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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四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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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初合起正在翻阅的书册, 抬头对着窗外笑了笑:“话虽如此,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当初重启‘财粮策’时人人称道, 如今想要变革, 未必就能落着好话了,少不得怨声载道,你们可做好准备?”

    “怨声载道已经算好的了, 史上变革, 腥风血雨的都不在少数。”秦洵对着书架挑三拣四, 总算留了一本在手里,“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贤明的统治者当让百姓安居乐业, 劳有所得,却不能让他们不劳而获坐享其成,如今大齐的国库充盈,但也不能大敞国库予取予求, 就跟商人会害怕商市动荡,宁愿损毁也不愿贱卖或赠与一样,好逸恶劳的闲人养多了,大齐拱手让人的日子就不远了。”

    手里这本书挺有意思,秦洵往书架边的窗台一坐,就势翻看起来:“我今日来前还跟齐璟玩笑了两句, 我说, 听闻过去有官员使了一计,在发给贫民的粥里撒一把沙子,真需求这碗粥的即便粥里掺沙难以下咽, 都得硬着头皮喝下去,而原本吃穿不愁来占便宜的,自然就会嫌弃掺沙的粥,不会再来了。但玩笑归玩笑,齐璟做不出这种事,缺德了。”

    “归城素来君子行事,自然是不肯的。”林初道,“‘招工策’,做工换取财粮,朝廷的那些官营产业,‘盐’、‘铁’,还有一部分种养织绣等等,需要的劳工不在少数,即便不够专业能巧,做些搬运裁剪的杂活总是好上手的。我听这意思,倒有些商人做派,像是在拿财粮做经营买卖了。”

    秦洵轻笑:“商人也没什么不好啊,有人爱拿‘士农工商’搞歧视,但白花花的银两流进流出的,还不是要靠商人们。”

    “你们年轻一辈,主意愈发多了,我瞧着也是欣慰。”林初用这句感叹结束了前一个话题,“刚才在前头说了些什么,又呛你爹没有?”

    “没有,我哪能呛他啊,都是他自己闲着没事看我不顺眼。”秦洵道,“家里收了张喜帖,楚中丞的独子要大婚了,给长安城都沾沾喜气呢。”

    “说了谁去吗?”

    “家里大哥二哥去,我跟齐璟也另去。”

    “

    你既去了,子长和子煦都去也好,看着点你,省得你碰上曲氏那几个小子又闹起来,掀了人家婚宴的桌。”

    秦洵扑哧笑了:“哪能啊,娘怎么这样想我,人家都是大婚完马上要离家出征的人了,我能这点事都不懂?”

    “你要懂事,娘就不会总给你操心了。”林初打开抽屉,拿起收在抽屉里的令牌,摩挲着上面自己姓名的刻痕,“出征对武将而言,是件好事,带着豪情去,披着荣光回,既选了这条路,就别在乎回来时候是竖着还是横着,能把自己的令带进墓冢,就是武将这辈子最大的荣耀了。”

    秦洵远远觑了一眼,认出母亲手里那块令牌。

    军职到了“将军”,手里都会有一块代表统领的令牌,刻其名姓,证其身份,母亲手里那块便是威骑将军的威骑令,秦洵在父亲那儿也看到过上将军令。

    他笑道:“还早的事呢,娘现在瞧着还像十八的姑娘貌美如花,保准要长命百岁的。”

    “就你嘴甜。”

    “对了娘。”秦洵道,“殷骥这个人,娘认得吗?”

    “是晋阳王的族中本家,在军中谋职,打过几次交道,交情不深。”林初明了他问起的用意,“是这次北征的事?”

    “嗯,听闻此次北征,是两正将两副将。这个殷骥从前似乎是与裴英杰一道打拼上来的,裴英杰当年考中了武状元拜官,也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做副手,他算作是裴英杰的副将了。但此番有了个楚慎行做裴英杰的副将,殷骥似乎也还随行,我猜,殷骥是不是要给另一正将做副手。”秦洵蹙眉,“若是,那大概是关师兄的副将了,这个殷骥虽是殷氏族人,但与我们几乎从不往来,我问过晋阳王叔,王叔说殷骥与他其实也出了三服,虽有往来却也不算很近的亲族了,偏又与裴英杰背后的曲氏更亲近些,他靠谱吗?”

    殷骥姓个殷字,能在军中谋职自然是已与前朝的殷氏皇族血缘非常淡薄了,本来晋阳王这一脉就已是前朝皇族的旁系,殷骥又是晋阳王一脉的再旁系,皇帝便已懒计较了。

    “靠不靠谱,做从戟的副将,他也翻不起浪来。”林初淡淡道,“再

    说,要翻浪花,此番也轮不上一个小小的殷骥了。”

    秦洵一怔:“骠骑将军?难不成……”

    “此番北征的另一正将不是延年,是从戟。”林初道,“洛亲王齐孟宣带兵出征。”

    “齐孟宣?他能带兵?”秦洵觉得不可思议,“这……可别又是被曲相赶鸭子上架的吧,这是指望裴英杰能拖得动齐孟宣?”

    林初没说话,秦洵想了想,又道:“所以是太后的主意了。”

    大齐的这片国土东面临海,东境自前朝起就一直太平安稳,最乱的西境也因齐辽联姻暂平,短年岁里估计再生不出乱,如今能指着征战立功的也就南北二境,南境诸国零零散散不成气候,能称得上事的也就北境了。

    太后早在今上坐稳皇位后就被架空,手里无权,如今的堂家指望骠骑将军堂从戟一人撑着,太后不愿看母族没落,就必须保住堂从戟的地位,堂从戟如今还未过而立,不像年近半百旧功赫赫的秦镇海该休该退都没太所谓了,年轻的将领早早偃旗息鼓,就只会被后起之秀踏在脚下,逐渐被人遗忘。

    几个孙子里太后虽偏心齐璟些,却也不多明着站队,堂家大部分时候有些游离在两王争权之外,照太后的性子,也不乐意让她的堂氏卑躬屈膝地依附曲氏或林秦任何一方。

    北境这趟是西境战事平息后的第一战,秦洵原本猜的不错,不出意外该是新秀裴英杰和曾在西境崭露头角升官的关延年二将带兵,曲氏和林秦各占一席,但曲氏似乎打定主意要独占此番的风头,把洛亲王齐瑄推上阵前,林秦没什么表示,太后却急了。

    哪怕要被人暗嘲降格,也要急急用堂从戟换下关延年。

    “这才什么时候,太后就这么坐不住了。又有个齐孟宣来搅合一手,我看这趟北境够呛了。”秦洵摇摇头,有些无奈,“北境这趟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再波及到堂从戟,太后岂不是更坐不住了。”

    “太后坐不住又如何,她又不是二十几年前沈太皇太后刚走时那个说一不二的堂太后了,如今的太后想算计些什么,还不都仰着陛下的鼻息,看她的儿子对她还余几分容让了

    。”林初话音很凉。

    母亲到底还是怨着太后的,秦洵心想。

    母亲也没有理由原谅太后。

    秦洵不动声色地把“太后”这号人物从交谈里剔了出去,边翻书页边笑道:“不是我说,这曲相一把年纪了是不是开始老糊涂,边境战事也是能乱来的,还把齐孟宣给赶上阵了。齐孟宣当了他二十多年养尊处优的皇子,又没学着齐璟四方游历,这么多年连出长安地界都少有,见识有限,还指望他去边境吃苦受累,到时万一军粮跟不上,人家给他一碗寡淡的糙米粥他咽不下去,可别把自己饿死在外头。”

    林初便又含起笑来,数落他:“不管怎么说,到底是我朝边境事务,你就别说风凉话了,盼着点儿好。”

    “行,我盼着好,希望洛亲王争点气。”秦洵道,“不过这事齐璟怎么没告诉过我,不应该啊。”

    “你来之前,娘这里也是刚知道,归城那儿大概也刚得到消息,晚上你回去了他大约就与你说道说道了。”

    “那关师兄呢?先前他心里应当也是有数此番会是他上阵,临阵换将本就兵家大忌,还好骠骑堂将军压得住那一头,大局上不甚动荡,但被换下的这一头,恐怕就不那么舒坦了。”

    林初叹气:“就当歇息了,他也成婚不久,年轻人新婚燕尔,歇在家里多相处相处吧。”

    “也是,方才我在前头还听到谷氏在说,她最近在跟秦渺商量备孕的事,商儿慢慢长大了,谷氏大概又想抱小崽了。”

    林初看看他,叹道:“娘是抱不上了。”

    秦洵笑盈盈地:“没事啊娘,娘要是喜欢孙子,我跟齐璟去收养了回来给娘环绕膝下。”

    林初被他逗笑:“罢了,罢了啊,带大一个你就够让我头疼的了,现在又上了年纪,哪还有精力带小崽。”

    母子皆笑了几声,半晌,林初又说:“对了,过些日子,昙儿就要过周了,定国公府已经在张罗,你是表兄,备贺礼的时候多花点心思。”

    “这么早办啊,那小丫头不是盛夏里的生辰吗?”

    “你外公说,早一两个月过周,吉利。”

    “行吧,贺礼的事,

    我回头跟齐璟商量一下,我俩才刚备好给楚家婚宴的贺礼。”

    “再过些日子……”林初顿了顿,沉吟一番,“再过些日子,看看南境平不平,若是还不平,八成也是要派兵去的,陛下到底不会亏待延年,倘若派兵南境,兴许便是他了。他从前一直与你爹在西境,南境境况他不知,应是要来问我的。”

    “我倒是不大懂我们为何总受南境之扰。”秦洵突然嗤笑一声,“南境不外乎就是南诏,南诏却也非什么强盛大国,他们里头不过就是零零散散的小国联盟,各个弹丸之地,仰着一个叫南诏的大头儿行事,就真当自己是兄弟一家亲的‘南诏’了。南境总扰,却又从不来真——他们也没本事来真,不过就是看大齐好说话,每每都想讨要些好处罢了,一次又一次,永不知满足。”

    林初微微蹙眉,偏头过来看他:“那换作是你,你待如何?”

    “打啊。”秦洵的目光仍落在书页间,没察觉到母亲看过来,“咱们跟西辽旗鼓相当,双方闹起来都讨不着好,所以现下和气生财,皆大欢喜。但大齐如今的国力打北晏和那两个跟班晋、宋已是绰绰有余,不成气候的南诏诸国就更不够看了。换作是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他们生事,那我们随便引个什么由头,就逮着那南诏头儿,一次打老实了,省得一直惯着给惯坏了。想要好处可以,俯首称臣,低头认爹,大齐不介意多养个听话的好儿子。”

    林初久未出声,秦洵反应过来,抬头正对上母亲的目光,那一双比他浅了些的澄蓝美目里滋味复杂,似要责备却又爱怜不忍。

    秦洵感到抱歉:“娘,我是不是混账了?”

    林初只是轻轻一叹:“微之,也许以后你会明白,将士们远赴边境,守疆平乱,为的是保家卫国,望的是海晏河清。扬我朝国威不错,却并不想着恃强凌弱、征战不休。沙场上的儿郎们,谁心里没个挂念,谁不盼早日还家。”

    “微之啊,没人愿意打仗。”

    那些给你留不下印象的小兵小将,身后也都有家有亲人,他们也是别人的儿、别人的夫、别人的父,是别人的心头肉、别人

    的牵肠挂肚。

    倘若不幸折在了刀枪马蹄下,也会是别人的悲痛欲绝。

    秦洵他道理都懂,却不能感同身受,他骨子里到底还是个富贵安康养大的公子哥儿,有时一个不当心没控制住自己的漠然,在齐璟那儿不过是被弹弹脑门的轻狂骄矜,在父母这儿却是犯浑了。

    林初想说他,却又无从说起。

    没有切肤之痛的训斥说教,都显得苍白无力。

    值得欣慰的大概是他还愿意拿出个好态度。

    秦洵敛眸,认错:“是我混账了。”

    在母亲书房里消磨的时光也恰止于此,家仆来唤用膳了。

    几日后长安城人尽皆知楚中丞家的公子慎行大婚,办的是隆重得很,右相曲伯庸携二房韩夫人,和韩夫人之兄工部尚书韩耀德皆赏脸赴宴,风头一时压过了楚家小小的中丞和一对新婚小夫妻。楚胜雄也没见不悦,里里外外招呼宾客,满面笑容。

    齐璟和秦洵窝在角落里草草打发了这一宴,宴没散就走了,都没跟曲赫韩盛那俩有可能会“闹起来”的对头打照面。

    洛王齐瑄和两位正将带的赴北兵力在四月末离京,大军马蹄子踏出的渐远声响带走了今岁一晃而过的四月初夏。

    作者有话要说:  “南诏是许多小国联盟”这个设定纯粹是我在这本书里瞎编的,包括上一章齐珩守孝臂戴黑纱,也不是照正经的古代习俗来的,都是我怎么写顺手就怎么编,还是那句话,架空,架空嘛,大家看个乐子,不用太考究哈~(求生欲日常上线)

    全糖的两卷已经过去啦,到了卷三少冰半糖预警~=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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