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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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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绛连忙先顾着懵懂的小儿子, 轻轻晃拍柔声哄着,齐琛哭意还没完全释放出来就被母亲温柔安抚住,扭扭小身子重新入睡。

    白绛示意一旁的乳娘来将齐琛抱回殿中去:“本宫与两个孩子叙些家常, 你把云霁抱回去睡吧, 怕是他会嫌我们吵闹。”

    “是,娘娘。”乳娘小心翼翼接过金贵的小皇子。

    秦洵新奇:“云霁还挺乖啊,方才我都做好捂耳朵防他大哭一场的准备了。”

    白绛将垂下的毯子拉上来给自己掩好, 笑道:“云霁不大爱哭, 我听陛下说, 他出生时被抱到陛下手上便止了哭闹, 这段时日也是肚子饿了要奶吃, 或是尿湿了床不舒服,他才会哭两嗓子。”

    “比阿洵乖巧多了, 阿洵那时候可是好几岁了还动不动就哭。”齐璟戏谑。

    “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们微之才不是真的喜欢哭鼻子, 他就是喜欢跟你这个小哥哥撒撒娇亲热亲热,是不是,微之?”白绛不满地瞪了齐璟一眼,护短地将秦洵一只手牵过来包在自己两掌间, 覆在上面那只手轻轻拍着,满心欢喜地将他模样打量一番, 叹道,“日子过得可真快, 几年没见着, 我们微之已经是这么漂亮的少年郎了,今日见着之前,姨娘这脑子里啊, 记着的还是你离京前的模样,那么软软小小的一个漂亮孩子,就只跟瑶儿平齐的个头呢。”

    秦洵脸上掠过无奈,为什么长辈们都爱提一嘴他小时候只跟昭阳一样高啊,皇帝也提,晋阳王叔也提,现在贵妃姨娘也提,这是痛处!痛处懂不懂!

    罢了,被皇帝说秦洵哪敢计较,被晋阳王叔和姨娘说他更不会计较,白绛关心他这些年在江南生活的琐事,秦洵一一应着话,挑了些江南趣事说给她听。

    白绛和齐璟母子也是几个月未曾碰面,她少不了也要与儿子说上几句,两个小辈又关心关心她生产后的身子,毕竟白绛此番是高龄生产,在身体恢复上总归不似年轻时。

    这么一叙便叙了近一个时辰,秋阳已不似午后暖和,白绛也明显泛上了些倦意,霜儿提醒道这时辰贵妃娘娘该回屋小憩,白绛

    虽舍不得就此止了与两个孩子的叙旧,却也知道还在月子期里需得将养身子,她回屋小憩,却是听宫人道七殿下午睡已醒,秦洵按捺不住好奇,拉了齐璟往偏殿去看摇篮里的齐琛。

    齐琛不哭不闹,只不时转转脑袋挥挥胳膊,安静地躺在小摇篮中,秦洵一手轻轻搭在摇篮边缘,齐琛像是发现有人在看他,不再晃动脑袋,愣愣地与上方一双深蓝的笑眸对视。

    齐璟好笑:“你对云霁这么好奇?”

    “我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好奇很正常嘛。”秦洵说着又自否,“不对不对,这么小的孩子我还是见过的,我五岁时候舅舅家添了林长弋,不过我那时候年纪还小,印象不深,记得的就是那小子特别爱哭,哭得还特别响,他出生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去定国公府,每次都被他吵得耳朵疼。”他笑着伸手勾了勾齐琛白嫩的脸颊,卷着舌头打了两声“咯咯”响音逗他,“云霁就省心多了,不哭不闹多好啊,是不是啊云霁?双喜?”

    齐璟原本也是垂眸望着摇篮里的幼弟,闻言抬眸看向秦洵,莫名道:“你叫他什么?”

    “双喜啊。”秦洵见他一时没想起缘由,笑眯眯提醒他,“你忘了,他出生时候陛下说他赶上中秋团圆,正是双喜临门,我那时候不是跟你说,干脆给他起字双喜算了,应景。”

    齐璟哭笑不得:“你别趁他现在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就欺负他啊。”

    秦洵摊摊手:“你出生那时我娘率兵回京,陛下也说过双喜临门,也应景,不是他叫双喜,就是你叫双喜,你们兄弟俩总得有一个。”

    齐璟当即手掌包住齐琛松松握拳的小手晃了晃,一本正经道:“双喜,看看我,我是皇兄。”

    猝不及防,齐琛眼一闭嘴一张,嚎啕大哭。

    二人皆是一惊,对视一眼,难免都有些心虚,一旁沉默良久的乳娘连忙上前查看,连声道着“饿了饿了,七殿下饿了”,以喂奶为由将他们两个男子请出了偏殿。

    秦洵总觉得乳娘是看不下去他们两个大人欺负个没满月的小婴儿,总算寻着借口把他们轰了出来。

    二人给霜儿招呼了一声,并

    肩慢悠悠往昭阳殿大门行去,打算回去。

    “齐璟,我小时候真的很爱哭?”行步间,秦洵好奇地问齐璟。

    “爱不爱哭自己不记得?”齐璟抬手覆上他发顶。

    “记得啊,但我自己肯定不嫌弃自己爱哭嘛,所以才问你。”

    “是很爱哭,不过我也不嫌弃你。”齐璟把他脑袋带过来往自己肩头靠,“你也不是真哭,光打雷不下雨,就像母妃说的,你喜欢跟我撒撒娇亲热亲热,只要一觉得我没搭理你或是没顺着你,你就要装哭招我心疼,我反应快些你就哭不了几嗓子。”

    齐璟小时候经常想不通,秦家弟弟为什么就这么爱黏着自己。

    他也不是神仙,太年幼的事情他没记忆,只是常听母妃玩笑着说起当初秦洵周岁宴抓周抓着自己不放的事。

    倒也不是说秦洵那么小的时候就能有什么心思,据当年林初分析,世家贵族里与秦洵相近年岁出生的孩子不多,常有往来的孩子更不多,自秦洵出生到周岁,这一年里也就不时与姨娘家的齐璟哥哥往来,虽是尚未开化不谙世事,却有着本能的几分记忆,知道这个小哥哥是熟悉的人,是经常挨在一起玩的人,知道自己只要一见到他,他就会陪自己玩。

    因而周岁宴时瞧见两岁的小哥哥被皇帝和白绛带来秦家赴宴,秦洵没有什么自己在过周岁宴的意识,只以为大人们还像往常一样想让自己和哥哥一处玩耍,所以一被放下地,秦洵就顺着厚软的地毯噌噌爬去姨娘身边,朝姨娘膝上努力伸着小手,够到齐璟的小手抓紧不松,叫一众大人们又是惊讶又是好笑。

    后来长辈们笑谈旧事时偶被提及,往往道是他们俩自一两岁的年纪起,就已感情颇深,很合得来。

    相识的年纪太小,故而和秦洵的初见情形、长辈给自己和秦洵之间的互相介绍引见等等,这些事情并不存在齐璟的记忆中。

    齐璟只知,从记忆初始,自己身边就跟前跟后一个秦洵,此世一场软红十丈,他是极为自然地侵融进自己骨血的滚流,日日夜夜,温融不息。

    齐璟还没搬去景阳殿时,在昭阳殿偏殿独坐案后识字念书,只

    要听得外头响起“姨娘”、“哥哥”的奶音呼唤,并上哒哒跑动的脚步声,他就知道是秦家的洵弟弟又被他长兄秦淮带来昭阳殿玩耍。

    小齐璟往往在心中默数着,数不过十,母妃便会牵着小秦洵踏进他偏殿的门,笑道:“归城,洵弟弟来找你玩了哦。”

    齐璟总是不咸不淡地“嗯”一声,端坐不动,望着步子一快还会有些不稳的秦洵一挣母妃的手,从门那里一路踉踉跄跄地朝自己奔跑过来,和着母妃不住提醒着“慢些,别摔着”的言声,止步时几乎是摔进自己这边,软乎乎的小身子整个往自己身上一挨,奶声奶气地唤他一声“哥哥”。

    把秦洵送过来与齐璟一处,白绛便会让大些的孩子秦淮留下来照看两个小的,自己离去任由他们小朋友间玩闹。

    又来,看来这半日工夫是又不能好好看书了,罢了,拿点心打发他吧。

    齐璟合上桌案书册,在秦洵久不得回应已经不满地晃起他胳膊的动作里,侧首往秦洵小脸上轻轻一捏,将桌案上的点心盘捞来他面前。

    秦洵取了块点心,双手捧着吃:“哥哥真好!”

    齐璟只“嗯”了一声。

    真是的,给盘点心就说人好了。

    秦洵不知为何很爱跟他亲热,见着他一定要挨着他身子,或是伸着嫩藕似的小胳膊抱住他,时不时还要拿自己的脸蛋蹭他的脸蛋,齐璟去哪都要跟着,就连齐璟暂离如厕,秦洵也要眼巴巴地扒着殿门候他回来,黏人得要命。

    齐璟也不知自己是何时习惯,好像从记事起就已经习以为常,同样也记得,秦洵偶有几次欲往他唇上亲,都被大他们六七岁照看他们的秦淮拦了下来。

    齐璟不知被秦洵亲过多少次脸颊,其实并不介意被他换个地方亲在唇上,四五岁的年纪里,还无甚羞避的意识,日复一日的亲昵下,齐璟早已不觉得秦洵跟自己举止亲热些是件奇怪的事,望着秦洵被兄长从自己身边扒开后委屈得要哭的模样,齐璟试着对秦淮道:“其实……没关系的。”

    大孩子迟疑了一下,许是一时不知当如何对两个四五岁的孩子解释,只轻轻摇头:“殿下,不

    合适。”

    齐璟一怔,第一回模模糊糊意识到,他习以为常的亲昵,或许并不是个寻常的现象。

    齐璟五岁后奉命搬离了母妃居住的昭阳殿,离开了母妃白绛和皇妹齐瑶,从此独居皇宫东部景阳殿中。

    不多久盛夏时节,五岁多的齐璟去了一趟父皇的宣室殿,出来时在骄烈日头下都浑身冷得打颤,一时接受不来这样的身世。

    浑浑噩噩回到景阳殿,温软的小糯米团扑过来,握着他冰凉的手奇怪道:“哥哥去冰窖玩?”

    皇宫与富裕的大户人家,都会有一处储存冰块的地窖,在冬日里存放冰块进去,供夏日里降温或冰镇瓜果。有些顽皮的孩子便会在炎炎夏日里,时不时往冰窖晃一晃,贪得凉爽。

    大夏天里浑身冰凉,秦洵自然以为齐璟是刚刚去皇宫冰窖贪了凉。

    小团子身上的热度熨上身来,齐璟有些迟钝地回神,张了张口,问他:“你怎么来了?”

    秦洵嘴一撇,音调又奶又糯:“大哥念书,我要齐璟哥哥。”

    秦淮早已入御书馆念书,近些年年岁愈长,为了方便在念书日里都住御书馆宿房,越发不能像往常一样整日给自己三弟操心。

    母亲不在家,长兄不在家,秦洵当然也不喜欢独自待在上将军府,就闹着要来找齐璟了。

    可惜齐璟这会儿没心情照顾他,从他小手里将自己的手挣出来,把怀里的小身子轻轻推开,径自往内室去:“我不舒服,你自己玩吧。”

    身后的秦洵愣在原地,在齐璟坐上床沿发呆的时候,忽然迈着小脚步奔来,坐到他身边张臂抱住他。

    以为任性的秦洵是不识趣非要闹自己陪他玩,齐璟倏然不耐:“都说了我——”

    “焐焐。”秦洵奶着声吐出两个字。

    齐璟一愣:“什么?”

    “哥哥生病,焐焐不冷,请大夫。”

    秦洵开化比齐璟晚些,那时一些复杂较长的语句他还说不大利索,总是一截一截的短句,齐璟却轻易理解了他的意思,他这是以为齐璟浑身冰凉又说不舒服是生病了,想用自己的体温把齐璟身子焐热让他不冷,再请大夫来给齐璟看看病

    。

    齐璟侧首,望着秦洵惯常娇憨或赌气的小脸上满是担忧神色,不可否认他小身子上的温热感的确熨得自己很舒适。

    齐璟沉默半晌:“我生病了,阿洵就会给我焐焐吗?”

    秦洵点头。

    “那以后我再生病呢?”

    “再给哥哥焐焐。”

    “一直都会吗?”

    “一直都会!”

    齐璟与懵懂的秦洵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直到自己冰凉的身子被秦洵逐渐焐回暖意,这才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手,轻声道:“阿洵今日留下来睡吧,就睡内室。”

    秦洵拼命点头,他本就不想回家,想住在景阳殿,又害怕独自在陌生的偏殿睡觉,琢磨着怎么才能黏着齐璟一起睡,不想齐璟主动提出,他高兴极了。

    原本对于秦洵的黏人,齐璟仅仅可说是能够容忍,从这一天起,或许是发现从秦洵身上汲取慰藉的感觉出乎意料很不错,齐璟对于秦洵的亲近竟是欣然甚至逐渐依赖,再到同年秋时,他以“相好”定义,从此擅自将秦洵打上了所有物的标记。

    原本的身世是假的,原本的母亲是假的,原本的认知、荣宠、亲族、血脉,大半都成了假的,一切混沌不清的缥缈尘烟中,只有原本的阿洵依旧是原本的阿洵,只有这个会认认真真给自己焐热身子的秦洵是真的,是清晰而鲜活的。

    这是溺水者的救命稻草,齐璟不可能放过秦洵。

    秦洵长大了些,脾气渐长,也多了些使坏的小心思,爬台阶摔着了,明明能在一众宫人的慌乱中自己起身掸掸尘土不哭不闹,却是一眼瞥见齐璟走近,嘴一张就干嚎,非得齐璟过来哄他才止;齐璟自顾自做事不甚搭理他,他就抱着膝盖蹲在齐璟恰好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哼哼唧唧地假哭,非要齐璟走动时将他带在身旁,或是坐着时让他窝在怀里。

    如此种种,齐璟哭笑不得,也万般纵容。

    秦洵的年幼光阴就这样与齐璟同住景阳殿,因而如今的记忆初始也多是景阳殿的琐事,直到父亲秦镇海认为自家儿子久居宫中不妥,要把秦洵接回家,齐璟虽心有不舍,却也没有理由

    强行留下人家的儿子。

    谁知不过数月,秦洵就气鼓鼓跑回景阳殿来,一头扑进齐璟怀里嚎啕大哭,边哭边道:“我最讨厌秦镇海了!”

    细问之下,齐璟才知道他在家与父亲并两个异母兄姐起了冲突,齐璟并不关心这场冲突里谁对谁错,也不为秦洵对父亲的埋怨附和或是调和,只为秦洵重新回来自己身边而隐隐欢喜,轻拍他的背温和哄着“没事没事,有哥哥在”,安抚住他的情绪,随即命了宫人在书房外的大槐树上制了架秋千哄他开心。

    偶一回二人同去昭阳殿探望,昭阳公主齐瑶也正是跑跑跳跳玩闹不停的年纪,有时与秦洵争抢起什么东西,齐璟也不介意表现自己明显偏心着秦洵,倒是秦洵略一纠结,会将东西再递去给齐瑶,见齐瑶高兴地拿着东西跑出去找她母妃,秦洵小大人一般对齐璟道:“昭阳表妹是女孩子,不能欺负的。”

    齐璟打趣他:“还知道风度了,不错,懂事不少。”

    秦洵得了他表扬,没拿着想要的东西也足够高兴。

    他越长大,深蓝的眸子越是剔透莹润,漂亮得能惑人心神,凑得近了,齐璟便注视着移不开眼。

    被这样盯着,秦洵以为哥哥是想亲亲自己,那怎么还不亲呢?对了,往常都是自己亲哥哥的,哥哥这是在等自己亲他。

    秦洵擅自下了结论,往前一凑,在齐璟脸颊上啄了一下。

    那时的齐璟已览阅不少书文,懂了些事理,被他亲了脸顿生羞赧,不曾想秦洵还不依不饶:“你不亲我?”

    齐璟脸一红,别过头去:“……不亲了吧。”

    猝不及防,秦洵大哭,一如既往故意干嚎不掉泪,却是将一墙之隔的白绛惊动过来,摸着秦洵的头连连问着:“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哭起来了,是不是哥哥欺负你了?”

    秦洵好似伤心欲绝,上气不接下气地嚎:“哥哥不亲我!”

    齐璟忙欲解释:“我没——唔。”才吐出两个字,就被母妃一掌罩着后脑摁上秦洵的脸蛋一碰。

    秦洵立竿见影地止了哭。

    “你亲一下弟弟能怎么样!”都是小孩子家,白绛没当回事,温声责

    怪了儿子一句,继续哄着秦洵,“好了好了,哥哥亲过你了,不难过了,不哭不哭。”

    齐璟:“……”

    我的娘,您不觉得您有点叛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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