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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放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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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念的醽醁来喝。

    元晟十一年的生辰一过,齐璟已然十八岁整,秦洵十七岁整,几日后便是孝惠皇后曲佩兰的忌日,在皇室形式之外,秦洵又陪齐璟私下去景阳殿的孝惠皇后灵位前祭奠了一番,翌日,正逢殿试放了终榜。

    熙熙攘攘的长安城里,秦洵翘了下午小先生的课,跑出来蹭了晋阳王叔一张戏票并一袋蜜饯听戏,听完戏不想被王叔和余容公子的亲昵刺着眼,抱着余下半袋还没吃完的蜜饯,很识趣地跑到外头闲逛,挤进了围着殿试榜的人群中。

    其实秦洵今日偷溜出来,为的就是这一纸殿试榜。

    武举前三不出所料花落太学武苑中的学生——事实上江湖人士大多不愿与朝堂扯上关系,因而虽说朝廷不看举子出身,实则当真选择应举出仕的江湖人士并没有多少,如此一来,便是这些自小为考取功名利禄的习武学生们占得名额。

    秦洵这趟不大关心武举,他要看的是文举,榜眼探花的名字在意料之中,虽然以他的记性人脸和名字对不上号,但看那两个名字是眼熟的,印象里应是长安城官家子弟,唯一让秦洵意外又不算意外的,便是文举第一状元郎的位置他盯了许久的名字:田书彦。

    要说这殿试榜,秦洵其实没有必要亲自往宫外跑一趟,他跟齐璟坐在景阳殿里不动,都会有人将名单丝毫不差地送到他们手上,不带侍从独自出来一趟,秦洵不过就是想隐在闹市里,大致听一听围在这张殿试榜前的百姓们,都在细碎地评点些什么。

    好吧,也有不想念书故意偷懒的成分,燕少傅的课他不敢翘,虽然燕少傅的脾气绝对是好,但事后他肯定要被秦子长狠狠修理一顿,好不容易今日下午是别的小先生讲学,他便大摇大摆地溜了。

    偷溜前,坐他邻桌的齐璟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有一个月就要春末考核了,这是最后一次容你逃学。”

    秦洵掐指一算,季末考核的日子并不固定,但通常就是在季末月的最后几日里随意挑选,如今二月下旬了,算算看,离三月下旬的春末考核撑死也就还剩一个月。

    他唉声叹气,这回是真的发愁,

    倒不是在担心会应付不了考核,只是他再聪慧都不是不学就会的神仙,就算对书卷的内容过目不忘,他今岁开学也比正常元宵翌日开学的学生们晚了半个多月,中间又断断续续逃过不少课,落下未习的课业堆积起来不知有多少,总要在最后一个月内花工夫恶补回来,想想就头痛。

    算了,齐璟肯定已经认真补完了,回去让齐璟给自己讲讲吧。

    秦洵从围观殿试榜的人群中艰难挤出,打开自己方才一直护在怀里的蜜饯纸袋,取了一颗入口,酸甜的果肉滋味盈满口腔。

    抬眼看看天色,秦洵放弃了再在集市上闲晃的念头,打道回宫。

    一入宫门正与齐璟迎面对上,秦洵眼一弯,快步上前喂了颗蜜饯到他口中:“下学了?怎么不先回去,还过来接我?”

    齐璟玩笑道:“怕你不认得路。”

    一路上秦洵都在跟齐璟说在殿试榜那停留许久的听闻,他笑道:“还真被你说中了,看来田书彦指不定要跟我甩脸子。”

    田书彦在取得殿试资格时,在文举前十里只排名第三,如今在终榜上,榜眼探花是之前的首次二位,也就是说,在由皇帝殿前亲试后,原本是考核榜探花郎的田书彦,一跃成为风光无限的状元郎,而考核榜的状元榜眼,也就顺次下延,成为现今的榜眼与探花。

    秦洵不相信自己长兄在考核筛选时会携私心,当时秦淮没有表现出对于考核榜的微词,说明在秦淮心里田书彦确实就该是这个探花位置,真不知在殿试时,这田书彦究竟哪里得了皇帝的青睐,竟将之提上了状元位。

    好在皇帝最终这样排名,比之原先太学与礼部预设的排名,也没给他们带来多少麻烦,若是两相调换,才会让身为礼部尚书的秦淮难堪。

    毕竟榜眼与探花二人都是长安官家子弟,在预设排名时靠前,后被皇帝亲自降下,家里人怎么说也埋怨不到秦淮头上,假若预设排名靠后,殿试后被皇帝提上名次,那他们心里恐怕就要犯嘀咕,猜测这位去年才新官上任的礼部尚书秦子长,是否存故意轻视之意,在排挤朝堂同僚。

    所以说,看着书生举子们考试

    也不是个轻松活计,像秦淮这样大多时候秉着公事公办原则,一不留神就要得罪人。

    从前秦淮尚为礼部侍郎,上头还有个掌事的礼部尚书替他扛住,就算礼部得罪了同僚,人家也不会过多怪到秦淮头上,而会认为他一个在尚书管制下的侍郎并没有多少实权,将矛头更多指向一把手的礼部尚书,如今原礼部尚书卸任,秦淮接任,便要承接住曾经指向上任礼部尚书的所有矛头。

    官位这种东西,要么高到正一品重臣,无人敢轻易挑衅,出事也能扣到底下人头上;要么就低到上头还有人掌事,出了事还不至于直接落到自己头上,从下往上爬的最艰难阶段,约莫就是在三品到五品之间,不高不低的时期,扛了一肩的责任,应对最多的奸计,熬过了从此平步青云,熬不过最终跌入尘泥。

    今日没乘辇车,秦洵和齐璟也不赶时辰,一路并肩慢悠悠往景阳殿方向行走,秦洵时不时再给自己和齐璟各塞一颗蜜饯入口。

    秦洵道:“我在宫外听到有人谈论,说我们这位新晋状元郎过去还在江南广陵时似乎有些品行不端,甚至有人提起他在广陵集市偷荷包被修道之人捉住的事。”

    他指指自己:“对对细节大概就是去年田书彦偷我荷包被合一道长捉住的事了,不过没听人提起失主是我,也没人说‘修道之人’就是合一道长,到底是本就不知道还是放这消息的人有意不提,我也说不准。去年那时在集市上道长拦了我逼他露脸,但我听说他是惯犯,看热闹的有人会知道偷贼是他也不奇怪,但长安人知道这点江南琐碎可就有些奇怪了。”

    至于近日为何能在长安城忽然传开田书彦在江南故乡时品行不端的旧闻,秦洵不用细思都猜得到,传闻的源头定是一同进京赴考的那些举子们。

    科举竞争何其激烈,且有长安的官家子弟占据名额,外地进京的举子们真真可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少一个竞争对手,自己就能多一分机遇,尤其是像田书彦这样才华不俗、都得过广陵先生亲口肯定的,能把他搞下来,对别的举子好处可想而知。

    眼见田书彦凭着才学入了考核榜的

    文举前十,有了进入太极殿面圣的资格,最后还在殿试榜上把名字占进了状元一栏,江南一带同乡的、临近的、曾有往来的举子们,难保不会有人眼红,起坏心思故意放出这些关乎品行的闲言碎语,想挫一挫这位一步登天的风光状元郎锐气。

    不然秦洵还真想不出,长安城里会有谁广散这样的消息,毕竟他自己可没那兴趣到处去跟人说,大齐的新晋状元郎当初在江南街头,偷过他秦某人一个没装多少银两的荷包。

    秦洵接着道:“百姓之间流传甚广的杂闻,又跟新状元郎有关系,陛下不会不知道,三载一殿试,大齐上下成千举子,从各州一层层考核筛选入京,最后能站在太极殿内,必然个个都是才学不俗,陛下不知见过多少这样的才子,我不信陛下会单单因为才学就如此看重田书彦。”

    拐入小道,齐璟替他拨开挡在身前的花木枝叶:“你想的是什么?”

    “我在想……”秦洵犹豫,“我不确定,但我姑且能想到的是,陛下可是看在广陵先生的颜面?”

    惊世之才的奚广陵当初十六岁入朝,皇帝其实很惜才,对其爱重有加,只是皇帝早期觉得奚广陵年少成名怕他飘飘然,正好见他在官场交际中不大合群,以为他轻狂,觉得不妥,同僚有心排挤他皇帝不是没看在眼中,故意视而不见,不过是想挫挫小子锐气,本是有心重用他,谁知适得其反,待到皇帝察觉不对劲想要力挽狂澜时,广陵先生已厌倦长安官场的尔虞我诈,任皇帝百般挽留,还是毅然辞官回乡。

    朝臣皆知皇帝这些年对于当初没留住奚广陵一直心存遗憾,秦洵会把皇帝看重田书彦的事与广陵先生扯上关系,以为他是看田书彦为广陵先生门生,有心卖广陵先生人情,也是个有理有据的揣测。

    齐璟道:“或许有吧,不过应是不完全。毕竟广陵先生的心性父皇不会不知,田书彦的情况父皇总归略知一二,他是担了个‘广陵先生门生’的名头,但广陵先生桃李无数,平素得他指点一二的都能自称门生,父皇不会掂量不清,一个田书彦在广陵先生那里究竟算得什么,要说全然是看广陵先生

    的颜面,不至于。”

    秦洵拈出纸袋里最后一颗蜜饯,塞去齐璟嘴里:“那我暂且就想不出别的了。”

    他将空纸袋折了几折,顺手扔进了不远处宫人扫地放置的簸箕里,刚舔了右手拇指沾上的糖蜜,忽而被人罩住后脑,唇上温热柔软的轻压感,是齐璟将最后一颗蜜饯又渡回他口中:“你吃吧。”

    秦洵眉眼弯弯地笑,将自己还没舔的右手食指压去齐璟唇上:“那这个给你,要不要?”

    已至景阳殿门外,二人停下了步子,齐璟握了他这只手,舌尖探出往他竖起的食指蜻蜓点水一触,很快收回。

    “甜吗?”秦洵嘴里包着颗还没咀嚼的蜜饯,口齿不清地问。

    “嗯,甜。”齐璟莞尔,“想不出来要我告诉你吗?”

    “什么?”秦洵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啊,田书彦吗?”

    “嗯。”齐璟拇指滑在他指缝间摩挲,“还没告诉过你,当日父皇殿前亲试时,身边带了昭合。”

    齐璟说完,就把还沾着糖蜜的食指指尖整个含进口中,在指尖被温热口腔包裹住的触感下,秦洵竟还能分神寻思他方才透露给自己的信息。

    齐璟点到即止,秦洵也一点就通,不费力就想明白皇帝此举的用意。

    “陛下这是……给昭合公主招婿?”

    齐璟没回话,双眸却弯出了认同的笑弧,左眼尾下那颗褐色小痣,似乎都是天然生在了恰到好处的温柔一点。

    据说西辽使者前些日子已入大齐境内,不日就要抵京,当日休战时西辽表示出想与大齐联姻的意思,这回出使还特意安排西辽太子领头,用意很明显,是想娶回大齐公主。

    过年前齐璟拜访将府被留下用膳时,几人在饭桌上就已对西辽联姻之事交换看法,他们这方看来,最理想化的选择是大齐不与西辽联姻,但这也只是理想化,两方大国休战讲和,不是结个姻亲,就是要在利益上一番进退商谈,朝国之间的利益不外乎城池国土、金银宝器,相比之下,朝廷定是倾向于联姻,势利也好,残忍也罢,在朝国利益面前,姻缘幸福显然不值一提。

    好在大齐当今圣上并不是个

    好拿捏的软柿子,大齐现今适婚年纪的公主不过就是昭合公主齐珊与昭阳公主齐瑶,皇帝舍不得昭阳,且昭阳公主与骠骑将军的姻亲多年来已是长安人人默认,真要和亲,人选自然不会是昭阳公主。

    曲皇后为了大儿子的权位有牺牲女儿昭合的意思,这也是陵王党担心皇帝会做的决定,如今看来,皇帝有意给昭合公主在新晋举子里招婿,恐怕也并无以昭合公主和亲西辽的打算。

    昭合公主齐珊的婚事,一直以来也叫皇帝颇为头痛,否则也不会待字闺中今年十九了,皇帝都还没拿定主意把她嫁给谁。

    她不像昭阳公主那样,自小有个心仪的如意郎君,且这如意郎君正好还是皇兄陵王一党,结个亲喜闻乐见。洛王党、曲党的官家子弟中,年纪够的家门不高,家门够的年纪又还小,压根挑不出一个有资格迎娶昭合公主的郎君,又不能强行许给中立朝臣家里逼人家站队,这才一直耽搁至今。

    皇宫里小道消息传得也广,据说这位整日待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昭合公主,前几年情窦初开时心仪过云麾将军关延年,无奈关将军出身江南惊鸿山庄,很明显是陵王麾下之臣,别说关将军自己对公主无意,就是有,世事无奈,也没办法。

    昭合公主一朝情苗初生就被扼杀,自己对姻缘一事持消极态度,更是难觅良缘,总算到了现在,又有一批新晋的殿试举子,文武二十人供公主挑选,而且从各州入京的外地举子在长安大多无党无派,公主挑谁都没关系。

    说不准是皇帝青睐,还是昭合公主青睐,总归现在看来,被看中的驸马爷人选十之八九是田书彦。

    蜜饯是无核的梅脯,秦洵咀嚼咽下,啧了一声:“怎么就看中的田书彦呢?”

    齐璟笑道:“上回你不是也说,二十举子里,田书彦的模样最合女子眼缘,昭合看中他也在情理之中。”

    再说了,再怎么消极姻缘,昭合公主恐怕也更加不想入西辽和亲,权衡之下,趁着尚有回旋余地,挑个看得过眼的将就将就,好歹能安稳留在故国性命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鸭蛋黄】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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