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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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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昏黄的烛火拉长太子颀挺的背影,今日着的暗紫袍服更衬得他孤寂如鬼魅。

    姜沐璃只能先撇下云里雾里的想法,跟着谢缚辞进了浴房。

    甫一踏入,满室氤氲升腾,淡薄的热气弥漫在四周。

    姜沐璃将将睡醒,脸颊本身带着苏醒后的绯色,水雾扑面更显得清丽脱俗。

    谢缚辞淡淡扫她一眼,伸开双臂,意思不言而喻。

    她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放轻呼吸在谢缚辞面前垂首。

    太子今夜赴宴,服饰较常服更是繁琐得多。

    姜沐璃双手环上他的窄腰,因贴得近,侧脸总是少不了要蹭在太子的胸膛上,衣襟口绣的蟒纹刮过她的脸颊。

    室内安静,落针可闻,她心里愈发紧张,便加快手中的动作解下太子的白玉腰带。

    咔哒一声,扣带解开,衣袍松散。

    “你很着急?”

    骤然响起这清冷琅琅的嗓音,姜沐璃滞了片刻,乖顺答道:“回殿下,没有。”

    少女垂面,却恰好露出那纤细白皙的脖颈,如无瑕软玉。

    谢缚辞的眼神从脖颈不经意地掠过她微红的耳尖,眸色幽深,顿了须臾,到底什么也没说,转身往浴池走去。

    因被指定来服侍沐浴,姜沐璃自要做好自己的手头活儿,太子入了浴池,她跪在浴池旁慢条斯理地为他擦洗。

    这是半个月以来,她第一次与谢缚辞这般亲密接触,室内的热气惹得人心不禁浮躁。

    她眼神只能尽量不盯着那片白皙精瘦的宽背,却还是不慎扫到多处伤口。

    传闻殿下十岁便入了军营与无数军中大汉一同生活,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想必也是战场中遗留下的。

    正在她浮想时,谢缚辞又开口问:“阿璃,今日对你来说是什么日子?”

    她“啊”了一声,手中动作停滞,面露笑容回道:“今日是阿璃同娘亲的生辰。”

    她嗓音轻柔带笑,愉悦至极。

    谢缚辞濡湿的长睫微微一颤,淡淡笑了一声:“是个很好的日子。”

    他分明语气淡薄的,但姜沐璃还是察觉到其中的寒凉。

    气氛陡然诡异,她手中的动作更不知觉放轻,生怕哪处做的不好,惹太子不快。

    到底是亲密触碰,一双纤细绵软的柔荑在背脊和肩颈来回抚摸,温热的指尖似在隐隐打颤。

    谢缚辞撩起眼皮侧看她一眼。

    她跪着,腰肢微弯,衣襟口被池水浸湿,袒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往下便是那鼓囊囊的雪脯。

    松散衣襟内的春意若隐若现。

    谢缚辞喉间微动,顷刻间眼神森寒,遂抓住那双在他身上游移的手,用力推开,嗓音冷冽。

    “出去,我自己来。”

    姜沐璃求之不得,应了一声,大步往殿外走去。

    出了殿,太监总管吴毓正侯在殿外,看到姜沐璃连忙拉住她小声说话:“怎样,殿下心情如何?”

    她如实答道:“殿下挺正常的。”

    除了一回来时莫名其妙对她说的那番话。

    吴毓得到确认的回话,心里松了一口气,姜沐璃困惑,好奇一问:“吴总管为何这样问?”

    吴毓到底陪太子多年,察觉到太子对她的特殊,但态度又算不上亲近,也不知该不该说,便说一半藏一半。

    “还不是今日宫宴,那四皇子私下编排先皇后,叫殿下听见了,宫宴后又当着殿下的面在宫内放了烟火。”

    “今日不是陛下设的宫宴吗?想必是有喜事。”

    放烟火若是庆祝,又何故惹到殿下?

    吴毓愤恨骂道:“一群混账东西!明知今日对殿下来说是什么日子,故意戳殿下的痛处呢,说句不该说的,陛下那却好像跟完全不记得一样。”

    姜沐璃心里咯噔,顿有种不好的预感,问:“怎么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是殿下生母,先皇后的忌日。”

    吴毓这句话一下又一下砸得姜沐璃脸色惨白。

    方才殿下问她,她还笑吟吟说今天是自己的生辰。

    她的生辰却是太子生母的忌日,天知道她是怎么活着走出来的?

    等谢缚辞沐浴后,才唤姜沐璃入殿,她刚进去,便看到他在交代吴毓一句话。

    吴毓应下,目光复杂看了她一眼便退了出去。

    沐浴后,太子身上的血腥味已被清理了干净,她如往常一样在书案旁,小心翼翼地研墨。

    太子面色清冷,又恢复了惯有的神态。

    仿佛先前的发生的事皆是一场虚幻。

    殿内熏香袅袅,姜沐璃不动声色地望着他微垂的精致侧脸。

    即使已然看了半个月,她仍时常会因太子这副清风温雅,俊美无铸的容貌感叹不已。

    半晌,她垂眸,眼神又落在他那浓黑且密长的眼睫处。

    许是回想起两年前那夜的荒唐,她竟不禁呆怔发愣,谢缚辞执笔的手凝滞半晌,抬手轻点她的脸颊。

    “在想什么?这般不专心?”

    姜沐璃心神微晃,又因他这句话,更是心虚得脸庞发热,红着脸小声回:“没,没什么……”

    “我说皇兄怎么宫宴结束早早就回了东宫,原是有美人相伴啊。”

    殿外传来声音,姜沐璃循声望去。

    但见来人身着宝蓝锈云纹锦袍,身姿挺拔,神采俊朗。

    她前几日在东宫内远远见过此人。

    当今皇帝育有四子三女,除去四皇子年仅十六,余下三子年岁相差无几。

    而三皇子谢度阳的生母原是先皇后的贴身婢女,在先皇后孕期时被皇帝临幸,有孕后才晋封美人。

    虽说生母是婢子出身,但三皇子却丝毫没有养成自卑怯懦的性子,反之与太子谢缚辞极其交好。

    更是东宫的常客之一。

    谢度阳熟稔地在书案前落座,一双清亮的眸子不着痕迹地在姜沐璃身上游走。

    半晌后才啧啧道:“世人都道皇兄不近女色,照我看啊,皇兄就是眼光太高了,这不,身边这个美人倒是倾国倾城之姿。”

    谢缚辞不喜谈风月之事,有意不接他的话,“夜已深,三弟来做什么?”

    书案上的鎏金炉溢出淡香,见谢缚辞没有将这个女人赶出去的打算,谢度阳便问:“四弟宴后重伤,可是出自皇兄之手?”

    四皇子重伤?

    殿下回来时衣服上的血迹便是这样来的吗?

    姜沐璃诧异地看向谢缚辞。

    谢缚辞淡漠颔首,放下手中的朱笔,轻飘飘道:“是孤没错,怎么,三弟这是要禀告父皇?”

    “我哪敢呀,这不是想来跟皇兄说一声,看到这一幕的人,弟弟我已经帮你除干净了。”

    谢度阳挑眉,咧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即使有人看到又如何?”

    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废物皇子,伤也就伤了。

    “说的也是。”谢度阳讪讪地挠了挠鼻尖,眼神不经意落在离太子极其近的姑娘身上。

    姑娘色若海棠,虽没有亲密相贴,但二人距离不足一尺。

    小娘子怕是从未跟男子这般亲近过,面色泛红,身躯僵硬,而她身侧的人却皎皎如明月般清淡疏离。

    他顿觉有趣。

    前几日便听说皇兄待昌陵侯世子献上来的美人很是看重,这种专供人取乐的侍妾,竟还有这般薄脸皮的?

    看着倒不大像。

    在谢度阳打量时,谢缚辞不悦地乜姜沐璃一眼。

    姜沐璃怔了,她方才不过失神了一会儿,就被太子察觉,未免过于敏锐了……

    二人这番交流自然被谢度阳尽收眼底,寻思着他像个多余的,便站起身笑道:“皇兄尽兴,弟弟便先回了。”

    吴毓见太子兴致缺缺,便送三殿下出殿。

    很快,一名宫女手端托盘入殿。

    姜沐璃疑惑看去,谢缚辞手执书卷,淡声道:“这是长寿面,今日是你的生辰。”

    宫女放下长寿面后躬身退下。

    那碗面被破例搁在黑漆描金书案上,姜沐璃持久未动。

    谢缚辞忽然放下书卷,像抚摸猫儿一般,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含笑:“小呆子,吃吧。”

    长寿面清淡,飘逸着诱人的香气。

    太子语气温柔,姜沐璃似乎有一瞬间的错觉回到了幼时,父母健在那会儿,她和母亲同一天过生辰,那日往往都是最欢愉的。

    她眼眶蓦然浮起雾气,氤氲波动,紧咬红唇,几番挣扎后,侧首看向谢缚辞。

    “多谢殿下,这是我今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她语气哽咽,一双水润的眸子如山泉水清洗过的黑葡萄,蕴着点点水光。

    谢缚辞错愕了须臾。

    又是这样引起他心绪微乱的神情。

    这种感觉,令谢缚辞十分不适,而后转为烦躁,默了片刻,面上却是淡淡道:“你若听话,孤今后会给更多你想要的。”

    说罢,眼神一扫她姣好的脸庞。

    雪肌莹肤,眸似含星,唇若点樱,脖颈白皙纤细,往下便是秀美的锁骨,浑身上下透着浑然天成的蛊惑媚态。

    诚如三弟所言,的确具有倾城姿色。

    然美色误人,绝不可沉溺。

    若非她身上独有的淡雅馨香,与两年前那女子相似,可缓他嗜杀的性子,他断留她不得。

    罢,待日后不需要了,除去便是。

    昨夜落了一整夜的雪,夜里宿在西暖阁,点了地龙不觉得,出了殿,凛冽寒气袭来,姜沐璃顿时一缩。

    延元殿的值守宫女香岚与春雨恰巧入殿清扫。

    见她冻得小脸发白,香岚调笑:“哟,阿璃姑娘都半个东宫女主人了,出去还不带上几个宫人给您提裙呀?”

    姜沐璃这几日也听惯了这些宫人的阴阳怪气,总归因着她身份处境尴尬,总有人对她不满。

    但她现下有更重要事要溜走,没空与她们周旋,随口道:“香岚姑娘莫要打趣了,我这出趟东宫,可是有太子殿下的口谕呢。”

    香岚冲她翻了个白眼,成日就知道拿殿下出来堵她们的嘴,正欲反驳时,春雨瞧见她手腕搭着殿下的披风,心知没有撒谎,忙拉住她。

    “阿璃姑娘还不快去,误了时辰,当心殿下怪罪。”

    姜沐璃抬眼看了下阴沉的调色,恐怕是又要落雪了,便赶忙往门口方向走去。

    等她离开,香岚气得跺脚,骂道:“她就是故意显摆,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又比我们这些婢子高尚到哪去?”

    春雨摇头安抚:“你少说几句,她正得宠呢。”

    “宠?那也是一时的,等过阵子太子娶太子妃了,我看她还猖狂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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