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山雨(10)
二月北境失密州, 大齐与北晏在边境僵持不下,大齐军中再次内部严查,果然又揪出两个向北晏暗通行军地图的, 这次居然是在堂从戟那支兵里, 堂从戟大怒, 差点当场就给两剑斩了,被洛王齐瑄和去年北征凯旋受封的定远将军楚慎行死活给拦下了,毕竟惩治通敌内奸这种事还是得押送回京让皇帝亲自发落, 若逞一时之快擅自处置了, 便是僭越, 说来也是一项罪过的。
堂从戟自然知道,不过是征战多年从未在自己军中出过害虫,一时怒急攻心罢了, 被阻拦便也放下了剑,当即叫下属将这两个通敌内奸捆了押送回京听候发落。
这之后与北晏的对战中再无排兵布阵与扎营粮仓泄露的情况出现,押送回京的那两个应是最后的漏网之鱼了。细作本就不可能有太多,否则泱泱大国的军队真成了筛子, 该为此担责的可就不止一个两个了。
肃清内奸,北境的战况逐渐明朗,只是毕竟失地容易收复难,这之后北境虽未再失城池,却也一直没能把被占去的密州收回。
不过看局势,再看骠骑堂将军一腔怒火, 这战事再持续个几月半载的, 大齐收复密州也是迟早的事。
不曾想仅仅到了三月末,北晏递书请求讲和休战了。
请和书送至大齐京城长安时刚入四月,请和书中说, 北晏愿以嫡长公主联姻大齐皇子,还说北晏殷太后本就是前殷朝公主出身,虽说殷后主让贤,江山改换了皇姓,可说到底还是同一片江山国土,两国也还算是老一辈亲缘,不若让年轻一辈的再结良缘,以彰两国秦晋之好。
说来说去,竟是半个字没提到密州,明显是不想还的意思。
齐璟下朝回来,身边还跟了个同样一身朝服的秦淮,秦洵正在内室吃早饭。
秦淮没自觉地跟进弟弟小两口的内室里来,往桌边一坐也舀了碗粥喝:“饿死了,早上起得迟,没吃东西就去上朝了。”他毫不客气地使唤秦洵,“哎,把菜碟子往我这儿推推啊,没眼力见。”
齐璟边换下朝服边跟秦洵说请和书的事,还没说完,秦洵猛一拍桌案,碗盏哗啦一声
,差点吓呛着秦淮。
“呸!什么阿猫阿狗也配跟大齐谈‘联姻’二字了,说‘和亲’还差不多,区区一个北晏,还想自比西辽,学当初西辽那一套,也不看看他们那脸皮撑不撑得起往上硬贴的金!”
齐璟把脱下的朝服随手叠了两叠放在一旁,等着待会儿清砚拿下去给人清洗,他也坐来桌边,夹了一只蒸饺喂给秦洵:“好了,不气,不气了啊。”
秦淮眼疾手快从蒸饺碟里抢走剩下一只:“人家又不是嫁公主给你,你气个什么劲。”
秦洵正鼓着脸颊嚼蒸饺,咽下去才道:“你别装不懂,齐孟宣已经娶了西辽公主,北晏公主要是嫁过来,十有八九就是给齐璟做小了。”
秦淮反倒笑了起来,幸灾乐祸不够,还火上浇油:“北晏公主要是真嫁过来,那可就是两国联姻明媒正娶啊,到时候指不定做小的是你呢。”
秦洵闻言差点掀桌,被齐璟及时圈进怀里摁住,齐璟无奈瞪了秦淮一眼:“子长!”
“行,我闭嘴。”秦淮用蒸饺塞住了自己的嘴。
所谓吃人嘴软,想吃饭就得忍住嘴损。
齐璟又哄秦洵:“说什么呢,你才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
秦洵不情不愿地纠正:“没有,我们是先斩后奏的,洞房花烛过了才告诉我娘,你忘了吗?”
齐璟装糊涂:“是吗?有吗?五年前的事了,孰先孰后我也记不清了啊。”他搂着秦洵,给拍拍胸口顺气,“反正啊,拜天地、敬高堂、洞房花烛,这三样我俩都占齐全了,是不是?那就是明媒正娶啊!再退一万步说,管他明媒正娶还是先斩后奏,总归你我是两口子,这辈子也就我们两口子,何况北晏摆明了不想还密州,那联姻的事我朝怎么可能答应,都是没影的事,别气了,气坏自己不值当,啊?”
秦淮嫌他俩腻歪碍眼,刚要开口说一句“饭还吃不吃了”提醒两人这儿还有他一个大活人,又想想吃人嘴软,秦微之现在这直冒火的德行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嘴贱气得,罢了,他还是闭嘴吧。
秦洵顺气了,给齐璟也舀了碗热粥:“当然不答应,照北境如今的势头来
看,密州打回来是迟早的事,北晏就是不想还,怕被我们收回来,才见势不妙早早送来一封请和书,想趁密州还在他们手上的时候休战,简直不要脸到家了。”
他一伸筷子,把一块卤牛肉从秦淮筷子底下先一步抢来,放进齐璟碗里,秦淮的筷子在空中停了片刻,敢怒不敢言。
秦洵接着道:“想用一个公主换走大齐一州,这如意算盘拨得倒是响,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看自个儿配不配,尽给自己乱抬身价。”
“是是是。”齐璟顺着他说,继而又笑了,“到底是父子俩,你这番话与今日早朝伯父在大殿上说的有八分相似。”
秦淮补充:“不过父亲好歹一把年纪了,又戴着官帽,得稳重些,没像你这样直白说人不要脸抬身价,父亲说的是‘狼子野心,不自量力’,比你得体多了。”
“早朝时候父皇已经当场把北晏的请和书退回去了,说势必要收复密州,倘若北征军吃力,朝廷会再派兵力支援。”
秦洵刚执起的勺子又放下:“请和书已经退回去了,那你一开始怎么不说?”
齐璟很无辜:“我想说啊,你没让我说完就先气上了。”他摸摸秦洵起床后只是松松一束的头发,“如今北境战事一明朗,大家都松了口气,那几个不安分的便又有余暇在朝上大肆争论通敌之事的问责了。”
“都是闲的,北征军都还没回京呢,要是知道京城里有这么些人上蹿下跳,不知得有多寒心。”秦洵想了想,“不过这次闹得凶些也在意料之中,先前还扯不到堂从戟身上,如今直接从堂从戟底下揪出细作来,他是有一万张嘴也难说清,这下太后跟堂家恐怕也坐不住了。对了,二月那时候你不是借太后跟堂家修书去北境问堂从戟战况的吗,好像一直没听你提过回音。”
“不巧跟堂将军军中出细作的时候撞上了,谨慎起见,堂将军的回信也就被押送细作的人一并递到了父皇手里,不过这信也不是什么罪证,后来太后出面去讨,父皇也就给了。没什么特别的,跟每次送回的战报里说法都差不多,我也就没特意同你提起。”
清砚估算
着时辰,进门来取齐璟下朝后换下的朝服,齐璟给她指了之前把朝服随手放在的地方,转头问秦淮:“你的要脱下让人一并拿去洗吗?”
“不了,我就是料着你王府里这个时辰有饭吃,厚脸皮跟来蹭一顿,哪好意思再叫你这儿给我洗衣裳。”
一顿不早不午的饭三人都吃得差不多,便都擦擦嘴,齐璟叫人进来收拾碗盘了。
“下朝时候父亲跟我说了两句,今日把北晏的请和书退回去,我们想收复密州,便得打快战,现在在北境的堂从戟、楚慎行两支兵是不够的,朝廷不日应该就要另派兵力增援,你俩觉得会是谁?”秦淮道。
“兴许是小裴?”秦洵道,“北境那儿毕竟还在迎战,军中内部怎么也不好兴师动众地筛查内奸细作,以免自乱阵脚动摇军心,所以北境的内查动静应该算是小的,但扣在京城的裴英杰这一支却是被上上下下筛查了好几遍,大概连只蚂蚁都给剔出去了,如今干干净净一支大齐军兵,正是戴罪立功的好时机,我要是曲伯庸就力荐裴英杰再赴北境,正好功过一抵,也许能把齐孟宣撇出来。再说,裴英杰毕竟是昭合公主的夫婿,不到万不得已,曲伯庸不至于弃了他,何况如今堂从戟也被拉下水,于曲氏已经有了好的推过人选。”
齐璟失笑:“干什么叫人家小裴啊,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归德将军。”
秦洵耸耸肩:“秦镇海会这样叫他,我觉得挺可爱。”
齐璟笑完很快正色:“打快战的话,是伯父也说不定。”
“父亲这次的确有些被北晏的请和书气着了,我回去问问看吧,指不定父亲会向陛下主动请缨,或是朝中谁人举荐。”秦淮看了秦洵一眼,“如微之所说,要是曲氏属意这趟让裴英杰去所谓戴罪立功的话,谁带兵赴北这事兴许朝中又有一番明争暗斗,毕竟不至于父亲和裴英杰同时赴北,这副如临大敌的做派也太抬举北晏了,日后让别国说起来大齐面子上难免挂不住。不过父亲若是知道裴英杰要去,恐怕也不会与小辈争抢,反正最后谁带兵赴北都不妨事,都是为平边境战事,父亲不去裴英杰也能办妥,依我看啊
,咱们家不趟这浑水反倒最好。”
秦上将军没有主动请缨,但朝中有人举荐他也并未推脱,出乎意料的是也有人举荐上次北征的裴英杰,曲党重臣竟无一附和,甚至吏部尚书严斌业还以裴将军这支兵尚未整顿清明恐有遗漏为由,驳了两句。
最后是上将军秦镇海带兵赴北,五月,北境便收复密州,只是大齐驳了北晏的请和书与联姻提议,相当于拒绝休战,两国在北境依旧剑拔弩张,松懈不得,秦镇海就此暂驻北境,洛王齐瑄、骠骑将军堂从戟还有定远将军楚慎行,将在兵权交接后只带小队随身骑兵回京请罪。
还没等三人回京,京城在押的内奸细作交代出御祖诏一事,说是大齐境内有人命他们以御祖诏通北晏敌军示好,以此向北晏借兵预谋造反。
于是不知为何提前从南境带兵回京的威骑将军林初,未入长安,便在城门外被京城禁军包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愚蠢的我其实不太会写征战这些,所以避短嘛,有些地方不细写,写这些剧情本意只是想表示两个儿子从小谈到大的这段恋爱不是一帆风顺,他俩这段时期里摊上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