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离别
齐璟闲起来是真闲, 忙起来也是真忙,在接连暴雨的几日里他忙起政务来很少歇息,秦洵陪他左右, 总会在午后往他腿上一枕打个小盹, 高兴起来拨走一叠公文仿着齐璟的笔迹代为批阅,反正身在山高皇帝远的江南,鬼才看得出他仿的笔迹跟齐璟亲笔有差。
秦洵边批公文边沾沾自喜:“可惜我不会丹青, 也懒得去学秦子长的, 要不然以我的水平, 仿你们几张赝品拿到外头去卖, 保管比长安城那间‘珍品铺’里头的赝品更能充真。”
齐璟哭笑不得:“我是哪儿饿着你缺着你了, 怎么养出个财迷。”
他在这里齐璟很难心无旁骛,加上秦洵兴起时还会故意戏弄, 更是让齐璟分了心神,想要板起脸凶他一凶吧, 往往撑不了片刻就得破功,秦洵浪得没边儿,齐璟招架不住,丢下手头的事跟他撕扯到一块儿是常事。
“近日雨气重, 怎么还穿这么单薄?”
“勾引你啊,我穿得薄, 你怕我冷就要抱我,一抱我就要干柴烈火, 我们就要翻来覆去这样那样了啊。”秦洵话说得软糯, 带着得意劲,“前几天那么热,要不是怕你把持不住, 我都想脱光了打赤膊,以前在山庄他们夏天都经常赤膊。”
齐璟一把掐住他腰:“你以前也那样?”
秦洵摇头:“不啊,我没有过,我又不习武,就算习武我也不脱,我知道你肯定会不高兴,我怎么敢!”
“反正不许。”齐璟压他在椅榻上拢他衣襟,不许他露出一星半点给旁人看去。
被齐璟强势地拢衣裳,秦洵反倒出手扒他衣裳,一扒就从齐璟怀里翻出个罗囊来,他瞧着眼熟,捏了捏感觉里头有些空,不像装了物,忽而想起这是当年成婚,早醒时齐璟削下他们交缠“结发”收进的那只罗囊,只保存了头发,罗囊捏起来当然像是空的。
“你还随身带着?”秦洵撑开罗囊袋口瞄了眼里头的“结发”。
“在长安就收起来,出远门还是带在身边放心些。”
秦洵勾住他脖颈往下一压,殷切亲吻他,这种“白日宣/淫”的混账事偶尔会被人不合时
宜地打断,比如这次,唇间刚厮磨起热,驿馆的掌事敲门直唤:“殿下,殿下?”
齐璟:“何事?”
“江宁郡令送来郡内公文,求问可否当面向殿下述职。”
“既然来了……”齐璟本想应话,刹住,垂眸一望趁他说话时已经扯下他腰带卷上手指玩的小混账。
秦洵目露挑衅。
门外的驿馆掌事:“殿下说什么?”
秦洵又从广袖探进手去摸他小臂。
齐璟咬牙:“……无事,本王此刻脱不开身,劳江宁郡令稍等片刻。”
齐璟想顺着秦洵,刚好椅榻的空间不算太宽敞,他伸臂想把秦洵捞起来。
他知道跨坐着来是秦洵最喜欢的方式,多少满足了秦洵整日嚷嚷“要在上面”的好胜心。
不过这回秦洵懒散躺着不肯起,扯住齐璟半敞的衣襟,笑道:“现在我想看着你。”
江宁郡令得了信“稍等片刻”,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晚膳时辰,他也不敢有怨言,终于得以拜见陵亲王时发现对方心情竟格外晴朗,他悄悄松了口气,对于陵王晾了自己这么久的诸多担忧猜测一扫而空,甚至在被“心情格外晴朗”的陵王留下同用晚膳时受宠若惊。
因着沈翎早早派府中管家将公文账册悉数送来给齐璟过目,齐璟和秦洵都是识趣人,不打算再为政务登门叨扰喜好清静的沈翎,只在听闻五月的金陵武场比试近尾声时,秦洵挑了个晴日单独去沈府,暂且送别惊鸿山庄的同门,说好回京前一定拉上齐璟先去山庄一趟。
秦洵本以为小师叔那个性子,他人在哪哪就是清清冷冷微含药气的沉闷感,沈府的空气却出乎意料地盈着沁香,秦洵用目光四下探寻,查探出沁香的来源是簇簇绿植。
绿植上金白交错的狭长花朵似乎还未蒸尽前些日子的湿润雨气,日光下狭瓣莹泽,被夏风冲散了原本浓郁熏人的香气,拂过鼻尖正是恰到好处的沁人心脾。
金银花啊,秦洵辨认出。
他一下子想到了那日楚辞衣上绣的金银花图案。
据他所知楚辞平素是不在意衣绣的,穿衣只奉行“能穿就行”,从前惯穿青色衣衫
则是因为“颜色不招厌”,与喜好无关,就是不知三年不见怎就换了口味,而且还这么巧。
眼前繁灿的金银花丛忽然就多了一层不清不明的色泽,连带着香气也似裹挟了淡淡的缱绻旖旎。
直到秦洵送别同门时顺势从沈府告辞,他都没见小师叔沈翎露一露面,那点贼兮兮多管闲事的好奇心,也就被他在回驿馆的路上自行压了下去。
这之后,齐璟和秦洵就搬进了金陵的王府。
在金陵度过了远逃樊笼逍遥自在的一个月,六月初二人启程往广陵去拜访恩师。
这趟回了长安,最早也要等到明年齐璟督巡才能再来江南逍遥,吃吃玩玩再买些东西带回去赠长安友人才是正经,临行前秦洵频频拉着齐璟出门闲逛,还各种理由打发单墨和木樨,不让他们跟随打扰二人世界。
让秦洵意外的是单墨这个闷葫芦,竟拉着木樨出门绕了一整天,回来时被秦洵发现他揣了个精美的四方小盒。
秦洵悄悄拉住木樨:“他那是买了什么啊,盒子这么讲究,一点都不像他平日作风。”
木樨也悄悄告诉他:“单统领说江南绣艺很有名,想给清砚姐姐挑块帕子带回去,又怕他一个大男人挑的不合姑娘心意,就让奴婢去帮忙挑啦!”
木樨跟他们混熟之后能打开话匣子,给主子交代完又补充道:“单统领去的那家可是金陵叫得上名儿的绣坊,工艺好,价钱也高,单统领买这条绣花手绢,可花掉了他半年的俸禄!”
秦洵心里一阵“有情况”,问木樨:“那你买什么没?”
木樨不好意思:“奴婢没有,都……太贵了。”
也是,让木樨这小丫头花半年俸禄买条手绢不现实。
不过小丫头平生第一次来金陵,不带点纪念回去难免遗憾,秦洵自掏腰包使唤单墨,让他想想木樨帮他挑拣时约莫喜欢哪个,从那家绣坊买回来便是。
说起织绣,金陵的丝织以“寸锦寸金”、“灿若云霞”的云锦最富盛名,非权贵之家不可用,且上乘的云锦专供皇室,偶有皇帝或宠妃心情好才会下赏臣家,秦洵所知皇宫的绣院就有专门从金陵招去的
云锦织工,金陵州地亦会在每年挑选最好的云锦上供京城。
秦洵家里得过不少赏赐,自小也在齐璟和白贵妃那儿见识,自然知道云锦的华美珍贵之处。
不过单墨和木樨的两条绣帕并非云锦,只是丝绣,用料却是很不错,当得起单墨的半年俸禄。
辞别金陵这日早上,秦洵吃了碗加辣油的鸭血粉丝汤,临行还买了只烧鸡路上吃,啃鸡啃得整个车厢里都是带油气的肉香味,好在同坐车厢的只有一个齐璟,齐璟不嫌弃,接过他分来给自己的鸡腿。
金陵人爱吃鸭子,也会吃鸭子,吃法以盐水鸭与烤鸭为最,鸭四件也是饭桌常客,金陵人三五友朋一聚,往往就从卤水店买只鸭子让店家切块带走,上了桌卤水一浇,便是一道拿得上台面的肉菜,他们管卤水店买鸭子吃叫做“斩只鸭子”。
集市上有一家名头响亮的卤水小店,店铺逼仄不起眼,口味却是一绝,秦洵从那家“斩”了只鸭子带走,打算带去广陵先生那儿的饭桌,想起在广陵学馆念书的楚辞爱啃鸭头,他又跟店家要了几只对半切的鸭头一并买着。
金陵占地广,且滚滚长江从州境内穿流而过,从金陵的王府所在区域往广陵去,需得先横渡长江到达对岸的金陵州地,再出进两州城门。
长江的江面和水流皆非洵水可比,因而长江之上的客船比之洵水篷舟翻了不知几番,且是双层船舱,一趟船客起码三四十人,先前秦洵在洵水篷舟时淘气坐过船顶,这次别说齐璟不放心秦洵再大剌剌跃上船顶,秦洵自己都有点发怵,这要是像之前那么皮,坐到高大船顶上去吹江风,指不定在船行间能被刮下江里,没点本事还不知被滔滔长江水卷到哪去。
虽说长江中下游的水流相对平缓,但也绝非任人肆意畅游的小河小湖,否则为何在渡河工具更为简陋的久远朝代里,人人皆称长江“天险”。
秦洵安安分分跟着齐璟在船头扶着栏杆吹江风,途中见到几条渔船,齐璟笑着告诉他,这一个月他们膳食中的长江鱼基本都是驿馆的人来跟长江渔民买的。
横渡长江需得耗时二刻,长江之上每日来
去的人流极大,倘若仅由一艘客船来回接送过江旅人,效率太低,于是长江之上的客船是两岸渡口每隔一刻,同一时间各出一艘,对向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我的小天使们是上班族还是学生党,侃一点我这个刚毕业小菜鸟的经验,在决定步入社会的初期一定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社会是不给人适应时间的,优胜劣汰,不宽容,尤其初期最难熬,大家努力扛一扛,为了生活冲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