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
精神脆弱时, 郁开总会梦见前世。
她知道,那些不是美丽的梦, 而是一次又一次精神的虐/待, 像是回到了那个时候,醒来后一身冷汗,非常无助, 而后独自调整状态。
夜里,她又做梦开, 断断续续的,像是前世的三年后,那个时候,柳月明召唤她的次数多了些,对方似乎尝到了甜头,她也如是,两人没有羞耻做那样的事,越来越和谐。
柳月明浑身的温柔喷在她掌心, 整个人都是软软地,靠在她的怀里。
那个时候的她, 是温热的,也从那个时候,她觉得柳月明喜欢她。
柳月明开始有一些变化,比如,她之前从不让她抱着她,时间越久, 她主动去抱柳月明, 对方也不会再推开她。
只是她表情依旧冷淡, 像是冰山。
月明姐姐一定也喜欢我!
只是她不擅长表达而已, 她个性就是如此,对所有人都傲气,对所有人都有距离,唯独对我,还让我她和她一定也喜欢我。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她抱着柳月明,第一次在事后拥抱的感觉,像是抱着珍贵的礼物,手不敢动,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顺手,对方就溜了。
一夜醒来,连手都是酸的。
只是,心中是甜蜜的。
嘿嘿,全球温度升高,南极冰川都能融化,月明姐姐的心也一定能被捂热。
梦境拉快,郁开身穿黑色礼服,手拿着礼物盒子,站在宴会的一角,看着喜欢的月明姐对着一个女人笑,还手挽手。
她心一寒,猛地颤了一下,从睡梦中惊醒。
郁开呼吸重重地,像是做噩梦一般,原来那后三年,不过是柳月明把她当做替身罢了,是自己自作多情,妄想对方喜欢自己。
呼呼。
终于重新来过了。
郁开被吓醒,把呼吸顺了顺,才缓缓睁开眼。
只是,视线似乎被一道沟壑拦住,和视觉一同醒来的,是嗅觉,鼻子灌入的气息,是淡雅的茉莉清香,它有种治愈人心的功效,一下驱散了她的噩梦。
郁开睫毛眨了眨,长睫毛扫着柔软的肉肉,她抬头一望,鼻尖拱开漂亮的沟壑,竟看见一白皙的下颌线。
那个女人抱着她睡了一夜。
看那下颌线上的红痣,一眼就认出来,是柳月明。
嘶。
怎么回事。
昨天她大姨妈来了,不舒服,差点宕机在卫生间,柳月明好像来了。
她摸了摸身后的暖宝宝,还有余温,查验了一眼桌上的杯子,还有一旁的红糖水,十分确定。
柳月明来了,温柔体己地帮她贴暖宝宝,煮红糖水,喂她,还上床替她暖身?
暖身就暖身,干嘛脱衣服。
恐怖如斯。
郁开觉得她越发放肆了,怎么拿人当替身,还当上瘾了。
柳月明醒来的时候,双手抱了抱,竟抱了个空。
她猛地睁眼,床上、房间、仅剩下了自己。
片场,郁开照常开工。
她像无事人一般,和陈青松讨论剧本。
陈妍关切问她:“郁开,你不是请假了吗?”
郁开抖了抖肩:“啊,我好多了,不用请假。”
说完,郁开还主动捞起裤腿,对着陈妍展示:“这点淤青,很快就好了,多亏你的红花油。”
陈妍瞥着她的腿,来回看了一眼:“不行,你今天还是别吊威亚了,换场景,等腿伤好一点再说。”
郁开笑着:“好,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陈妍确认好,便走去和陈青松沟通新的场景戏。
要换成文戏,不要武打那么多的。
柳月明抱着双臂,站在不远处目视一切。微微叹口气。
陈贞站在她身旁,感受到了来自老板的妒意,她微微解释了一下:“郁小姐说,不想耽误进程,所以还是来了。”
柳月明嗯了一声,算作回答,小兔崽子越发不听话了。
她快步走到陈青松面前,和陈妍三人挤在一起。
陈青松正在为换成文戏的事情发愁。
“可是,选哪一段呢?好多场景没搭好。”
陈妍翻看剧本,一一挑选,看了一眼文戏,竟都是霍无己和蚕宁的亲密戏。好不容易挑了一段:“这里,霍无己进宫,接受皇帝封赏。”
柳月明摇头:“不行,这里要一直跪着。”
她突然穿插进去,转头看向陈青松:“陈导,换成和我的那场戏吧。”
蚕宁为见哥哥,试图用身体买通霍无己。
她手指点了点,余光瞥了一眼陈妍。
肉眼可见的,陈妍嘴角往下耷拉了。
陈青松两个眼睛放光似的:“哎,就这一场戏。可以。”
柳月明笑笑:“我去换衣服了。”
霍家小院,深秋,夜。
月亮高挂,整个院落散发着阴冷的气质,秋黄的银杏落满青色房檐,风一吹,银杏簌簌往下坠落,落在长廊上,落在院落里吹笛的霍无己身上。
距离霍心死去已经三月,披麻戴孝的时间一过,全府上下,纷纷换回日常的衣物。
霍无己身着玄色外袍,下身着裙,头上梳着流云发髻,头发垂下在腰间,一身女儿装束。
一片银杏垂落,插在她的发间,倒像是为她增添了几番风采。
蚕宁扶着墙,静静听着笛声,声音悠远流长,颇有思乡之情。
在这院子里,因为有霍无己庇护,没人敢找她麻烦。
她知道霍无己手掌兵权,权利颇大,是皇帝最为器重,但也很忌惮的将帅。
她知道霍无己没有了父母兄弟,只身一人,活得孤独悲恸。
还知道,霍无己拒绝皇帝赐婚,对方是当朝宰相的嫡长子,霍无己却不心动。
只因,霍无己喜欢女子。
想要见哥哥,仅有买通霍无己这一条。
蚕宁手上没有什么王牌,只能感觉到,每次霍无己看她时,眼神在她身上的停留的片刻,暂且认为,那是对她的欣赏。
也不知道,能不能。
再往前一步,蚕宁踩碎了干在地上的银杏,她顿了一步。
霍无己心细如发,敌军远在几里之外的马蹄声都能听见,还不知道有个人在偷偷跟着她?
笛声忽停,霍无己用余光朝她瞥来,嘴角微微勾了勾。
蚕宁抓着衣襟不住颤抖。
银白的月色洒在玄色长袍的女子身上,墨色与周围的夜融在一起,只能看见她养得藕白的脸。
鼻峰挺立,像是刻刀,眉眼如炬,朝她盯来。
玉笛在她指间绕了几圈,霍无己笑道:“出来吧。”
雕凤鸾的红圆木柱下,蚕宁探着半颗脑袋,犹犹豫豫地探身出来。
月色入洗,蚕宁一身白袍正巧泛着光,漂亮干净得像是月亮。
蚕宁掬了掬礼:“霍姐姐。”
她抬眸远望,眉眼似水:“只觉得姐姐吹笛好听,无心打扰,抱歉。”
霍无己指腹捏着笛孔,慢悠悠地轻弹,嘴上说着:“无妨,只是夜深了,不知弟妹为何还未安寝。”
说起称呼,蚕宁已经和她争论了很多次。
都是小心翼翼维护自己的想法。
这次,她趁着月色,往前走了两步:“霍将军为何还唤我弟妹,迎亲的是你,与我拜堂的是你,那么。”
她咬着唇,单薄的身体走到霍无己身旁,与她比起来,霍无己身形高挑,常年征兵打仗,虽是女儿身,身子骨却比她厚实得多。
她身子一飘,像是纸片飘落在霍无己怀里,撞进宽大的怀抱,听对方心惊肉跳。
她立即坐上霍无己的腿。
“霍将军,哥哥尚且还在狱中,不知霍将军能不能让奴家,让奴家看一看哥哥。”
她身子轻软,双臂像是缠绵的游蛇,绕着霍无己颈脖。
只觉霍无己呼吸滚烫,心跳加速,一双红肿的眼盯她:“带你看,你给我什么?”
蚕宁含着嘴唇,低头瞥单薄的水衣,下半身是蜀丝裙襦,并未着亵衣亵裤,她的腿轻抬,一条白腿敞开在外,若玉香艳。
柳月明抿了口口水,头抵郁开颈脖,眼神娇滴滴:“霍将军,把我给你可好。”
手指抚摸着郁开的心窝,分明感受到心的跳动,郁开抓着她的手,一面往下,手掌落在柳月明膝盖上,再循循往上,摸嫩藕丝的丝滑。
柳月明浑身紧绷,打了个寒颤:“呵。”
这么多人看着呢,可如何是好,小朋友也太撩人了。
“卡!”
众人停下手里的活,嘻嘻嘿嘿对着她两人笑。
郁开一把松开柳月明,神色立即变回正常。
柳月明也收回神色,轻轻咳了咳,一面看向陈妍。
嗯,对方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她嘴角勾了勾。
陈青松:“哇,柳老师,小郁老师,这一段很好。”
柳月明回到摄像机前,匆匆瞥了一眼,摇头:“不行,这里,我的表情还不够好。”
陈青松抓耳挠腮:“挺好的呀。”
柳月明掐着下巴,脸色严肃:“不不不,还有这里。”她指了指郁开:“小郁过来看看。”
郁开默默叹口气,往她身旁凑去。
“我理解呢,这里是蚕宁的想象,所以,霍无己要大胆一些,手再用力些,往上些。”
郁开:“。”
陈妍:“。”
陈青松一看,真是那么回事:“都说柳老师出名的严厉,一丝不苟,看来传言不虚。”
柳月明笑着:“不过是想把每一场戏都拍好,就是有点耽误进度。”
这个时候,陈妍不知道从后方斜了过来,挤在郁开与柳月明二人中间,她看着画面:“既然怕耽误进度不用重新拍啊。”
陈妍笑眯眯对郁开笑:“演得很好了。”
此刻,两股视线朝着郁开射过来,她噎了口唾沫,眼下这个样子她装模作样眨眼:“还是重新拍一遍吧。”
柳月明说挺对,她下手轻了点,毕竟是想象中的霍无己,不妨大胆些。
说罢,两人又回到座位上。
就从坐上去那一刻开始。
郁开调整好姿势,背靠着雕花圆木柱,柳月明双腿张开,朝她坐来。
带着清淡的茉莉香,较为低的温度,和她紧密相贴。
咳咳咳。
尽快进入状态,郁开低头看怀中人,伸出手勾起她下巴。
柳月明一双无辜眼对着她,眼眶红润,神情娇怯,像一把能揉碎的茉莉花。
纯白,娇小。
“你能给本将军什么?”
食指抬起她下巴,眼神凌厉瞪她。
柳月明呆若小鸡,又带着些媚情:“把我给将军给好?”
郁开深吸一口气,手口并进,摸索着那截光滑细嫩的白腿,一边用鼻尖抵着她的颈脖,亲吻她颈窝的软肉。
柳月明身体一紧,在她怀里颤抖了一下。
那感觉,就和平时两个人那样的时刻,一模一样。
趁此机会,郁开在她腰间掐了一把。
“唔。”
柳月明哼了声,往她腰侧坐近些。
杜冰月连连点头,内心赞叹。
不愧是艺术家,为伟大的艺术,柳月明竟做这么大牺牲。
咳咳咳,两个人也太欲了。
陈妍盯着郁开,见她演绎出来欲念一面,不由得抓耳挠腮,郁开还有这一面?
她的心微微浮起燥意,见两人依旧在你侬我侬,顿时起身。
“我去透透气。”
小声和陈青松打招呼,就出去了。
陈妍自问,二十七年来,头一次有这种抓心挠肺的感觉。
从不信任,到认识,再到了解,渐渐地,自己也不知觉陷了进去。
像是命中注定。
站在走廊上,看横店的夜,天空有点点繁星,似乎找准了,属于自己的那颗。
顾小多从远处走来,手拿两杯咖啡,一杯递给陈妍,一杯端在手里。
陈妍对郁开那个新人有点意思,作为她的助理,顾小多自然为她门门把关。
知道郁开这人并非表面简单,顾小多多次提醒,还是被陈妍警示了,倒不如顺水推舟。
只要老板开心,工资也好拿些。
她看了郁开和柳月明的戏,十分赞叹:“boss,郁开这个演员,戏非常好,尤其是和柳影后那一段,啧啧,竟能接住柳月明的戏,搞得真的像有一腿似的,哈哈哈,哈哈哈。”
见陈妍怒盯过来,就知道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
顾小多闭了嘴。
陈妍握着咖啡杯,轻轻摇晃,胸口的气微微起来:“你说,恋爱的程序应该如何,是相处之后表白,还是直接。”
恋爱?看来陈妍喜欢郁开。
顾小多掐着下巴:“boss,要我看,现在的小年轻最是虚荣,多给她点诱惑。”
她伸出个手,做了个捏钱的姿势。
陈妍瞪了她一眼:“她不是这样的人。”
顾小多:“怎么就不是,我听说,她上大学之前,家里还欠不少钱,就不知道,是谁帮她还清的,说不定。”
陈妍吸口气:“你就是喜欢这样恶意揣测别人?”
“郁开不是那样的人。”陈妍否认道:“她罢了,不同你说。”
恋爱的流程,在她看来,应该是循序渐进的,确定心以后表白,一起游山玩水,再到最后牵手、亲吻。
明白了陈妍的话,顾小多赞叹:“像boss这样能走恋爱流程的不多了,现在的人,浮躁得很,一来就那个,过几天分了,伤人伤己,啧啧啧。”
她何尝不想,只是怕吓到她罢了。
还是走传统的路线比较靠谱。
顾小多思忖半天,眼睛滴溜一转,似乎想到什么:“过几天,是郁开生日。”
“学员资料上有身份证号,那串编号就是六月十六?”
六月十六,陈妍重复着,眼睛忽地一闪:“有她的戏吗?”
顾小多拿出行程表,顺着指了一圈:“那天主要拍皇宫的戏,她需要和柳月明对戏,柳月明刚好有别的行程,所以休息。”
“真的?”心头一口气松下,确定了两个事,第一个事,郁开16号过生日。
第二个事,柳月明不会和她一起过生日。
陈妍笃定,两人没什么。
另一边。
柳月明被撩得起了火,这个郁开,让她往上摸,还真的就往上摸。
也不知道收敛些。
竟让她当着那么多的人面红耳赤。
在众人嬉笑声中,柳月明借故上洗手间。
她用了好几圈纸,才把自己弄干净些。
小朋友偏偏来着姨妈。
不然,她非要好好调/教一下她。
从厕所出来时,郁开正巧站在一旁洗手。
柳月明瞥了她一眼,见水龙头的水温指着蓝色,她拨向红的那一头,一面冷静看着她:“肚子还痛吗?”
郁开有些诧异,用热水冲手,的确要舒服些。
她摇摇头:“好多了,月明姐。”
替她告了假,不领情,摆明了是和她拉开距离。
尤其是最近。
她又想起了一件不开心的事。
马上要过生了,柳月明她。
郁开洗好手,扯了两张纸巾,慢条斯理擦手。
柳月明抱着臂,埋头盯她的腿:“腿上的伤呢?好了吗?”
腿上?
郁开才想起来,不过,月明姐,怎么还关心这个。
她轻轻撩起裤腿,见淤青都消去大半。
柳月明眉毛一挑:“哦,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郁开嘻嘻笑着:“多亏了陈妍姐的红花油,嘿嘿。”
陈妍?姐?
柳月明攒紧手指姆儿,脸色稍白。
怎么称呼和她一样,这般亲密了。
正怒火攻心,但只见她脸色惨淡,身体似乎不太好。
算了,自不与她计较。
柳月明往前走:“还有一场戏,早点拍完,也早点休息。”
郁开按一下肚子:“嗯,好。”
不知哪里惹到柳月明,其实对方每次生气,她都知道的,要么就是语气加重,要么就是走在她面前,不理她,要么就是横着眼。
前世,她会贴心地哄着她,希望她心情好些。
柳月明心情好的时候,也是一副平静脸,只是。
郁开没心情安慰她,只想到前世的事。
她跟在身后,边走边问:“月明姐,你下一周,是不是有事要忙啊。”
柳月明忽然顿足,转过头来,头发丝轻轻扬了起来,眼眸冷淡:“嗯,要去参加颁奖礼,还有几个广告要拍,拍完了签下。”
等等,她是在汇报行程吗?
下意识闭嘴,柳月明抱着双臂:“不过,我会在18号当天赶回来的。”
18号?
郁开瞳孔怔了一会儿,柳月明她。
正思忖着,柳月明忽然弯下腰来:“18号,小郁的生日啊,我肯定要回来跟你一起过的。”
她怎么知道,郁开心口一紧,这一世,她没有跟柳月明说过,身份证上的生日是假的。
身份证16号,和她真实生日差两天。
柳月明真的,重生了。
郁开深吸一口气,既然重生了,为什么还要对她死咬不放。
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月明,企图找她要一个说法出来。
柳月明对镜子补妆,转头一看,差点被郁开吓到,干什么瞪着眼睛看她。
“小郁?”
郁开恍若失魂,她眨了眨眼,试探性地说道:“提前恭喜月明姐获得第二金。”
四周安静,柳月明的眼睛若星辰,清澈中带一些疑惑:“什么第二金?”
上回说她是三金影后,这一次,恭喜她得第二金。
柳月明笑笑:“看来,小郁很希望我拿奖,那么,借你吉言。”
嘴凑近郁开耳朵:“生日等我回来。”
热气往耳蜗里灌,“呵~”郁开紧口气。
还未来得及多想,柳月明抓着她的衣领,嘴角微微勾起:“楞了吗?拍戏去。”
最后一场戏,是蚕宁收回梦境,放弃勾引霍无己。
只因眼见着一侍女勾引霍无己,被发卖了出去。
她出了一身冷汗。
月色下,霍无己右手执玉笛,慢条斯理地敲打左手手心,目不转睛,眼神锐利地盯着下跪求饶的侍女。
“谁让你来的?”
“奴婢,没人叫奴婢来,是奴婢妄想,一心爱慕将军。”
此后,侍女被打发了出去。
霍无己转身,正巧碰见蚕宁,眼神稍稍错愕。
蚕宁对着她掬了掬礼,拢了下单薄的衣衫,从她身侧离去。
霍无己望着蚕宁。
亦如郁开望着柳月明。
郁开:柳月明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