出来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贞打来电话,说是突然有急事,没能来。
郁开便知道,不能去就不答应,若是答应了就要去。
怎么能给人希望,又把人的心踩碎在地上。
整点时间一到,郁开的鼻子忍不住发酸,肚子也咕噜咕噜叫了一圈,泪珠儿跟随着奔跑飞了出去。
记忆闪回。
郁开坐在陈妍面前,眉头始终蹙着。
她既然能感受到陈妍的喜欢,柳月明难道不能感受她的喜欢吗?
她像是小火苗一般,都快自燃了,表现得十分显然了,柳月明不知道吗?
柳月明知道,只是柳月明用了她的方式拒绝而已。
所以,当陈妍再次把心意推过来时,她还是坚定着:“陈前辈,我。”
一句陈前辈,陈妍自嘲笑了一下:“别这么压力大,只是生日礼物而已,收下吧,郁开同学。并没有让你收下其他的。”
郁开脸色平静:“我知道,可这份生日礼物太过贵重了,我不能收。很感谢你替我过生日,谢谢你。”
在她记忆中,父母都没有几次记得清她生日,也从未给她准备过礼物。而陈妍这么好,哪怕是错误的生日。
只是,若是另有他意,她接受不了。
说罢,郁开站起身,礼貌地朝她行了行礼:“我还有点事,要先回去了。”
黑暗的角落,一无声的单反咔咔咔响着,把刚刚的画面全部记录了下来。
香港,柳月明提着大包小包,走路时狠狠打了个喷嚏。
她擤鼻子到:“哎哟,大夏天的,怎么凉嗖嗖的。”
耸耸肩,又看了一眼买的礼物,她十分满意离去。
两天后,柳月明坐上了返途的飞机。
紧张忙碌的两周,她像一只螺旋,没有半点空隙的时间。
坐上飞机后,她才记得昨天给郁开发了整点生日祝福。
“小郁,生日快乐。”
她本想多打两字:“等我回来和你庆生。”
结果,对方硬是没有回应。
睡着了吧。
直到早上六点,对方都没有回应。
还没起床吧。
柳月明开了飞行模式,准备睡一个觉。
陈贞放好行李,走到柳月明的身旁坐下。
柳月明点了点手:“今晚饭店订好了吗?”
陈贞系上安全带,点了点头:“嗯,已经布置好了现场。”
柳月明还是第一次给别人办生日宴。
少女喜欢什么样的生日宴呢,热闹的,低调的,华丽的。
这几天,陈贞和卢丽丽取了不少经。
据卢丽丽说,郁开最喜欢小钱钱了,若是送给她一束人民币做的花花,她肯定喜欢。
一束不够,多来几束。
郁开喜欢粉色蓝色的东西,少女心十足。
气球、鲜花安排上。
郁开喜欢漂亮闪闪发光的灯,在有氛围感的街上,边走边欣赏夜灯。
这个也很简单,安排上了。
万事俱备,就差她回横店。
柳月明打了哈欠,视线落在蒂芙尼蓝的盒子上。
又开始郁闷起来。
她打开盒子,纤白的掌拖着钥匙项链,那闪闪发光的蓝色碎钻,似乎每一颗都在散发疼意,让她也跟着难过。
怎么了,这个项链有什么令人心疼的魔力吗?
陈贞见她蹙眉,提醒着她:“老板,从买下来它开始,你一直盯着它看。”
说不上来,柳月明只觉得心口堵,像是有什么事被深埋着。
“哎,看着它我莫名其妙难受。”
陈贞沉思了会儿:“或许你曾经见过这条项链?”
这么一说,柳月明还真觉得见过。
可这条项链是新出的,全球也就三条。大陆根本没有,她能在哪里见过呢。
是怎么都说不通啊。
一想就偏头疼。
柳月明盖上盒子,不去看它了。
头等舱座位宽敞,柳月明当做休息,戴上蒸汽眼罩,仰头睡去。
坐飞机的时候,除了起飞和降落有些耳鸣,其他时间没有不适。
只是最近的梦越来越多了。
这次的梦相对于之前更为惊悚。
刚一睡着,柳月明又撞进了梦里。
雨天,通往横店的盘山公路,车子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一辆大货车不知怎的,突然降速,埃尔法一打滑,立即和对面冲过来的小车一撞。
柳月明大声惊叫。
脑海仿若在那一刻,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自己正好躺在病床上,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色苍白,正在输液。
陈贞坐在她身旁,一脸担忧。
车祸没出什么大问题,柳月明受到了惊吓,一直昏迷不醒。
她抬着苍白的手,起身只觉得头炸裂般的疼:“小郁的生日。”
陈贞解释:“我已经给她说了,因为出了急事,暂时去不了。”
柳月明松口气:“别跟她说在医院。”
不然,又得耽误学业,跑到医院来陪她。
陈贞点头:“老板放心,你好好休息。”
柳月明是被飞机的提示音吵醒的。
“尊敬的旅客们,您的航班已经准备降落了,请你收起身前的。”
她抚摸着心口,只觉得发了一身冷汗,心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出了机场,步行去停车场,看着远处的保姆车,柳月明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一般。
高跟鞋在地下停车场蹬蹬作响,粉丝们不知道从哪里涌了过来,摄像机和手机都开着闪光灯。对着她的脸拍。
安保拉成一道人形横墙,把柳月明挡在中间。
“月明姐姐,恭喜得了第二金。”
“月明姐,我最爱你了。”
那些疯狂的喜好,也没能把她从烦躁中拉出来。
她表情冷漠地回应着粉丝,很快上了车。
“啧啧啧,月明姐这一脸谁也不爱的样子,我太喜欢了。”
“得了金像奖,感觉她更飘了,我更喜欢她了。”
关了车门,一切的声音隔绝在外,柳月明才从梦中挣脱出来。
她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下午四点了。
开车过去要三个小时,刚好赶上饭点。
脑海中出现车祸的一幕,再一次像是碎片割进了肉里,闪了进来。
她莫名觉得,自己有预知能力,就像是能预知能获奖一般。
“老张,我们今天走什么道回横店。”
“柳总,走高速315。”
柳月明对这些马路一窍不通,她只记得,回去的那条路上,有蜿蜒的曲线,像是九曲十八弯。
形容了一下这个路段,老张立即懂了:“哦,是要经过那条道。”
看吧。看吧。
柳月明的心咯噔一下,她抓着车椅背,指甲快要陷进高级牛皮里去:“老张,我们不走那一段路,有其他的路回横店吗?”
老张沉思了一会解释:“那段路是最近的,另一条道车辆较少,但是要多花半个小时。”
柳月明喃喃:“半个小时,可以。”“我们改道吧。”
老张:“好的,柳总。”
对于突然的改道,陈贞有些诧异。
柳月明本就着急回去给郁开过生日,为何不走快的那一条道,偏偏走慢的那一条。
陈贞试探地问她:“老板,为什么突然改道呢。”
柳月明脸色不安,整个身体没有踏实坐下来过,她颤抖着:“我做了个梦,若是走315道会发生车祸。”
眼睛直视过来,泪光闪闪的,充满着担忧。
陈贞安慰她:“老板,你最近精神状态是不是不太好。”
又做噩梦了?一离开知冷知热的郁开同学,就会犯病?
柳月明的嘴半张着,嗓音带些沙哑,声音带着哭腔:“不是,我感觉心很慌,总觉得走那条道会出什么事。”
“而且,我前几次做梦都应验了。”
柳月明知道,自己说的这一切,陈贞无法理解。
她调整好情绪,轻轻把陈贞的手从肩上挪下:“贞姐,我没事,你放心吧。”
一路上,车子平稳前行。
前方就是分叉路口,往左是九曲回肠的近道,往右是车辆稀少的小道。
老张放慢速度,给了一脚刹车,把方向盘往右轻轻一打,车轮碾压着细碎的石头,带着整个车子往右前行。
只是,刚一上小路,就听见左后方传来了砰地一声巨响。
柳月明被震醒,偏头朝左边看过去,只见一辆拖着粉白猪儿的大货车后,撞上了一辆白色小轿车。
此刻,浓烟四起,后面接二连三的停车声,鸣笛声,连连响应。
老张立即靠边停车,绕到后备箱,取出两罐灭火器,朝出事车辆跑去。
很多人都下了车,纷纷上前帮忙。
灭火的灭火,放警示器的放警示器。
柳月明整颗心悬浮起来,飘飘若失魂,她呼吸一时不畅,心叹,真的发生车祸了。
和她一样震惊的还有陈贞,她捂着嘴,看了一眼车祸现场,又看了一眼柳月明,惊异到不知道说什么。
“老板。”
柳月明神情恍惚:“所以我之前真的错过了郁开的生日?”
不只是生日。
此刻,柳月明脑海里涌入了更多了记忆。
那些记忆,鲜活地像是发生过一般。
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真实存在过的。
为什么,为什么梦境和现实会重叠。
为什么她有能力预知未来。
一次两次可以。
郁开送她的蓝色方巾、金像奖、还有车祸,还有郁开给她煮药,喂她喝药,这些,这些都不是梦。
她生病时,郁开守在她的身旁,喂她煎药熬药,哄她喝下。
她过生日时,郁开送给她蓝色小方巾,想让她带,她只因犯困,没有带。
过年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要死在浴缸里,是郁开哭着冲了进来抱起她。
还有,金像奖、车祸、还有无数次床笫之欢,那些梦里梦外的不同记忆。
曾经的郁开是害羞的、小心翼翼的,现在的郁开是大胆的、平和的。
这些不是梦啊,是真实发生过的,存在过的记忆!
一想到这,柳月明心口抽搐,连带着手也发抖,颤抖地点开晋江app,打开那本还在连载的小说。
小说名《重生之》。
此时此刻,只有一种现象能解释她的经历。
她重生了。
横店,晚八点。
郁开本打算过一个平平常常的生,却被卢丽丽拉着,硬是到了繁华的步行街。
卢丽丽边走边说:“十九岁的生日,怎么能普普通通过呢,公司拨了你一大笔生日礼金,还有高级的餐厅,三层高的生日蛋糕,不去白不去。”
嗯,蛋糕三层高,上面最好还卧着个公主之类的,是艺人过生日的标配。
郁开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往前走。
走到步行街拐角处,卢丽丽按照吩咐,把郁开放到了路边。
她指一条道:“哎哟郁开,我内急,你自己先上去。从这个楼梯往上走再右拐,餐厅门口会有人接待你的。”
郁开关切拉着她:“你哪里不舒服,我不着急上去,我陪你吧。”
卢丽丽连忙推着她:“不不不,我真的有急事,还要等一会儿呢,你先上去。”
说罢,卢丽丽撒开郁开的手,猛地身后的厕所方向走去。
卢丽丽身穿白色t恤、蓝色短裤、脚蹬运动鞋,一个跨步到了厕所门口的树下。
咳咳,陈贞果然在那。
依旧是小西装加包臀裙,职业女性的标配。
卢丽丽笑嘻嘻地走上前,像是做梦一般。
陈贞真的回来了,两周不见,陈贞的皮肤越发吹弹可破,夏天的风吹起她的长发,每一根栗子色的发丝,都那么气质典雅。
“陈贞姐,好久不见。”
腮帮子都笑酸了,卢丽丽的嘴还放不下来。
陈贞见了她,笑着与她打招呼:“郁小姐已经上去了吧。”
卢丽丽点头:“嗯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卢丽丽有些不好意思:“香港。”
话还没说完,陈贞从包里掏出一个护手霜,眼眸狭长,带着纯澈:“花花,这个送你。”
卢丽丽受宠若惊,双手接过,差点鞠躬道谢了:“这是送给我的吗?”
陈贞笑着点头:“嗯。”
卢丽丽咬了咬嘴唇,喜悦溢于言表:“谢谢。”
陈贞:“不客气,作为欢漾员工,每个人都有的。”
卢丽丽:“。”
还以为是单给她一个人的。
不过,护手霜是陈妍亲手买的,亲手带着坐飞机回来,再亲手递给她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她依旧像是宝贝疼惜着。
陈贞:“老板说还需要一点装饰品,花花,你能陪我去买吗?”
为了支开卢丽丽,让老板和郁开同学享受二人世界,陈贞也只好这么做了。
卢丽丽舔了下嘴唇:“好的呀。”
郁开盯着幽暗楼道,站在风中发紧,还说是地段繁华的步行街,怎么灯没亮。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脚慢悠悠朝楼上走去。
小白鞋踩在古木地板上,发出咯吱声响,那一声响,像是连接了某处电流一般,从她的脚底心迸发,蔓延,一瞬间点亮楼道两旁的暖黄小吊灯。
眼前忽然一亮,郁开哇了一声,楞在原地许久。
原来楼道两旁是绿色爬山虎绿植,中间盛开着朵朵由led灯制成的喇叭花,这些大大小小的灯排序有致,一看就是特意装置的。
左边写着英文,happy birthday 。
右边写着中文,生日快乐,郁开。
虽然这是普通人过生日最为俗套的装置,但是对于活了这么些年的她来说,她一次都没拥有过这样俗套的生日。
顶多是父母让她多吃点,好好过,一句生日快乐,然后就没什么表示了。
今年的生日,却已经有接二连三的惊喜。
她的心暖阳阳的,连嘴角也笑开了些。
“什么嘛,公司搞惊喜居然瞒着我。”
嘀嘀咕咕了两句,郁开迈开步子往上走。
心情犹如这片霓彩的灯,明亮、自在。
只是随着往上走,视线里跳出来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站在灯火阑珊处、背对着她,一头大长卷,像是瀑布一般盖住她娇薄的背。
一身月白旗袍,身材犹如勾勒出来的艺术品,一双笔直的大腿如脆藕一般白嫩。细高跟,小蓝色披肩,整个人散发着如月森寒的气质。
郁开瞪圆了眼,从最后一阶楼梯上来,步伐比方才轻缓了些,因为那些重量,都压到了心口上。
柳月明怎么会来。
不应该和前世一般,放她鸽子,怎么真的来了。
些许是听闻脚步声,柳月抱着的双臂缓缓放下,头微微侧了过来,夏日的风拂开她的头发,让她整张完美娇俏的脸蛋,在光晕下,闪闪发亮。
柳月明眉一挑,踩着高跟鞋朝她走来。
郁开屏住呼吸,一时间,心中百般滋味。
柳月明打量了她一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脑海里还有许多斩不断,理还乱的东西。
有无数个问题,她也很想问郁开。
郁开是不是也重生了,郁开若也有那些记忆,是不是很痛苦,郁开这一世为什么不一样了,郁开她还喜欢她吗?
只是,在看到郁开的一瞬间,那些统统都被抛在了脑后。
剩下的只有她记忆恢复的狂喜,和不知不觉盯妻的沉溺眼神。
柳月明未说一句话,如葱白的手缓缓抬起,正要触碰那张俊俏的脸蛋。
郁开眼神随着她的手转了一下,轻微咳了咳:“月明姐,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
柳月明的手停下,缓缓下落落在她的肩上,指腹轻轻摸着她瘦削的肩:“你很惊讶?”
郁开抿了嘴唇,眼神稍稍错开:“没,很惊喜。”
柳月明忽然心疼起郁开来,她多懂事啊,前世,是她放了郁开的鸽子,是她对不起郁开。这一世,郁开估计也猜到了,她不会来,却看见了她来,郁开很惊喜。她没有怪她,她的小朋友,依旧那么令人疼惜。
小朋友还是对她有意思的吧。
“我说了会来,就一定会来。”
郁开眉毛跳了跳,并没作答。
晚餐在小包间吃火锅。
郁开一开始本还想问其他人呢,但仔细一想,柳月明已经两周没见着她了,定不会绕过她。
估摸着吃完这鸿门宴,又要回去干。
活。
吃火锅热闹,就算两人不说话,那火锅的滚起来的声音,烟雾缭绕,把两个人之间的尴尬也都击散了。
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整个氛围也没有那么紧张。
柳月明十分主动,一边点菜,一边问她:“你最喜欢的千层肚、牛肉都点了,看看还需要什么,大寿星。”
竟还主动为她点菜,柳月明从来都是坐在那里等吃饭的人。
郁开觑了一眼:“黄喉,木耳,藕片。”
柳月明耐心地,一并帮她点上。菜点好,柳月明双手拖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郁开拢了下耳发,佯装不知道,开始打蘸碟。
她挤了个微笑:“对了,月明姐,你现在是金像影后了,恭喜你。”
柳月明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像是猎犬盯小鹿,似要把她脸盯穿。
不就两周没见吗,柳月明怎么神似豺狼。看来今晚有得忙!
“郁开。”
忽然叫她全名,弄得她有些莫名紧张,一般情况下,柳月明只有在生气、不满的时候,叫她郁开,平时都叫她小郁。
“你曾经还说过,我会得三金影后?”
郁开握紧勺子,搅动着碗里的蘸碟:“啊,我那是希望你能得。”
柳月明觑了一眼:“那你说说,我未来还能如何。”
火锅的香辣味煮了出来,郁开一面下豆皮,一面说:“谁也不知道以后,我都是瞎胡说的,但是,我知道,月明姐以后一定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
柳月明蹙眉:“喜欢的人?”
小朋友看出来她的心意了?
柳月明有些疑虑,她伪装得很好,即使是对小朋友牵肠挂肚,也是收敛着的,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不过,这一世床上要的多了罢了。
但是算上前世,她本就馋郁开多年了,老妻老妻了,多了又能如何。
更何况,模糊的记忆中,后三年,她和郁开不也是夜夜笙歌,虽然没现在频繁。
但是,怎么能被对方看出心思呢。
她否认:“我还没喜欢的人。”
咳咳。
记忆还未全部记起,两个人为什么重生,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而且,前世,两个人就是那样的关系,只是差一层窗户纸。
她一直都是被动的那个,这一世,自然也要是被动的那个。
就是不知道小朋友。
郁开笑了笑:“是吗?”
毛肚、千层肚下好,煮了没两下,郁开便捞起第一碗,自然递给柳月明。
柳月明分不清哪些是煮好了,哪些没煮好,也不知道要煮多久。
所以,吃火锅的时候,郁开会给她选出来。
原本,这只是前世留下的习惯,没想到这一世,郁开无意间也做得那么自然。
柳月明接过白瓷碗,罕见地冲她笑了一下,小朋友还真体贴。
。
郁开这才反应过来,应该不给她捞毛肚的,还真的奴隶当习惯,站不起来了。
她咳了咳:“嗯,我教你认识一下,这种千层的,要煮久一点,这种片状的,烫七八秒就可以了。”
说完,又把一碗毛肚往自己面前放,并心无愧疚地吃了起来。
柳月明尴尬地收回了手,眉毛轻轻一压:“对了,送给你的礼物。”
她从身后拿出个巨大盒子递来。
黑红色的大包装盒,一看表面,就知道是里面是什么。
护膝和护腕。
这连天在练习武打动作,护膝都已经被磨破了。
柳月明她何时这么细节了?
咳咳。
郁开做出开心状:“谢谢月明姐,我正好需要呢。”
柳月明压制着将要扬起的嘴角,很平淡地说:“哦,顺手买的而已。”
虽然只是顺手,郁开也得到了温暖。这要比前世那个江诗丹顿的手表好太多了。
咳咳咳。
郁开抱着盒子:“月明姐,谢谢你为我准备这些。”
柳月明重活一世,看来是可怜她这只鸟了,也懂得关心人了。
想前世,从来都是她布置好生日宴,把高傲的孔雀请到现场。
对方送的礼物很昂贵,但她也明白,那些东西没有走心而已。
这一世,柳月明的关怀,让她感受到了过生日的氛围。
柳月明抬头冷冷说:“灯都是公司准备的,不是我。”
她很忙,没时间整理这些。
简单的一顿饭结束。
郁开和跟着柳月明回了酒店。
她的房间。
柳月明先去洗澡。
郁开坐在床上,给卢丽丽发短信。
“你人跑哪里去了。”
“对不起啊,郁开,陈贞姐突然跟我说有点急事啦,生日礼物我放你酒店啦,爱你哟。”
“我问你人跑哪里去了。”
卢丽丽回复可怜的表情。
郁开:“见色忘义的女人!”
浴室内,莲蓬头冲洗着玉白色身/子,柳月明闭着眼,回想起前世的遗憾,总算是圆了。
前世,她错过了她的生日,错过她的颁奖礼,错过了她的很多很多,这一世,她说什么也不想错过了。
心依旧浮躁,柳月明还没弄明白一件事,她匆匆洗完澡,裹着头巾和浴巾,就走了出来。
郁开放下手机,转头瞥了她一眼。
水雾缭绕间,柳月明的身段楚楚动人,白皙的玉腿,带着热气,香气,朝房间扑来。才得了第二金的影后容光更加焕发了,最重要的是,从她的神情中,竟看到了若有若无的微笑。
水珠从她清纯的脸上滴落,纯浴十足。
她总是那么迷人,在某些方面:“去洗澡吧,快些。”
郁开哦了声,拿好睡裙浴巾滚进浴室。
柳月明擦干身体,吹好头发,穿了圆领雪纺睡裙,舒舒服服躺在床上。
半透明的卫生间,可以看见小朋友脱光了衣服,藕色的身形若影若现,正在搓着泡泡洗澡澡。
那些漂亮的泡泡像一股小溪,从额头流到耳朵边,路过滚烫的红耳朵,再往下,漂亮的颈脖,沟壑纵深的深渊,小腹,再到迷人三角区,汇成一股河流,在她的腿上滑落。
想到这,不自觉燥起来。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想她。
回想起来,小朋友这一世似乎不大一样了。
前世,小朋友总是很乐于和她那样,这一世,小朋友也没有主动,但也不拒绝。
不会可怜兮兮望着她,不会在被窝里小声问她爱不爱她。
其实小朋友不知道,她是听见了的。
还有,前世那一个偷吻。
想到这里,柳月明抓紧被子,小腿绷直了起来。
前世,郁开偷偷吻过她,她是知道的,这一世,倒成了她主动亲她了。
难道,这一世她太过主动,所以对方才改变了。
不过,郁开还和前世一般,乖巧,听话。
让她做什么,没有求不应的。
倒是这一点,郁开没有改变过。
她的小朋友,应该只是成熟了,稳重了,所以不像前世那般,唯唯诺诺,委委屈屈。
只是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十分确定,小朋友就是那个,她想了很久的小朋友。
水声停了,郁开裹了条浴巾出来。
心里浮热了一下,她把被子往颈部拉了拉,有点害羞。
她朝郁开一看,见她随意扎的丸子头都那么可爱。
美人出浴,大概就是如此了。
郁开身体高挑,一眼要从上往下看。
浴巾之下,只见郁开的膝盖上、腿上、又多了两处淤青。
柳月明腾一下坐起身,一下没了刚刚的兴致。
“腿怎么了?”
郁开往下盯了一眼,膝盖和小腿上,有好几处拇指大小的淤青。
“啊,这两天武打的戏多。”
其实并没有多疼,就是当时疼一会儿,没想到落了很多处淤青。
柳月明说:“我看看。”
郁开也没不好意思,两步走到她跟前,确认了好窗户是遮光的,便单手解开浴巾,敞开给她看。
柳月明瞳孔怔了怔,快速瞥下头,脸颊滚烫起来。
怎么怎么猝不及防就把浴巾弄开了,她含了一会儿唇,感觉嘴唇发麻,耳朵犹如轰鸣一般。
顿时心如鼓撞。
郁开见她那神色,倒有些诧异。
又不是没看过,这是太久了不见,怎么了?
神奇。
她长胖了,不能看了?
郁开低头瞟了一眼,身材保持得还行啊。
柳月明知道自己失仪,故作无所谓地抬头,顺着她的腿往上看。
“啊,你的大腿和腰。”
也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还比刚刚的淤青要大要深。
说罢,柳月明从床上起来,在衣柜里翻找着什么。
郁开穿好短袖短裤,坐在床沿上等她。
柳月明不知从哪里找出红花油,活络疏经贴,折返到床上,一面盯着她:“裤子脱了。”
郁开咳了咳:“我没事。”
“脱了。”
柳月明严肃起来。
她只好照做。
柳月明伺候她是罕见的。
手指头凉,柳月明的手掌心也凉,她把红花油倒在掌心,双手搓热红花油,轻轻覆盖到受伤的地方。
郁开眉头蹙了蹙,咬着牙没喊疼。
其实不疼的,只是有人关心,伤口像是脆弱了十极,变得疼痛起来。
比如,自己遭受苦难时,并不觉得痛苦,但是一旦有人心疼自己,那心里的委屈就会源源涌出,像不息的源泉。
前世,柳月明也对她好过。
就好比这红花油,她替她买过,也替她抹过。
就是因为这些小恩小惠,她妄想柳月明是喜欢她的。
尤其是看伤口时的眼神,怜爱从眼里跑出来。
她才会在这些星星点点的好意中,任凭自己的爱意滋生,直到胆子大到要去告白,要去拥有。
这些都是糖衣炮弹,温柔乡里埋着刀,不可陷溺。
抹好红花油,又给淤青处贴了狗皮膏药。
看着她满身膏药,心里不忍一酸。
那个陈妍怎么回事,在她不在的时候,怎么没上赶着贴膏药了。
一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思想不对,怎么可以把小朋友拱手让人呢。
一面又庆幸,陈妍没有看到这些伤,不然便宜都让她占了。
她嘴角抿了抿,竟不自觉挂起了笑。
郁开眉头一蹙:“月明姐,你在笑吗?”
柳月明立即严肃:“谁笑了。”
她沉色:“小郁,你怎么这么拼。”
郁开深吸一口气,挠挠头:“嗯…也没有多拼,这是我第一个角色,想要把她做好。”
“那也要建立在身体安全的基础上,不是有武替吗,干什么事事都自己上。”
郁开:“话是这样,可我不能事事依赖别人,而且武替的身材和我相差很大,再说了,若是漂亮滴飞出去,没有我的脸,这怎么能行了。我不想别人替我,更不想替别人。”
她就是她,不是那个谁的替身。
她要挣脱囚笼,重获自由。
上一世,郁开可不敢直面和柳月明有言语冲突,这种小矛盾都不行,她总是依着她。
这下,她终于可以表达真实想法了。
“月明姐,我知道你为我好,但这是我想做好的事。”
做好了顺便离开她。
语气平和,平和中带着叛逆。
柳月明长吸口气,有些无奈地盯着她。
并没有责备,也没有继续争论。
而是一双手捧着她的手:“小郁,你要知道现在的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
合同里写着,要保持身材好、不能有淤青、伤疤什么的。
郁开抿了下唇:“知道了,月明姐。”
柳月明缩上床,拍了拍被窝:“休息。”
“哦。”
郁开走向床头柜,从包里翻出两套子,叼在嘴上撕咬,一面朝她走来。
柳月明瞳孔瞪圆,裹紧小被子说:“你做什么。”一时间,脸红一半。
郁开:“啊?不是要睡觉。”她咬着袋子,含糊着。
“吗?”
眼里含着清澈、嘴里却叼着欲/望。
脸憋得通红,她努力维持镇定语气:“谁说要,你不是受伤了吗?”
也不知怎的,为何知道自己重生,反而变得害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