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郁开手指微微蜷曲着,另一只手,正端着一个白瓷碗,瓷碗里盛着棕褐色的药,淡淡的热烟蒸腾起来,闻着有股难以下咽的苦味。
柳月明蹙了蹙眉,头轻轻往旁一偏。
她西药过敏,每次吃完身上就会发红疹子,打针输液她又怕,所以,每每感冒,她都去中医院拿的药。
尽管已经喝够了中药,习惯了那个味道,可柳月明打心眼里不想喝。
一个小感冒而已,睡一觉就好了。
郁开似乎察觉到她不愿意喝,便凑上前来,把药往床头柜一放:“还有些烫,放一会儿再喝。”
此时此刻,小朋友的声音温柔,把药放好后,跪坐在床头,一颗小脑袋刚好凑到她的枕头前,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
“医生说,喝了这碗汤,你身体的寒就能散去,高烧就能退了。”
柳月明皱着眼,眼睛半眯着,伸手去掀被子,好让凉爽的风灌进来些,一面用指尖抓着脖子,嘴里恹恹叫着难受。
看着她雪白的肌肤被烧得绯红,颈脖处还有指甲的抓痕,异常夺目,郁开连忙抓着她的手腕,把被子往她的脖子上塞,塞得满满当当的,将她裹起来,像是粽子似的。一面絮絮叨叨。
“月明姐,别抓脖子,医生说你不能吹风,等药凉了,就喝一口。”
柳月明异常暴躁,身体的难受让她也难以控制住情绪,她冷着声:“我不喝。”
等郁开坐下,她又再次把被子掀开,伸手把吊带裙往下一拉,抓着胸口:“好痒,没洗澡,好难受。”
雪脯被抓出一痕红色,声音娇喘微微,娇弱的病态感惹来怜惜。
郁开连忙按着她的手,伸手拉着被子,遮挡住她玲珑有致的曲线:“月明姐,你先忍忍。”
她艰难地呼吸着,浑身已没什么力气,任由着身体发痒。
视线逐渐模糊,过了很久,只见郁开端着一个水盆,盆边搭了一条白色毛巾,盆里的水还冒着烟。
郁开把毛巾放进去,准备放手时,被水轻轻一烫,她缩了缩手,这个水的温度正好,就是要烫。
她忍着热水滚烫,把毛巾打湿,拧干,顷刻间,一双藕色玉手被热水烫红,她半坐在床边,轻轻拉开被子,把手探了进去。
柳月明半昏睡着,只觉得胸口一烫,有股暖意从肌肤上传来,她睁开双眼。
郁开擦得仔细,小心,她虽然看不见,但两人那么久的亲密,她早已熟知了柳月明每一处肌肤的丝滑,每一处位置在哪。
尽管如此,她的脸还是害羞得红了起来,因为这是交易之外的亲密接触。
柳月明绯红的脸颊,迷离的眼,比某个时候还要动情。
等毛巾冷却之后,郁开的手指颤了颤,才从被子里探出去。
身体的汗水被抹干,柳月明舒服多了,没一会儿,郁开有拧了片热毛巾,慢条斯理地叠好,柔柔放在她的额头上。
她的心微微一动,小朋友对她,为何这么好。
情绪起来时,她摇了摇头,不对,两人只是那样的关系,郁开不过随手照顾罢了。
她不愿意让自己再陷入过去的痛苦中,若是再次陷入,那么以后的噩梦,无尽的回忆,会一直纠缠她。
郁开重新端起碗,白瓷勺子轻轻舀了一勺,然后放在她自己的红唇之上,试了试水温,才递给柳月明:“月明姐,喝药了。”
她眼神瞥开,头往反方向侧了侧:“不。”
郁开身体轻轻耸起,持着汤勺往她嘴边递。
还未入口,那股苦味就刺激着她的唾液,分泌出难以下咽的味道来。
她抿唇:“你该回去了。”
郁开眼神颤了颤:“哈?”
“不是要跨年吗?你不和宿舍的人一起?”
“月明姐,宿舍只有我一个人。”
柳月明气弱微微:“差点忘记了。”
药勺再次无情朝她递来,郁开双眼满含担忧:“月明姐,不喝不会好的。”她像哄小孩子似的,语气弱弱,哄骗着她:“你,你要是喝了,我就答应,你那天提的要求。”
她说这话,脸色瞬间涨红,雪白的脸颊像是开出了一朵桃花,粉色娇艳。
柳月明掐着鼻梁:“什么要求。”
郁开抿了抿薄唇,身体靠在床沿,头缓缓凑过来,能感受到她身上柔和气质,带着害羞,还有些不耻。
温热的气息扑入耳朵,郁开说了些话,弄的她瞬间咳嗽起来。
她凌厉转眸时,郁开已经缩回了头,鸦羽似的睫毛压着眼里的羞敛:“如何?”
美得跟妲己似的,偏偏在她病重的时候来勾人。
她闷了口气,点点头:“嗯。”
郁开双眸闪着光,端起碗来,一勺一勺喂她。
柳月明噎着口水,像是喝着汤药一般,痛苦难掩。
再次醒来,她撑开双眸,室内黑黢黢的,周围空空荡荡,分明一个人都没有。
好奇怪,她为何会做那样的梦。
难道是自己这些时间,和郁开呆一起太久,出现了幻觉。
学校附近的酒吧,装潢及硬件设置都不如市中心,但是胜在便宜,还有很多学生妹子兼职,这附近又是艺术学院集聚地,漂亮的迎宾和服务员不计其数。
尽管如此,郁开的颜值,也能在众多繁花中,艳冠群芳。
郁开前世就不喜欢声色场所,因为在这种环境下,不管你是出于好奇也好,放松也好,总有人带着有色眼镜看你,你既然能来这种地方,说明也很寂寞。
其他的同学都因为开心,一个个开始喝起来,庆祝今天的胜利收官,也庆祝新年的到来。
她心里闪过一丝顾虑,前世的今天,柳月明好像,生病了。
那个时候她在外地拍戏,拍完就过来找她,也不知道是舟车劳顿,还是天气突然变冷的原因。
原本约好的甜蜜一夜,变成了柳月明高烧不止,躺在床上,脸颊烧得像是红透的番茄,让人心疼极了。
她照顾她照顾得小心翼翼,任凭柳月明怎么闹,怎么不肯喝药,她都跟一个小小的狗狗一般,看着自己的主人,耐心抚慰着她。
那个时候,她明白,自己的心会跟着柳月明的心情转变,柳月明不舒服了,她比她还要难受。
她甚至,还答应了柳月明那样的要求,才哄得骄傲的她喝一口药。
这一世,有了太多的改变,意味着,她不用再经历过去的那些事,那些情绪,她只需要静静等待自己的机缘,然后越早独立行走,越早逃离柳月明的手心。
她松了口气,举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肆意地看着周围人的神情,心情别样好。一个抬眸,正好撞上不远处的视线。
那道视线柔柔和和的,朝她瞥了过来。
郁开惊了惊,刚想招手同她打招呼,却被她制止了,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对她勾了勾手,示意她过去。
倒像是看了她很久了吗?
郁开端着啤酒杯,穿过嘈杂的人群,听着吵闹的音乐,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在黑暗和光明之间闪回,尤其艳丽夺目。
好不容易挤到陈妍面前,她笑着和她打招呼:“陈前辈。”
陈妍笑了笑:“早就看见你了。”
“对呀,真有缘。”郁开听不见她说话,只小声点点头:“我敬你一杯。”
敬她前世关照,也敬她这个人厉害,她很钦佩她。
陈妍言笑晏晏,纤细的手指端起高脚杯,往她的杯子轻轻一靠,两人举着酒杯。
郁开一饮而尽,陈妍抿了一口红酒,看着她。
她身后的王若林拍了拍手:“小姑娘很能喝啊,我们也走一个。”
郁开喝完抿了抿唇,拭干唇角的酒泽,一双眼睛望着她身后,原来她身边坐的还有陈青松,王若林,以及袁佳佳,还有几个女学生。
原来,前世,袁佳佳是这么和王若林勾搭上的。难怪。
她装作没听见,对着他嗯了一声?一双无辜眼盯着他。
陈妍转头笑着说:“王导,我还没有和你喝呢,走一个。”
陈妍替她解围后,转身看着她,轻轻用手勾了勾她:“过来。”
酒吧声音闹,她把头凑上去,听她说话:“那边是陈导,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陈青松双眼放空,像是在盯着场子里的人,没一会儿看向郁开:“你好。”
郁开眼睛亮了亮,陈青松导演,国内最有名的电视剧导演,陈妍的视后就是他的作品。
当然,也包括郁开的。
前世,郁开和陈青松合作得晚,两人合作十分愉快。
她举起酒杯:“陈导,我敬你一杯。”
陈青松端起白开水:“郁开同学,我不喝酒,你也少喝点。”
郁开点头:“嗯。”
三人说了些话,都是夸郁开的,演戏什么的。
郁开也没有急功近利,她敬了王若林最后一杯酒,就返回了座位。
没一会儿,周围的人都涌了过来。
夸赞她这么快就被导演赏识了。
另一边,陈妍浅浅喝着红酒,熟练地摇晃红酒杯,和陈青松说着什么。
顾小多压着声音在她耳边:“我看那个郁开,分明是想巴结你。”
陈妍和陈青松有资源,有人脉。
现在的小年轻,谁经得住诱惑啊。
陈妍摇酒杯的手指一停:“你觉得她是巴结我,不是其他什么。”
小姑娘长得还是很不错的,若是用错了心思,陈妍也不会太过欣赏。
若真的如袁佳佳那样的人,看到名导往上□□,那真的可惜了那张脸皮。
她摇头:“我看着不像,她并没有对王导怎么样。”
顾小多:“她的目标是你啊。”
陈妍的手掐了掐酒杯,脸色一红:“乱说什么。”
顾小多拍着她的肩:“她一看就是我们圈子的人,而且,只要是这个圈子的人,谁不知道你啊。”
她嘴角抽了抽,眼神朝郁开反向瞥去:“你是凭借什么感觉的,雷达吗?”
顾小多:“我感觉是这样的,而且,她以后啊,肯定会联系你,约你吃饭什么的,她们不都是这样吗?”
她重重放下酒杯,红酒在瓶子里晃荡,溅落了几滴在顾小多腿上。
她吓得站起身。
陈妍:“别乱说。”
回到座位上,已经是晚上快十二点了,还剩一个小时就要跨年了,郁开深吸一口气,终于,过去和现在的关键节点,都有所改变。
今天,是她和同学们一起跨年的日子,不再是,卑微地,那个时候单向爱着的,柳月明。
卢丽丽搂着她:“郁开,我们一起拍张照吧。”
郁开点点头。
不曾想,一掏手机出来,郁开立即深吸一口气,全是陈贞的未接来电。
“我去打个打个电话。”
说完,立即穿过嘈杂的人群,哄闹的酒场,到了酒吧外。
电话接通后,郁开立即问她:“陈贞姐,有事吗?”
陈贞语气着急:“郁开,你现在有时间吗?”
初冬的风带些泠冽,似割刀子一般刮在她脸上,细雨一滴滴落在她的脸上,睫毛上,浸润着她的心。
得知了那个消息,她的瞳孔微微紧缩:“好的,我知道了。”
和前世几乎一模一样,陈贞联系好了医生,常年给柳月明调理身体的医生。
赶到酒店时,医生已经在外等着了。
郁开想起陈贞的提醒,只先让医生等着。
她自己则先进去,轻轻带上了门。
不出陈贞所料,柳月明没有穿衣服,她踢掉一大半被子,露出半身滚烫发红的迤逦身材,整个人昏昏沉沉,一头泼墨的长发垂在枕上,眼睛紧闭,丝毫不知道有人已经闯进来。
郁开瞥了一眼,连忙走上前,伸手把鹅绒被往上一拉,轻轻掖在她的脖颈里,手指微微触到那烫如岩浆的肌肤,郁开的手微微颤了颤,眼神落在她绯红的脸上。
距离仅隔二十厘米,柳月明似乎感受到了她指头的冰凉,眉头轻轻一蹙,紧密的饱满红唇微微一张,发出病弱的娇叹声。
很少能见柳月明这幅模样,除了床上,就是生病。这个时候的她,偏偏惹怜。
郁开匆匆瞥了一眼,见她似银针般的长睫毛正微微颤动,立即屈回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刚刚的温度,转身去拿睡衣。
柳月明长睫撑开,室内,灯光不知道什么亮了,她迷迷糊糊地,还以为有人进来了,原来依旧没有人。
不知怎么的,脑海里闪现出郁开来到身边的画面,梦境里的她,无比温柔缱绻,若是,她在身边就好了。
生病的时候,身体没有支撑就算了,就是精神也产生了依赖,梦里的她脾气却十分不好,若是郁开真的在,她一定。
哎,她在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呢。
她缓缓闭上眼,耳朵里传来系数动静,没一会儿,觉得眼前明亮的光被人影挡了挡。柳月明惊恐睁开眼,她虚弱无力地说:“谁?”
她呼吸一顿,对上郁开惊诧的眼。
“月明姐,你醒了。”
郁开掀开被子,熟络地为她穿衣服。
每一次两人亲密之后,柳月明都不喜欢穿衣服,晚上又爱蹬被子,很容易着凉,郁开便会起来,替她穿好睡衣,冬天的时候还要穿好袜子,把她裹得紧紧实实的,才会睡去。
她扶着滚烫的奶酪肌肤,把睡衣从她头顶往下穿,柳月明身体偏瘦,似弱风扶柳,偏偏个性又骄傲的很,她半眯着眼:“我在做梦吗?”
郁开怔了怔,把她如丝绸的长发从衣服里顺出来,才缓缓说:“没有梦。”
“医生就在外面,马上进来给你看看。”
说完,郁开把她放平,重新为她掖好被子,才转身去开门。
柳月明嘴里喃喃,不是梦,郁开真的来了,她竟美梦成真了吗?
没一会儿,她的主治医生来了。
郁开站在一旁,旁观着眼前的一切。
不曾想,柳月明竟还是病了,说起来,还和她有关系,若不是演西湖定情那一场戏,她也不会淋雨,也不会生病吧。
但是,这种事情本就难说,只能说,是前世今生的恩怨罢了。
她倒是不觉得麻烦,也不在像当初那样,因为柳月明一个不舒服,弄得自己殚精竭虑,一个晚上不睡,一直照顾她。
那些汹涌的情绪,是很多年前的,不再引起她的波澜。
只是,她一会吃药的时候,若是和前世一样,非要她答应那样的要求。
如真的如此,她只好强行给柳月明灌药,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再走那些剧情。
前世,柳月明康复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她去某市场,买了不少好玩的东西。
其中,不乏有黑色二指宽的飘带,丝绸质感,蕾丝边缘,材质温和,十分亲肤。
还有一对银手镯,中间由链子紧紧连接。
柳月明洗完澡后,裹了一条白色的浴巾,她的肌肤绯红如霞,披着半湿半干的头发,柔柔地坐在她身旁。郁开深吸一口气,那带着绝美气味的人,眼含秋波似地看着她,在她身上轻轻一靠,她承认,她动心了。
这给谁谁也忍不住。
柳月明靠了一会她的肩颈,滚烫的脸颊在她脖颈处贴着,呼出的热气一阵一阵,长长的眼睫毛像是小扫把,在她的脸颊边缘扫啊扫,扫得她心涤荡。
她不敢侧眸看她,但是余光可以见到,柳月明的眼直勾勾盯着她的脸。
柳月面一边看一边说:“真是好看的脸,额头,鼻子,唇峰,还有下巴。”
侧颜的线条像是绵延起伏的小山,还有两处碧湖,一处红潭。
郁开被夸得不自在,轻声回应她:“我这长相,多得去了,还是姐姐的,姐姐好看,清纯脱俗。”
又纯又欲。
说完她害羞抿抿唇,转过去,对着她浅浅一笑。柳月的指尖轻轻落在她的额上,鬓角,下巴,替她擦干那细腻皮肤上浸出来的汗水。
“你很紧张吗?”
郁开瞳孔紧了紧,她有点紧张,但是作为上位,她怎么能说自己紧张呢。她咬紧牙,摇摇头:“不,我是激动。”
柳月明噗嗤一声笑了,她很少笑,只有在不可多得的时刻。
紧接着,她见柳月明一手从后背放到身前,一对银色的手镯碰撞在一起,撞出刺耳的铁器声。
冰凉的手镯落在她的手心,柳月明在她手掌轻轻按了按,然后背过身去。
葱根笋尖的手指捏着条黑色薄纱蒙带,柳月明蒙着眼,在后脑勺打了一个节,然后双手背在腰后雪白的手落在那一头泼墨的瀑布长发面前,显得异常瑰丽。
郁开打了个寒颤,慢慢吞吞往她身后坐近,抬着她的细腕,啪了一声,把银镯子的开口打开,然后小心翼翼扣着她那细得快要断掉的腕。
安静的室内,只听见几声铁扣的声音,郁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轻声说:“好了。”
等了一会儿,郁开又说:“月明姐,手镯越是挣脱会越收紧,你要注意。”
“我知道。”柳月明传来淡淡的声音。
郁开正回想过去,医生已经开好了药,朝她走来。
“郁小姐”。
“怎么样,医生。”尽管知道剧情,她还是象征性问了问。
“一共开了两天的药,今晚需要辛苦你一下,熬好了给她喝一碗,先把烧退了,明天巩固巩固,差不多能好。”
“好,辛苦你了。”
送走了医生,郁开拿着手里的药,一面看向昏睡的柳月明,心想,再不能走以前的剧情了,若是柳月明不喝药,她只好强行灌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