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这头,宁远溟失魂落魄地离开医院,怀疑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
他从来,从来没见过季郁呈这样,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季之霖了,那时候季郁呈只比他们年长三岁,也是十几岁的年纪,可却比他们成熟冷漠得多,不,与其说冷漠,倒不如说骨子里有一种让人无法接近的傲慢。
他第一次见到季郁呈,是有一年夏天,季之霖大汗淋漓地拿着篮球,和他一块儿回季家老宅换球衣。
季郁呈正和外教从楼梯上下来,穿了一身白衬衣。
他第一次见到季之霖的那个哥哥,便移不开眼,比起季之霖的英俊,对方有种简直难以形容的昳丽和俊美,眼睛如墨玉般漆黑,却很冷,五官漂亮惊人,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季之霖叫哥,宁远溟作为季之霖的朋友,也结结巴巴地跟着叫了声。
可少年却仿佛没听到一般,晲也不晲他一下,漫不经心地下了楼。
这样的人,但凡见过一次,根本忘不了。
更何况每次见面,季郁呈根本记不住他是谁,更加让他无法忘怀。
少年看季之霖的眼神或许还有些温度,可看他、看其他千方百计想往他身边爬的人,宛如看蝼蚁一般。
宁远溟一开始非常的不甘,可后来发现季郁呈对所有人都是那样子,季老爷子并不给他与别人结交的时间,逼他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业以及家业身上,他不与任何人交往,于是对任何人都没什么感情。
换句话说,所有人在他那里都引起不了他的波澜。
自己不比其他人强,但也比其他人差不到哪里去,屈嘉涵不也喜欢季郁呈吗,但恐怕季郁呈见过她数次仍是懒得记住她姓氏名谁。
想通这一点,宁远溟心底的那点儿不甘也就散了。
可十分钟前,他头一次见到季郁呈的另一面。
季郁呈居然会风尘仆仆地拨开人群走过去,带着苍白的病容主动抱住宁绥,将头埋在宁绥的颈窝,耳根还带着红色。仿佛宁绥是他的什么依赖和归宿一般。
完全就是宁远溟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另一面。
他倒是想安慰自己,季郁呈是不想在人群面前让宁绥丢脸,只是在离婚之前最后给宁绥一点薄面罢了。
可这完全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吗?季郁呈什么时候是那么好的人了!
这一幕的冲击甚至比上次知道方就是宁绥,给宁远溟带来的刺激更大。
他浑浑噩噩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
……
与此同时,重新缓缓上升的电梯内。
季郁呈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再次侧眸盯着宁绥:“你刚才叫我季先生。”
宁绥在最开始的震惊失色过后,逐渐接受传说中冷性冷情的季大少爷有可能喜欢自己的这个事实,也没开始那么紧绷和震撼了。
他愣了一下,看向季郁呈,问:“怎么了吗?”
季郁呈道:“应该叫两个字。”
宁绥:“季先?”
季郁呈:“……”
小妻子故意的吧。季郁呈掐了下宁绥的腰。
宁绥腰间一酥软,睁大眼睛看着他。
季郁呈不满地问:“我叫你老婆,你应该叫我什么?”
见季郁呈近在咫尺的那双眼里满满的欢喜和期待,仿佛陷入了热恋的样子,宁绥一时也不舍得扫他的兴,虽然眼前这个人很陌生,但他的皮囊到底是自己养了三个月的漂亮植物人……
宁绥顺着他的话:“老公?”
“嗯。”季郁呈心情多云转晴,重新变得欣喜起来:“以后就叫这个。”
说着,他的双臂把宁绥禁锢得更紧了些。
宁绥:“……”
电梯门“叮”地一下打开,正站在外面的季之霖:“……”
……
几双眼睛对上,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季之霖到得比宁绥早到。
只是他抵达最高层的时候,病房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挂了季郁呈名牌的病床,旁边还扔着季郁呈的衣服。
想着先在电梯口等到宁绥,再一起过去,却万万没想到季郁呈原来是下去接人了。
季之霖站在电梯门外,错愕地看着季郁呈和宁绥,视线又落在了季郁呈揽着宁绥腰的手上。他的脸色一点点地变得白了起来:“哥,你……”
不是错觉,上次在病房门口看到的那一幕不是错觉!
季郁呈嘴角噙着的若有若无的笑意收了起来,看了季之霖一眼,道:“你来了啊,跟过来。”
说完牵着宁绥的手回了病房。
在见到季郁呈之前,季之霖甚至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好了待会儿要说什么,如果低声哀求季郁呈把宁绥还给他不管用的话,他就索性破罐子破摔,和季郁呈争一争!
反正本来季氏也有他的一半,凭什么季郁呈总是瞧不起他!
可万万没想到,当真的见到季郁呈醒过来,还站在那里的时候,他竟然一个字都不敢吭,满脑子都是十五岁那年他说出要和季郁呈抢家产时,季郁呈要把他曝尸荒野的威胁——他当然知道季郁呈不会真的干出那种事,但当时这个哥哥还是给十五岁的他留下了莫大的心理阴影,差点直接吓尿了裤子。
而现在,如果那天在医院看到的一幕并非他的错觉的话,那么季郁呈就是把宁绥看得比家产还要重要。
如果他开了那个口,他很怀疑季郁呈会用什么手段让他生不如死。
管家和周助理跟着进了门。
穿着病号服的季郁呈一走过去,季之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一般,简直不敢抬头。
他转过身对着走道狂吸了两口气,逼迫自己镇定一点,不要那么丢人,缓了缓,才像只见了老大的小狗般垂着头推开病房门进去。
季之霖关上病房的门,站在门后,就不肯往前移动了,像罚站一样离得很远。
宁绥扶着季郁呈躺回床上,倒是有点能理解季之霖此刻的心情,自家植物人老公醒来后,气场的确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虽然表现得娇羞又黏人,但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
宁绥下意识低头看了季郁呈一眼……
季郁呈靠在床头,心不在焉地审视着自己的蠢弟弟,正揣度他有几分胆量和自己争,就感觉小妻子灼热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
他抬头,有些羞赧地握住宁绥的手。宁绥:“……”
虽然现在的状况可能是季郁呈三年前就喜欢他,但他感觉季郁呈是不是有什么肌肤饥渴症,黏在他手掌上的手从进电梯到现在就没放开过几秒!
虽然这也正如他所意,但主动摆弄bjd娃娃,和被bjd娃娃反过来握住手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前者是甜蜜,后者是惊悚!
季之霖悄悄抬头看见这一幕,更加打了个哆嗦。
见到二少爷似乎有话想说的样子,管家识趣地把时间留给了季家自己人,对季郁呈道:“大少爷,我去取一下您还没出来的检查报告。”
季郁呈颔首。
管家拉着周助理出去了。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了三个人。
季之霖内心满是绝望,怎么就出去了?!
他将视线投向宁绥,发出求救的信号。看在过去曾经是恋人的份上,宁绥不会任由季郁呈对他做出什么的对吧?!
宁绥感觉季之霖嘴唇异常的苍白,忍不住问:“你……要不要喝点水,或者坐一下?”
简直看起来比床上的季郁呈还像病人。
季之霖看向季郁呈,不敢吭声。
宁绥便转身,打算倒两杯水。好歹也是自家植物人老公的弟弟,万一猝死什么的就吓人了。
季郁呈却开口了:“季之霖,你来倒。”
“好,好的,哥。”季之霖像是如释重负般,赶紧扑过去倒水。
宁绥:“……”
季之霖也挺会吹牛,之前和自己交往的时候,还说他是家里的独宠,他说一他哥哥不敢说二。
现在看怎么完全是反着来。
宁绥只好放下手中的水壶。
季之霖倒了两杯水,正要递给宁绥一杯,床上的季郁呈直起腰,脸上没什么表情:“给我。”
季之霖哪儿敢不给,匆匆把水给他递了过去。
接过蠢弟弟的水,季郁呈用自己的手指递给小妻子,沉沉道:“喝我给你的。”
宁绥:“……”这有区别吗?!
今天一整天心情波澜起伏,还考了两场考试,宁绥也确实有点渴了,干脆不多想,接过水杯喝起来。
季郁呈又不说话了,他视线在季之霖脸上扫过,拇指轻轻擦过食指指腹。
还没死心啊……可是即便自己死了也不会将小妻子让给他。不只是他,还有任何人,都别想来抢。
他看向坐在一边喝水的宁绥,忽然弯起嘴唇,叫了一声宁绥的名字。
宁绥:?
季郁呈抬手,修长手指指了一下他自己的脸,耳根红红,用期待的眼神示意。
有脏东西?宁绥凑过去盯着看了两眼,他是看不出什么来,但季郁呈有洁癖,可能一点儿灰尘也能感觉到不舒服。
宁绥心中叹了口气,扯了张纸巾,过去在他脸上胡乱擦了擦。
季郁呈:“……”
季郁呈忍不住道:“我的意思是,可以亲我一下么。”
这话对着小妻子说,他会有点儿羞赧,但一想到蠢弟弟在这里,他就竭力掩饰耳根上的通红,让自己看起来从容镇定,仿佛完全将小妻子掌握在手心里。
小妻子应该也是迫不及待的吧,毕竟以前他只要在自己身边,就不会错过任何和自己亲密接触的机会。
“噗。”宁绥涨红了脸,喝完还没吞下去的水顿时吓得一下子喷在了季郁呈脸上。
季郁呈:“……”
季郁呈闭了闭眼。
“对不起。”宁绥这下是真吓到了,赶紧伸手去擦。
季大少爷再怎么气场摄人,毕竟还是一个刚醒过来的植物人,万一身体哪还有点不对劲,被自己一口水喷过去,气得发作了怎么办。
季郁呈将宁绥的手拿下来,捏了捏他掌心:“宁绥,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和我弟弟说。”
门口的季之霖:“……”季郁呈居然不生气!
宁绥出去后,季郁呈重新晲向季之霖,道:“把门关上。”
季之霖关了门,站在门处。
病房内的空气寂静了半晌。
……
看了方才季郁呈对宁绥的占有欲,季之霖如今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攥着拳,脸色铁青,浑身几乎发着抖,鼓起勇气抬头瞪向季郁呈:“所以,你上次在医院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你三年前就想得到他,就想把他从我手里抢过去?!”
太卑鄙了!居然觊觎弟弟的恋人!
“对,那又怎么样呢?”季郁呈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但你应该庆幸我那时没和你抢,不然还轮得到你?”
季之霖简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错,三年前季郁呈的确没和自己抢,是三个月前自己拱手将宁绥送到了他身边。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和宁绥彻底分开。
他本以为,本以为冲喜的事一过,他就能……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你应该知道我叫你留下来和你说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以后不要再让我发现你有惦记你大嫂的心思。”
季郁呈噙起一丝微笑,盯着他的眼底却黑沉沉的,没有任何笑意。
“不然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
走廊尽头,001特地一字不漏地向宁绥复述了病房内的话。
“怎么办?”连一向镇定的001都感觉事情棘手了起来,忧心忡忡:“季郁呈还真是三年前我没出现在你身边之前就盯上了你。”
早知道季郁呈是个危险人物,它就不会为阿绥选择这个目标。
现在跑路也不是,季郁呈怎么可能放过阿绥,况且阿绥好像也舍不得相处三个月的漂亮手办。
继续待在季郁呈身边也不是,只会越来越危险。
简直进退两难。
“……阿统,你确定你没听错?”宁绥有些心惊肉跳,脸上又有几分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