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明瑶
秦捕头有些气愤,厉声让人把许咸熙带回牢里。
大家都到了公堂旁边的偏厅坐下。
一时之间,这些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捕头看着秦朗,目光落在他的右肩上。
秦朗心中气愤,什么也没说,就直接离开府衙了。
顾大人说:“侯爷放心,两地与此事有关的人员,我们一定会查实的。”
“顾大人,秦捕头,辛苦。”周伯景说道。
牵涉到这件事情中的人,确实很多。尤其是在场的几家都有人牵涉其中。
周伯景又无官职,秦家是害怕周伯景认为报复,所以叫他们父子来旁听做个见证。
从许贻煦兄妹的讲述,官船被毁的时候,许贻煦并不在江州。现在就只剩下陈南峰的指责——许贻煦谋害陈南峰,谋害萧泊这一说法。
但是,许咸熙的境况确实不好说。
江州府和蜀州府的人决定把这些审讯出来的东西传回江州,江州那边再提讯陈南峰以及被抓到那些盗匪。
不得不说,这件事情也暴露出江州和蜀州地带多贼匪,两州的长官实属治理不力。周明渊说到:“大大小小几十个山寨?看来往后押运粮草,还得增加人手才是。”
这话说得顾一桐和秦捕头哑口无言。
“大将军,原本在林帅的帮助下,清剿了蜀州地界占山为寇,鱼肉百姓的贼匪。可是与西陵的战事一起,这不又……”顾一桐说道。
周明渊说道:“顾大人,我记得令郎是我西境军的粮草押运官啊,不知道是否平安?”
“小儿在江州,协助秦大人办理此案,不日就能回来了。”
看吧,原来是顾一桐的儿子当日就在那一行的官船上。
明瑶有些不适,站都站不稳,林玉贤的婢女扶住了她,见此,周家的人都离开了蜀州州府。
蜀州府衙在城东边。从蜀州府衙出来,周明渊去了军营。林家老夫人则自己坐马车回去了。
周伯景夫妇和周明瑶一同回去。
明瑶状态很不好,显然是生病了,林玉贤说等到家了,找个大夫来看看。
明瑶说:“我没事,母亲,我就回许家城南宅了。”
“好。依你。”
秦夫人带着几个人来寻秦朗,周家的人还没上马车,两家的人碰了个正着。
互相尴尬地站在对面片刻,林玉贤客气地说:“秦夫人近来可好?”
李婉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落在明瑶脸上,明瑶不敢看她,低下了头。
这时候,秦捕头走了出来,说:“婶娘怎么来了?”
李婉将目光从明瑶身上移开,看着秦捕头,问:“秦朗来找你了吗?”
“他刚才已经离开了,没说去往何处。”秦捕头说道。
李婉扫了身边的人一圈,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啊……”
说完,她便带着人离开了。
林玉贤一行人在路上都沉默不语,先到了侯府门口,府里的下人说有人来找侯爷,周伯景就下车先回了家。林玉贤坚持要送明瑶到许家。
到了许家南宅。明瑶直接就身子一斜往地上倒去。
林玉贤惊喊一声:“瑶儿!”
同时间,刚好准备出门的齐安宁迅速上前接住了她,明瑶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快去请大夫!”林玉贤朝着自己婢女喊道。
齐安宁将明瑶抱起,接着她喊了一声:“莹莹!快去叫你爹爹来。”
“哦,我来了!”莹莹到了前院看到齐安宁抱着明瑶,惊讶之余赶紧补了一句,“那我去了!”
“快去吧。”安宁说完,就把明瑶抱到了东厢房的房间。
“夫人,徐大夫在蜀州城是有名的大夫,徐家药行就在这宅子的隔壁,很快就来了。”齐安宁边说边给明瑶喂水,“肯定是给许贻煦的事情着急坏了,这一担惊受怕的,就生病了。”
一会儿,莹莹和徐大夫就过来了。
徐大夫看过之后说:“大小姐这是内心太过焦虑不安导致的。服些汤药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林玉贤点了点头:“谢谢大夫。”
徐大夫出了屋子,齐安宁要莹莹去煎药,自己留在这里照顾明瑶。
明瑶应该是做了噩梦,躯体挣扎,嘴里喃喃:“我没有!我没有!”
林玉贤去轻抚拍打她:“瑶儿,瑶儿,娘亲在呢。”
“秦伯母,我没有,我没有。”明瑶继续哭喊着,然后醒了过来。
九儿给林玉贤递过一块沾水的手帕,林玉贤给明瑶擦擦额上细密的汗珠。
安宁等莹莹把药汤端过来,就和莹莹一起出了房间。
莹莹对齐安宁说:“宁儿,人真是奇怪啊,前些天她还对许贻煦嗤之以鼻呢,这才几天功夫,就替他担心成了这副模样。”
“她一是着急,二是被自己的心事折磨的吧。”
“你们都不急,她急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着急啊。”
“哎,也不知道咸熙在牢里是什么情形,牢饭肯定不好吃的,对不对?。”
“对。但是眼下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帮他们了。”
“这是无妄之灾,都怪萧家那位大少爷。”
顾一桐家。
秦朗离开蜀州府,刚好被顾一桐的夫人萧琪看见。萧琪有个待嫁的女儿,这顾夫人本来对秦朗有些心思,后来她派人关注了秦朗在蜀州的举动,得知这孩子还是传闻中的样子。秦朗在蜀州的事情,她确实清楚得很。
顾一桐回到家,顾夫人就和自己的夫君说:“这个秦大人的二公子还真是个风流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许姑娘头上顶着天大的罪呢,他还可着劲儿和这姑娘来往。也是可怜了这个秦夫人,好好的一个长子就那么没了?”
顾一桐脸上神色凝重,看着萧琪说道:“早前我问你,你不是说侯府的这桩亲事,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老爷,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今日那许贻煦说,是你跑到萧家去和陈夫人说,她的儿子绝对不能娶周小姐。是这样吗?”
“我……”萧琪说不出话来。
“看来是真的了。”
“许贻煦怎么知道的?”
“他怎么知道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夫人……”
“那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老爷,你看看,这侯府的千金是不是不能娶,秦家的那位在提亲路上人没了,这才嫁给许贻煦几天啊,这人又进大牢了。要是当初萧泊娶了她,那如今在那牢里的恐怕就是我那可怜的侄子了!”她说完,坐在了椅子上,补充了一句,“这个侯府小姐真是谁沾上她,谁倒霉。”
“夫人,休要胡说!”
“我哪有胡说?你自己不会看呐!”
“那你不应该瞒着我啊,今日公堂之上,我很难为情啊。”
“我哪里瞒着你?我那是忘了,这多过去多少日子了,我哪里有那么好的记性。”
“你……”
顾夫人的这番话,说明许贻煦的说辞是真的呢。那么,就不存在许贻煦一开始就谋划布局一说了。当然,假如许贻煦觉得委屈气不过,然后设计谋害陈南峰,这样的后续谁也不好说了。
不过,这个要看江州那边的追查了。眼下,顾夫人算是得罪了侯府的人。
当初得知秦夫人来蜀州,林玉贤母女还特地避开了她,生怕两家相遇,当年的往事又浮了出来,在许家人面前旧事重提。经过许贻煦受伤一事,谁都看得出来,明瑶很在乎他。
没成想,许家的人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秦愫樊早前在京任职,与周伯景十分要好。周伯景经常夸赞秦愫樊的长子秦明,那孩子自小聪明伶俐,明瑶自小也是才情超过其他世家小姐,这两个孩子关系也很要好。两家就缔结了婚约。
后来,秦愫樊就出了京,到了杭州任职。明瑶就和这位青梅竹马分开了。那年,她也不过十三四岁。
又过了四年,秦家就到了江州。
这些年中,秦明进京,总会去侯府拜访,甚至偶尔留宿在侯府。两人成年后,才貌更加出众。京中人们经常说,什么是天作之合,看看这两人就知道什么是天作之合。
虽然有婚约在身,但是他们出现的场合里,总会有人的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不管是明瑶,还是秦明。
十八岁,尽管周伯景夫妇舍不得明瑶这么早嫁到秦家去,但是明瑶她等不及了。凤冠霞帔嫁给自己的心上人,这是无数女子的心愿。谁不憧憬呢。
于是,终于等到了秦明进京提亲的消息。
明瑶在家高兴得转圈圈。
没几日,周家又收到了秦明在进京途中被人袭击,最后重伤离世的消息。
明瑶听到消息后,昏倒在地。醒来后哭着求父亲带自己到江州去送秦明最后一程。
倒也没去了江州。
秦夫人李婉一直很喜欢明瑶,听说她伤心至极,又很心疼。写信和周家说道,希望明瑶能够走出来。
故事到这里,还是温情脉脉的。但是温情没有持续多久。
半年之后,明瑶还没从伤痛中出来。另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礼部尚书的儿子李恂,娶亲才半年,他的夫人在家中闹腾个不行。有一日,李恂的妻子到了侯府,找到了周明瑶。这一日,侯府秋日宴客,还很热闹。
李恂的妻子满脸凄厉地说:“你知道你的未婚夫怎么死的吗?”
明瑶震惊,周家的人同样如此。
“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李恂的妻子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疯癫,“他是被李恂杀的。”
这后一句,她说得平静,听到人无不感到惊悚。
“知道为什么杀他吗?”
没有人回答她,自这里开始,都是李恂的妻子一人自说自话。
“因为他也喜欢你啊。”
“哈哈……”
“他以为,只要秦大人的儿子死了,他就能娶你为妻。”
“你猜怎么着?秦明死了,他还是娶不到你。你说为什么呢?”
“你猜不着?因为李夫人说你克夫,李恂再喜欢你,你也不能进李家的门。别说李家,这京中再没有人敢娶你。”
“所以呢,他娶了我。但是他说他爱你。他爱你啊……”
“他从不正眼瞧我,他还日日找机会来侯府看你。可是,我才是他的妻子啊……”
“周明瑶,我不明白。我那么喜欢他,我告诉他我爱他。他说他不需要我的爱,他有你的爱就够了。”
“哈哈哈哈,你爱他吗?”
这时候,李恂才赶到侯府。他的妻子越发凄厉地看着李恂,然后转头对明瑶问:“你爱他吗?周明瑶……”
李恂上前来打了妻子一巴掌,那女子倒在了地上,李恂骂道:“你疯了!来这儿丢人现眼!”
他的妻子瘫坐在地上,尖声说道:“你才疯了,你为了她,你杀了秦大人的儿子秦明……”
李恂不顾自己的妻子,跑到明瑶面前说:“瑶儿,不是的。她在胡说,你千万别信,我……我可以把心掏出来给你……”
明瑶只觉得天旋地转。
李恂的母亲也来了,见到这位儿媳妇,大骂:“你不要命了,在这胡说八道!”
那女子嘴角有血流淌下来,看着众人说:“我是不要命了,你们呢,哈哈哈哈……”
说完,她开始大口吐血,在地上抽搐。
明瑶看到这一幕,气血上涌,也吐了一口血昏过去了。
等她醒来时,得知周家那一番混乱之后,李恂的妻子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秦家从江州赶来要一个说法。
李家的人坚持说,明瑶是喜欢过李恂的。
秦夫人相信了李家人的说法。
……
这一番混乱持续了很久。因为事情要查个水落石出,总要花一番时间的。
这一番故事,传得很宽很宽。
这一桩变故,明瑶伤得很重很重。
这也就是为什么人们说,太后赐婚,于明瑶而言是一种天大的恩赏。
风流轶事里,这无非是两个男子为了一个女子争风吃醋惹出来的悲剧。
但是在京城那一大帮子玩弄权术的人们心里,这些与年轻男女情情爱爱无关,这一切都是两位官员想要与周伯景交好以谋权的手段。
尤其是天子这么认为的。周伯景已经到了朝廷官员争相讨好的地步了,这是需要防备的。周伯景自己也意识到官员们的想法,自此就辞了朝中的官职,赋闲在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